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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雨夜

秋意渐深,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不知不觉间, 衣衫换了暖实的, 院中的绿树也凋零了枝叶,只余下光秃秃一片棕褐色。

孔氏惦记着晴若马上要出嫁,忙着多教导她一些做主母的规矩。虽以前孔氏也是教过的, 但这等事情,总归是常学常好, 多学几遍也不算错。

晴若在孔氏房中时,孔氏回想起最疼爱的琳琅,心有戚戚, 道:“琳琅将来嫁入了东宫,纵是有裴小姐帮衬着, 恐怕也不好过。她做不得正妻, 都不用学这些管家的本事,可我心底却难受得很。”

郁晴若劝道:“这是她自个儿选的, 她心底欢喜便好。有情人的事, 谁说得清呢?”

晴若与孔氏一道对了家长的账簿, 到了午后时才出了万海院。临近辛夷院时,便瞧见郁天涯正坐在一旁的凉亭里, 神色有些冷。

“天涯, 你在等我?”晴若上前, 对他笑语嫣然道,“近来瞧你总是拉长着脸。怎么,有烦心事?不如和姐姐说说。”

郁天涯见她容色明快, 便转开了视线,低声问:“姐姐方才是去与母亲商量出嫁的事儿了?”

“差不多罢。”晴若在凉亭里坐下,笑道,“虽说还早,但早晚要准备好的。”

天涯闻言,咬咬牙,道:“姐姐,你…你当真,心甘情愿嫁去裴家?”

晴若点头,奇怪道:“怎么了?”

天涯的眉心微结,语气有些冷凝:“姐姐,据我所知,那裴家规矩森严,比咱们家中更甚。你若是嫁去了,恐怕…恐怕,便再也不能骑马了,就是偷着骑也不行。”

晴若闻言,神色略略黯然。旋即,她唇角一扬,柔软地笑起来:“这也是在所难免。”

“姐姐难道就甘心吗?”天涯蹙眉,有些不可置信,“姐姐…你分明就不喜欢那重重规矩、牢牢束缚,你偏爱骑马,想打球,还喜欢那些快意逍遥的江湖故事……”

“嘘。”晴若将食指抵于唇上,小声说,“可别说这么大声。叫母亲知道了,又要罚我。”

天涯一愣。

他怔怔望着郁晴若柔软的笑颜,心底不止是酸涩亦或是烦闷。

这段时日来,他总是如此,心虚烦躁、狂暴不宁。一切的一切,都起因于那日在万海院外不小心偷听到的话——

“天涯并非为父所生,乃是圣上与蓝家女之骨血。”

“父亲放心,儿子日后定会厚待二弟,将二弟视作嫡出;也定会死守秘密,谁也不说。”

那一日,他本是剪了一朵难得的秋日时花,想要送给姐姐。谁料,却在万海院外头听到了这样足以颠覆他人生的话。

一瞬间,许许多多往日奇怪的事儿,全都串联了起来。

在行宫之时,陛下为何会失魂落魄地瞧着他,他为何会隐隐觉得陛下的轮廓,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袁皇后为何会追杀他,为何肃间王说他与太子殿下“渊源不浅”……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很想不去相信这一切,但当他见到那柄刻有“宁”字的匕首时,所有的怀疑都变为了现实。他从前以为这把匕首象征着父亲与陛下为旧识,可事实却更遥远而可怕。

知道真相的那一夜,郁天涯独自在黑暗中坐了许久。一夜的头脑混沌、昏昏欲睡后,他选择将这个秘密吞了下去,竭力不表现出异常。

但是,这样的日子未免难熬。

甚至于,他想到了逃离——大师兄他们,总是希望天涯离开京城,回到师门。如果能依照大师兄之言,离开郁家的话,他便不必理会这些恼人的事情了。什么宁家、郁家,都与他再无干系。

他一连给师门写了数封信,师门的师兄弟们皆欢迎他离京。如此一来,他的心思便渐渐动摇起来。

也许,离开京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却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羁绊这他,让他不忍踏出那一步。

白日里,他经常会胡思乱想,想到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想的最多的,却是郁晴若即将嫁给裴璧云的事儿。

她当真愿意嫁给裴璧云吗?

眼前的郁晴若,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一些,软和着面色,轻声道:“京城女子,大多都是规规矩矩的。我们生于京城,便当遵守京城的规矩。”

郁天涯放在膝上的拳,渐渐地攥紧了。

看着晴若如花似的笑颜,他渐渐明白了一件事:仅凭郁晴若,是逃不出京城这座大牢笼的。她只是个女子,既无武功傍身,也不能如男子一般建功立业。她所能依靠的,唯有家族的依傍。

想到此处,天涯的心底忽然有了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令他口干舌燥,胸腔犹如擂鼓作响,咚咚直跳。

“那……”郁天涯垂下眼帘,声音也轻了下来。他舔舔发干舌尖,道,“如果,我带姐姐远远离开京城,我们二人去过自在日子,可好?”

郁晴若微微诧异一下。

天涯干咽了一口唾沫,为她比划起所构想的日子来:“姐姐,我也不想留在京城。”他不想再理会宁氏皇族的事情。“我带你一起去南方,种种花、养养草,过诗歌中‘采菊东篱下’的日子,可好?闲时可喝酒待客,夜里挑灯下棋。陌上绿草纤纤的时候,便去骑马、放风筝、赏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所描述的话,让晴若的面色微微一亮。

但她摇了摇头,并不当做一回事:“天涯,你真是会哄人。今儿个是怎么了?开始说这等讨我开心的话了?可是有求于我,才好话说尽?”

见她的反应,似乎根本只当他在玩笑。

天涯急了,他站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姐姐,我是很认真地在说。你不想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吗?”

晴若点头,悠闲道:“武侠书中的日子,我向往的很。我也想当个女侠,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一不会武功,二不会飞檐走壁,想来是当不成女侠了。更何况……”她托着腮,语气略有一丝惆怅,“等我嫁去裴家,连做梦的机会也没有了。”

“姐姐,”天涯压低声音,认认真真地对她说,“十日后,晚上,我在辛夷院外等你。如果你想丢下和裴家的婚约,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就跟我走。我保证一定好好对待你,让你想骑马就骑马、想喝酒就喝酒,绝无京城的种种牢笼枷锁。”

说罢,他后退两步,用口型又说了一遍“十日后的晚上”,旋即一溜烟小跑着走了。

晴若看着他反常的行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新奇的主意了。”

在晴若的心里,她根本没将这句话当做什么认真的宣誓。她知道她身负郁家长女的责任,那些江湖、侠女的梦,离她太过遥远,不如不去想为好。

日子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天涯照旧在读书、练剑,与过去没什么区别,只近来寄信寄得频繁了一些。

到第十天时,天公不作美,过了午后便开始下雨。雨水淅淅沥沥的,断续下到了入夜时,秋风夹杂着夜雨,冷的人身子发颤,几个丫鬟早早便想打起暖炉来。

外头雨声沙沙不绝,晴若解了发髻,便倚在榻上看书。渐渐有了困意时,窗外传来一阵扣扣之声。她陡然惊醒,忽而想起了十日前天涯所说的话来。

天涯当真来了?又想折腾什么呢?

她亲自拿了伞,披上外套与披风,推开了门,道:“天涯,是你吗?”

夜雨之中,模糊站着一个人形。郁天涯披着件黑色斗篷,衣袖已被雨水所淋湿,一副外出远行的打扮。晴若见他如此,微惊,道:“天涯,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郁天涯伸出手,扯下面罩,露出俊朗的面容。他的眸光,在夜色里显得灼灼而烫人:“姐姐,我是来等你的。我们一起走吧,离开京城,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晴若吃惊,将伞撑到他头顶,道:“天涯,你是认真的?是父亲、哥哥,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怎么要走了?去哪儿?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和姐姐说便是……”

见晴若这样不安,天涯墨眉微结,紧紧盯着她的双眼,说:“姐姐,我为什么离开这里,你心底应该清楚。我不属于这里。”

他的语气凌然如冰。

夜雨沙沙,枝叶婆娑。晴若撑着伞的手,泛起微微的冷意。

——难道,难道是天涯知道了他的身世?!

郁晴若微垂眼帘,轻声道:“我不明白。你近来都在学习,也不曾和哥哥争执。到底是什么事儿,叫你要负气出走?我是你的家人,难道不能知悉吗?”

听她声色温柔而弱气,天涯心底忽而涌上一阵戾意。那烦躁与恼怒交织的情绪,如同翻滚的炽热波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席卷殆尽了。

——她明明知道!她明明知道一切,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若不然,她怎会提醒自己,保管好那把刻有“宁”字的匕首,不要漏与外人看到?她分明知道那个“宁”字另有玄机!

从一开始,她便已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弟弟,却选择以姐弟之情来相待。

从头到尾,尽数是欺骗……!!!

“家人?”天涯的眼神冷了些,如刀锋似地落下来,“姐姐,你当真是我的家人吗?”

“自……自然。”晴若避开了视线,仔细道,“我待你,如同对待嫡亲弟弟。”

“哦?”天涯的唇角绽开一丝渐冷的笑,“我再问最后一次。我是你的弟弟吗?”

晴若闭上眼睛,挣扎道:“你当然是我的弟弟。”

在这个答案出口的那一刻,郁天涯的面容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夜雨茫茫,不绝雨水自伞缘落下,将伞里伞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这两个世界,是如此分明。一边是遥不可及的幻梦,唯有天真地入睡后,才得以相见;一个是下着雨的现实,是他三言两语无法动摇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姐姐,你要记好了。”郁天涯皱眉,伸手托起了她小巧的下巴,双指钳得紧紧。他的肌肤,被雨水打的冰冷无温。

“什么……”

“记好了,我不是你的弟弟。”他挑眉,低身吻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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