林杏花专心听了一会儿,确实是一个女人的惨叫声,立刻扭过身子站了起来:“娘,我咋听到有女人的哭叫声呢?不会是谁家媳妇儿出事了吧。”
其实徐氏和其他人早听到声音了,徐氏放下蒲扇叹了一口气,“还能是谁家媳妇儿,肯定是杜氏了。”
林杏花原身嫁人之后崔氏不让她经常回娘家,所以对村里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林杏花搜索记忆并没找到关于杜氏的信心,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徐氏,“杜氏是谁?”
徐玉凤是个急性子,快人快语道:“哎呀,杜氏就是林二麻子的媳妇儿!”
“她居然娶到媳妇儿了!”林杏花大吃一惊。
林二麻子本名林福照,他是周婆子的小儿子,从小就被周婆子宠坏了,长了一脸麻子不说,还一身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到处蹭吃骗喝的坏毛病。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成家,因为没有人家会愿意把闺女嫁给这样的男人,这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现在林二麻子又多了一条打老婆的坏毛病,林杏花实在想象不出来怎么会有女人看上这种男人?瞎吗?
徐玉凤忙挥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氏不是自愿嫁给林二麻子的,说起来她也是个命苦的,把脑子摔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黄氏没事就喜欢打听村子里的那点事,忙抢着说道:“她肯定是被周婆子从外地骗过来的!我跟她说过两句话,不是咱们这的口音,一听就是外省人。”
徐氏补充道:“周婆子说是她救了杜氏一命,杜氏想报恩,自愿留下给林二麻子当媳妇儿。嘁,这不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吗?”
“就是!”黄氏也替杜氏打抱不平,“娶个媳妇不用出一分钱,连喜宴都不办一桌,真是十里八村第一人!可惜了杜氏那么水灵的模样,白白被林二麻子给糟蹋了,哎。”
“起初我们见到杜氏被打还会赶过去劝人,周婆子跟林二麻子人前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却把气都撒杜氏身上,下手打得更狠,去年杜氏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样被打没的,哎,我们哪里还敢再去劝说?”徐氏沉沉地叹着气。
几个妇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杜氏的情况说得清楚,再加上徐氏之前说的那些事儿,林杏花听完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月色掩盖了她脸上的苍白,她半天才道:“里正也不管管吗?”话刚说完她便立刻闭上嘴,因为她想起来了,周婆子和里正是表兄妹,所以林二麻子是里正的表外甥,上头有人自然不一样。
几个女人长吁短叹,胡氏却突然幽幽来了一句:“其实杜氏已经算幸运的了,毕竟她脑子都坏了,正常人家谁要一个傻子当媳妇啊?要不是她长得好看,恐怕坟头草都几丈长了。”
胡氏这个话题终结者,成功地让徐氏等人闭上了嘴。
晚上林杏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杜氏凄厉的惨叫声音仿佛仍萦绕在耳边,直到下半夜才睡着了。
——
第二日大清早,林杏花最早起来,洗漱一番便准备去山脚下逛一圈,野猪只在黄昏跟清晨出来觅食,白天并不会出来活动。
天色尚未大亮,周围安安静静的,林杏花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独自走到山脚下的旱地,待她走近,模糊地看到地里的地瓜藤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地上零星散落几颗被啃过的小地瓜。
林杏花还是来迟一步,连野猪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有地里那几坨新鲜的野猪屎仿佛在向她宣告:老子曾经来过。
林杏花在周围绕了一圈,确认没有找到野猪的踪迹之后只能往回走,路过菜园子时刚好和挑着尿桶的林大富遇上。
“杏花,这么早就出来溜达啦?你手里拿着棍子干啥,”林大富说话的同时也没停下,将尿桶放在菜园子旁的小池子边上,拿着粪瓢准备舀水稀释尿桶里的液体。
林杏花闻着味儿立刻捂鼻往后退了一大步,看了一眼木棍,慢吞吞地道:“我昨天听说有野猪下山祸害庄稼,所以我早上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宰了野猪吃肉。”
林大富倒吸一口凉气,方正的古铜色脸上全是震惊,随即沉下脸,“杏花,你别乱来,你也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家里还没穷到要用命换口吃的时候!”
林杏花见周围没人,也不想多费口舌去解释,屏住呼吸上前几步,双手搭在林大富肩上,然后就这样拎小孩子似的轻飘飘把林大富拎了起来。
林大富低头看自己离地半米高的双脚,睁圆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林大富终于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见的是事实,而不是他在做梦,一脸的三观炸裂:“......好了,我看到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你手不累,我被你拎累了。”
林杏花立刻放下林大富,林大富双脚落地,心里顿时踏实不少,咳了一声严肃问道:“还不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林杏花的想法是,力气大这种事掩饰不了一辈子,而且她还想大显身手脱贫致富,所以迟早要告诉林家一家子,不过接受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她决定将和原身关系最好的林大富作为第一个坦诚对象。
听林杏花说完事情经过,林大富并没有过度惊讶,反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哥,你怎么好像不怎么惊讶?”林杏花好奇道。
“惊讶个啥,咱林家的先祖中本就有天生神力的人。”林大富重新拿起粪瓢,乐呵呵道:“肯定是老天爷在帮咱家,所以才让你突然觉醒了身体里的神力,等家里活儿少了咱们去一趟灵山寺,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林杏花没想到这事居然就这样轻易被解决了,一时喜出望外,便点头赞同道:“是该去一趟,保佑我猎得野猪有肉吃!”
林大富见林杏花仍不死心,只得妥协:“你呀......罢了,下次再去找野猪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跟大郎陪你一起去,人多也安全些。”
林杏花见林大富态度很坚决,只得点头,况且人多确实安全一些。
林大富见她点头便摆手,“杏花你快回吧,这里浇尿味儿重。”见尿桶里稀释得差不多了便挑着尿桶进菜园子。
林杏花站在菜园子的篱笆外,看着林大富哼着小曲给韭菜浇肥,莫名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
一大家子吃完早饭便去稻场脱粒,林杏花临走前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跺跺脚还是去了茅厕。
说是茅厕,其实不过在地上挖一个大坑,四周用黄土混着干草砌成墙体,十来根棍子搭在顶部,再盖上稻草就完事了,甚至一部分茅厕都是没有门的,只要入口处有花草树木之类的东西遮挡一下就行了。
好在徐氏是个讲究的妇人,让林铁贵砍竹子做了一个竹门,茅厕的外观比别人家粗制滥造的厕所干净得多。可饶是如此,当林杏花站在茅厕面前还是踟蹰了,不仅是因为茅厕味道重、苍蝇蚊子多,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有心理阴影—她总觉得当自己蹲下之日,就是她掉进粪坑被淹没之时。
不是她胆子小,而是背后的坑太大,就像一只血盆大口在她屁股后面虎视眈眈,心中毛毛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不过终是生理谷欠望战胜了恐惧,林杏花拽了一把树叶后拉开茅厕的门走了进去,蹲下后不停催眠自己:我不会跌进去,我不会跌进去。
片刻后林杏花终于走了出来,身上除了多了几分臭味,还有一屁股的蚊子包,以及淡淡的心酸。
她不过就想安安心心、四平八稳上个厕所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对高大尚的厕所的渴求激起林杏花的斗志,她握拳疾走,心中发誓:我一定要赚很多的钱,蹲最干净整洁的厕所!没有蚊子的那种!
林杏花走得极快,拐弯时差点和迎面来的汉子撞个满怀。
“抱歉,差点撞到你了。”林杏花后退一步和汉子道歉。
“没事。”林来喜爽朗一笑,待他看清眼前人是林杏花,顿时露出意外的神色,“杏花?你啥时候回村的,是回来帮满干活的吗?呵呵......”肤色黝黑眼神明亮的汉子憨憨一笑。
林杏花不动声色地打量林来喜,半天才对上号,因为原主从成婚后便再没见过林来喜,记忆中的来喜哥此时已经完全褪去青涩,变成一个中年汉子:“是来喜哥啊,我不是回来帮忙的,我跟刘仲文和离了,所以回了大林村。”反正村子里的人迟早都会知道,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林来喜本就圆溜的眼睛睁得更圆,紧紧握住手中的扁担,皱着眉问:“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啥要和离?你们还有三个闺女该咋办。”
林杏花眉头轻蹙,虽然原主和林来喜算是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但是她本人对林来喜不是很熟悉,林杏花便只笑笑:“三个闺女跟着我。我还要去稻场干活,我得走啦!”说着便挥挥手离开了。
朱氏刚从菜园子摘菜出来,只看到一个人影过去,便好奇地问道:“二两他爹,你刚跟谁在这说话呢。”
林来喜将扁担放在肩头,“是铁贵叔家的杏花,许多年没见,遇上就聊了两句。”
“哦,是她呀。”朱氏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