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钱满满在市中心最贵的奢饰品店里刷掉四位数眼睛都不眨一下,十五岁的钱满满为了500块的学费愁得四处奔波找兼职。
噢对了,那时候她不是钱满满,她是满满。
在这座城市最破旧的小区,居民眼看四周高楼林立,他们这里一直都没有拆迁的消息,于是为了生活都渐渐地搬离这里,只留下老人和孩子。这样直接导致这个小区明明处于繁华地段,可比起隔壁富人区的热闹兴旺,这里安静而荒凉。
一无所有的满满和母亲住在这个小区深处最潮湿黑暗的房子,来来往往除了留守的佝偻着背的老人就是抱着小孩的妇女。
现在正值暑假,几个小孩子在路边玩弹珠。满满吃饭的窗户正好对着路边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看着很是烦心,她放下碗筷正准备出去把几个小孩赶走,母亲何月琴就回来了。
何月琴穿着黑色裙,外面披一件起球的旧针织外套,明明是很温柔的打扮她却看起来严肃又刻板。
满满立刻收起凶狠的表情,换上笑脸,跑去给何月琴拿碗筷。
看起来不是很牢固的桌子上,只有两盘菜,连一点肉沫都没有。
两个人埋头吃饭,都没有说话,昏黄的灯光旁有蚊子在飞舞。
“决定了?明天真的要去兼职吗?”
何月琴突然开口,话语有些沉重,皱起的眉头牵动皱纹,使才四十的她看起来像个老太太。
“嗯……”满满肯定地点点头,她不想放弃学业,怕何月琴担心接着解释道,“我同学带我过去,不会有问题的。”
满满透过同学终于找到了一份收学生的暑期兼职,就在隔壁富人区的别墅送牛奶,照理来说这样的工作还算轻松来钱快不会有问题。
何月琴没再多说。
满满不愿意放弃学业,可何月琴已经供不起她上学,除非她自己能在暑假挣到学费,不然她只能辍学了。
“满满你别说,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幸亏你机智!不然我舅就得误会我和你早恋了!”
“唉,还不是你笨!不知道解释说我家里贫困,你是帮助同学吗!”
“不过真别说,你这么一打扮还真和男孩子一样!”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
满满和胡安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胡安楠就是帮她找到工作的同学。
胡安楠的舅舅开了一家奶制品店,也负责送奶,之前送奶的小弟离职了,胡梦楠就把满满介绍过来,今天是胡安楠带她过来给他舅看下。
胡安楠为人热心,她并不知道满满家里的情况,只以为她是自己想找暑期工挣点零用钱,不知道其实满满是为了下学期的学费。
胡安楠又带着满满熟悉了一番满满负责的别墅区域。虽然满满的家离这并不远,可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干净的街道、鲜艳缤纷的花圃、豪华整齐的房子,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谁家开什么公司,谁家里和明星是亲戚胡安楠全都知道,她炫耀般把她所知道的八卦都告诉满满。
“不过你送这家的时候得注意点,听说他家小孩脑子有问题。”突然,胡安楠压低声音指着前方某栋房子说。
满满顺着胡安楠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栋房子的二楼窗户有个黑色毛衣的背影,看起来是个男孩子正在画画,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眼光,也回望她。满满看不清他的模样,却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冰冷,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可怕。
这是满满对陆孟尧的第一印象。
别墅的老管家接过满满送来的牛奶,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就把门关上了。
这是满满送牛奶的第三天。
因为胡安楠的舅舅收的是男生,所以她一直带着帽子假装成男生送牛奶,居然也没有人发现异常,对此满满庆幸的同时又觉得难过,她就那么像男生吗?
总之,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一件事。
满满骑上单车,回头看别墅的二楼,那天画画的黑毛衣男生在窗户前望着她,自从那天她和这个男生对视以后,每天她来这里送牛奶都会看到他站在窗户前望着她,像是特意等着她一样。
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总是这样盯着她看,她觉得心里发麻。
这天夜里,满满做了个恶梦,就梦到那个少年站在窗户前盯着她,忽然他又站在她面前,依旧是那双如死水般的漆黑眼神,场景又换成无数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是那个少年。
她吓醒了。
身边的何月琴翻了个身,外面的月亮又圆又亮,她暗暗下决心。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明天要去问问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老管家照常接过满满的牛奶,说了句“谢谢”就关上门。满满原本往单车停的地方走去,听到关门声,她就转身朝那个少年所在的窗户走去。
陆孟尧就这么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向他。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我……是……”
十六岁的陆孟尧第一次有了说话的欲望,他努力开口,却只发出几个单音节,从满满的角度看,他就像没有说话一样,所以满满叉着腰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满满的嘴唇一闭一合,这句话的声音和嘴巴发音的图像同时传入楼上陆孟尧的脑子。
“我们认识吗?你看我干嘛?”
“是谁在那边?”
满满还想再问陆孟尧几句,别墅的老管家就出来了,她吓得赶紧骑上单车跑了。
次日,老管家接过牛奶后并没有马上说“谢谢”,而是用一种带着好奇和防备的眼神打量满满。
“有事吗?”满满努力挤出一个无公害的微笑。
老管家没有回答她,说了句“谢谢”,接着关上了门。
经过昨天的事,满满很想直接走掉,无奈今天那个少年的眼光太过炽热甚至还朝她挥手,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才走到那个窗户下。
她还没开口,那个男生先说话了。
“你是谁?”
带着兴奋又具有变声期男生特有的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是送牛奶的,你呢?”满满觉得他们以后不会有交集,并不打算告诉他她的名字。
那个少年又沉默了。
“你把花圃里的草拔一下。”远处传来老管家吩咐仆人的声音,满满吓了一跳。
陆孟尧灵光一闪,朝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指了指墙角示意她躲过去,好像他也畏惧老管家一般。
过了一会儿,确定老管家没有过来,满满才从墙角出来。
“你是被关在上面了吗?”满满问。因为满满每次看到他都是在二楼房间里,看他也挺怕老管家的,所以满满下意识地这么以为。
陆孟尧点头。
“他们为什么关你?”满满问。
“为什么?”陆孟尧听到熟悉的字眼,复习了一遍昨天学会说的三个字。
“对啊,为什么?”满满抬着头,有些费力。
“不过你送这家的时候得注意点,听说他家小孩脑子有问题。”
胡安楠的话突然出现在满满的脑子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孟尧。
他脑子有问题……难怪一直重复她说的话,满满瞬间不知道接下来和他说什么。
“嗯……不和你说了,我急着送牛奶,没有送完老板会骂我的,我先走了!”
满满朝他挥手算是道别,然后骑上单车跑了。
陆孟尧自然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已经习惯被外人这样看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满满的离去,他觉得特别的失落。
他回忆刚刚满满说的那几句话,努力学着她嘴唇开合的方式说:
“脑子……没有……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满满再没有见到那个男生,有时候她给陆家送完牛奶会下意识地回头,可是二楼窗户前空空如也。
她甚至怀疑之前和那个男孩的谈话是一场梦而已,可是每天夜里梦中出现的那双冰凉眼神提醒她,那个少年真实存在过。
他可能只是被转移到其他房间看管吧,满满这样告诉自己。
八月的天气越来越热,满满家里没有空调,每天都热得睡不着。她领到七月份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绿豆,她想着母亲身体不好,准备煮点绿豆粥给她消暑。
满满开心地提着一袋绿豆正到家门口,一阵杂物翻倒的声音传来……
糟了!
她动作迅速地开门——
何月琴倒在地上呼吸急促,不停抽搐,指着面前地上的药品念着:“药……给我……”旁边是被她撞倒的破旧柜子,地上四散着柜子里原本的杂物。
“妈——”
满满不顾一切地飞奔到她身边,双手因为紧张而颤抖,扶起何月琴的身子拿起药给她服下。
“呼呼……”何月琴吃下药才喘过气来,脸上因痛苦而浮起的青筋十分渗人。
“妈,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我,我药吃完了,想下来拿新的,没想到突然发病了……”
“你吓死我了!”
满满将何月琴安顿在床上后,转身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随手擦擦泪水就下楼整理被何月琴撞倒的物品。
那袋她带回来的绿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甩到角落,一堆胖圆圆的绿豆倾口而出。
满满蹲下来一粒一粒地捡进袋子,准备等下洗洗再煮。捡着捡着,一颗颗泪珠不自觉地滴落在水泥地上。
妈妈的病吃药只是治标不治本,还是要需要去医院深度治疗,可是她们哪来的钱呢?她的学费还可以挣钱填上,母亲天文数字般的药费要去哪筹齐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开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