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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一心一意

佑宁公主有多看重潘又安这个驸马, 京中可谓人尽皆知, 显德帝身为君父更是深有体会,是以当张明明禀告说佑宁公主入宫觐见时, 显德帝都觉得自己劳累太过听错了话。

不等张明明再高声通传一遍, 已换了一身戎装的佑宁公主已经大步踏入殿中,腰间还悬着一柄显德帝特许她面圣时佩得短匕。

显德帝揉了揉眼睛, 才确信自己不曾看错, 急忙站起身来:“珠珠你怎么跑回来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知女莫若父。诸多儿女中,若说显德帝心中最偏爱哪一个, 便是元配莫青青留下的这个长女。

当年显德帝不过一乡下耕种为生的穷小子,家里饥一顿饱一顿, 三间茅草房, 还要赡养一个老娘,而莫青青则是私塾先生的女儿, 识文断字、知书达理, 且勤快能干,在他们乡间已是一等一的佳妇。

显德帝只灯节时见了莫青青一面便种下了情根, 不顾众人嗤笑立志要娶莫青青为妻, 还跪在莫先生门前苦苦相求,使尽法子磨了小半年才求得莫先生临终前将爱女下嫁,聘礼花费的二两银子还是显德帝到处求人四处筹借的。

还没成亲就欠了债, 为了让老娘妻子都过上好日子, 显德帝毅然进城找起了营生, 走镖护院, 只要不是昧良心的钱都赚,一个人能做三四份活计,却只吃一餐饭,一日里至多就睡两三个时辰,硬生生把个铁打的汉子熬得瘦脱了相。

那时候的苦,显德帝回想起来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可当时有莫青青在家等候,他只觉再多的苦头都没所谓。

后来还上了欠的债,莫青青也怀了胎,显德帝还曾兴冲冲琢磨着多买几亩地,翻新了家里的旧房,他下地耕种,妻子在家养些鸡鸭,一起过好日子。

可惜后头连年的大旱,朝廷不肯开仓放粮,到处都有乱军,显德帝苦苦攒得那点家底都成了泡影,再后来,显德帝也再忍不下酷吏盘剥,带着兄弟们举旗反了。

然后莫青青还没来得及过上几天好日子,多年的旧疾遇上幼子夭亡的刺激,病重不治,夫妻多年,只留下了佑宁公主贺珠珠这一点骨血。

显德帝续娶陈氏女是陈氏出兵襄助的条件之一,夫妻二人也能互敬互谅,尚算和睦,可显德帝心中十分清楚,这次成婚乃是结两姓之好,是为了天下第一等伟业,与儿女情爱无关,他知,陈氏也知。陈氏非他所爱之人,他又岂是陈氏中意之人。

而他最喜爱的虞美人,那份在意之情,他既也不是在乡间辛苦劳作的贺狗儿,也终究不会再与莫青青相同。

若是佑宁公主是男儿身,显德帝根本不会考虑传位给贺朱等人,他的皇位必定会传给莫青青所出之子。

佑宁公主是女儿,显德帝便力排众议允她披挂上阵,登基后给她最尊贵的封号,最富饶最大的食邑,为她挑选她中意的驸马,任由御史百般弹劾也不为所动。

当初佑宁公主选中了前朝公主之孙潘又安,莫说御史,连陈大老爷等重臣都私下觐见,道是此事不妥。

显德帝只问了佑宁公主一句,可是非潘又安不可,佑宁公主当时正啃着番邦来的胡瓜,眉头都没挑一下,脆声应了句非他不可,显德帝便点头下了旨,险些把陈大老爷气得昏厥过去。

这么多年来,显德帝也知道佑宁公主对他这个父亲有心结,嫁人后更是渐渐只与驸马潘又安亲近,同家中疏远起来。

他至今还记得,贺芝小时候生得玉雪可爱,虞美人又和气,佑宁公主当时好奇,三不五时跑去看新生的弟弟,结果却渐渐不去了。他初时只当是贺芝长大了点哭闹得厉害,后来才渐渐明白女儿是不喜他对虞美人的另眼相待。

多年之后,佑宁公主终于想开了些,来寻显德帝喝酒,酒后方吐露了半句真言,道是驸马待她面上虽冷,却是个一心一意之人。

显德帝记得这句一心一意,也为此,即使潘又安偶有过失,,显德帝也都一笑而过,只盼佑宁公主能舒心度日。

今日听说潘又安出事,显德帝便觉得佑宁公主一定会留在般若寺陪伴驸马,正打算让人从赏心殿中挑些忠心伶俐的宫人过去伺候,不想她却自己回来了。

佑宁公主面上难掩疲色,抬头看见显德帝一脸讶异,不知为何名便莫名红了眼圈,一句“阿爹”就那么梗在了喉间。

显德帝心头一突,急忙起身走到佑宁公主身边,虚虚搂着她拍了拍肩膀,手足无措的安慰道:“这是怎的了?可是有人欺了阿爹的珠珠儿?告诉阿爹是哪个王八羔子,阿爹狠狠为你出气!”

佑宁公主自幼便不似其母温婉,完完全全随了显德帝的脾气,又臭又硬,受了委屈就会像头小狼崽子一样狠狠打回去,只要还能爬起来就不会认输。

这样强硬的人忽而露出脆弱一面,显德帝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恨不能把私库打开任女儿挑选,只求她还能如往常一般吊着眼角看人。

佑宁公主泪在眼中打了个转,听到显德帝的话却轻轻笑了一声,抿着唇收了泪,轻声道:“阿爹是有大智的人,哪里还用女儿说呢。”

这世上能让佑宁公主为之动情落泪的,也不过两人而已。一人在这重重宫墙之中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她,而另一个,还躺在般若寺中昏迷不醒。

“安郎与我,前些日子刚刚交了心,”佑宁公主八岁之后第一次抬手轻轻攥住了显德帝的衣角:“这么多年,阿爹你也知道,一直都是我热脸贴着安郎,他说他心悦我,我都有些不敢信。”

“前些日子我是真的欢喜,还想着求您放我出去做个女将军,我就带着安郎到任上,他离了京,离了这些人,看看山水,也能开心些,说不得过几年我们还能给您添个外孙,顶好能像他。”

想起自己前几日的企盼,佑宁公主垂下了眼,面色渐冷:“可是安郎他还是骗了我,骗了我也就算了,他明知自己是我的命,还是放任贼人近身,一点儿都不顾念我会如何伤心。”

显德帝之前听贺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一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他也与贺芝一样,觉得今日行凶之人十之八九是潘又安故旧,说不得潘又安还是自愿受了一箭,不然又不是一举毙命,为何丝毫不见呼救挣扎?

他是文弱书生,不是天聋地哑,四肢不全。

显德帝不说,是怕女儿伤心,贺芝亦如此,他们宁可暗中查探此事,却不想佑宁公主已经看了出来。

“我起初叫他的伤吓了一跳,满眼都是血,刺得我几乎要昏死过去,后来守在般若寺的厢房里,我便想通了,”佑宁公主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他受袭是真,愿意为人所伤也是真,说不得醒来还要怪我多事。”

“阿爹,我方才突然不敢守着他,我生怕他一醒我就忍不住问他,这究竟是何意,他可是要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数年夫妻恩情,佑宁公主深深惧怕这一切在潘又安眼中都一文不名,这才逃回了宫中。虽然她心中依旧不愿意亲近显德帝,可她最亲的阿娘已经安眠地宫之中,她已没有可以扑到怀中痛哭流涕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还能听她几句心事的阿爹。

显德帝觉出了佑宁公主心中的挣扎,叹息之后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握着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珠珠,你是我之长女,在我心中无人可及,你任何一个兄弟都不行,除了江山社稷,没有任何人或事重得过你。”

“我知你心悦潘又安,这便够了,胆敢谋害公主驸马,此等歹人岂能放纵,祸首自然要枭首以儆效尤,其三族是杀是流放,且要看是否知情不报,”显德帝冷笑一声,浑身煞气毕现:“至于潘又安,日后你若是想留着,他还是你的驸马,你只管安心过日子,你若是容不下,朕富有天下,女儿还愁少了驸马吗?”

佑宁公主下意识点了下头,反应过来后却僵了脖子,不上不下犹豫了片刻,方羞愧地低下了头:“女儿不孝,白费了阿爹的教导。”

显德帝一听,就明白佑宁公主这是舍不得潘又安,依旧情根深种,不由暗叹了一声冤孽,顺着她的心意改了口风:“罢了,你既如此喜爱他,我便好生教导他几句,他的性命是你的,岂能由着乱臣贼子戕害,他那些所谓的故旧,把还与前朝之人有染的清一清也就是了。”

之前显德帝总说强扭的瓜不甜,夫妻两个的事儿长辈莫要乱伸手,可这一回他是打定了主意。其他儿女不说,佑宁公主这个驸马是要好好管教一番,让他莫要打错了算盘,弄不清楚谁才是他的恩人。如若哄不好他的女儿,前朝公主之孙也就只能去祖辈跟前尽一点孝心了。

佑宁公主觉得这个主意尚可,便笑着点了点头,又提了一事:“阿爹,您再拨给我几个近卫吧,以后让他们跟着安郎,免得再出什么意外,我是受不得的。”

终于见女儿露出了丝笑模样,莫说只是要几个近卫,就是现在就吵着要个女将军当当,显德帝只怕也能应下来。

“什么大事,也值得你特意来说,放心吧,阿爹给你挑十个顶好的,包管潘又安那……那小子再翻不出你的手心,省得你担惊受怕。”

一想到自己当初知道幼子及发妻接连辞世时的心悸,显德帝不由对这个女儿更为怜爱。他带兵在外,妻子的白事都是几个老将陪着佑宁公主办的,谁知时隔多年又险些让这个女儿再次亲眼目睹家人离世,思及此处,显德帝心中也生出了一股钝痛。

心中的苦闷有人倾听,还从宫中又得了可靠人手,佑宁公主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渐渐安定,先前的种种伤心不甘愤懑都慢慢淡了下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潘又安性子清傲,既肯亲口承认心悦于她,那就必定不是虚言。只要潘又安心中有她,没有妄图颠覆江山社稷,那其他的不管有什么恩情缘由,一切都好说。

这次生事之人多半是与潘氏极有渊源,才能哄得潘又安将死生置之度外,佑宁公主只恨自己不曾在出事之前诛杀那些阴魂不散的贼寇,已是打定主意此番定要斩草除根。

佑宁公主谢恩之后连夜带人赶回了般若寺,第二日午后林相听说此事,忍不住对旁边也倚在躺椅中养伤的林斓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臭丫头,真是让当阿爹的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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