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乃是帝都,藏不住任何风吹草动,李云带着程处默刚刚砸完崔氏货栈,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堪称轰动也不为过。
满城都是兴奋异常的议论声。
“嘿,听说了么,卢国公府的程处默,砸了清河崔氏大货栈。厉害啊,那可是顶级门阀的五姓七望,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也敢砸。”
“多新鲜啊,程处默是谁,响当当的长安小霸王,就他那个二愣子脾气,别说是砸清河崔氏,就是砸太原王氏我都不稀奇。”
“厉害厉害,程处默果然不愧是程处默。”
“你们错了,这次砸清河崔氏,可不是程处默的主意,据我所知,是他师傅”
“什么师傅”
“程处默竟然有师傅”
有闲汉愣愣发傻,好半天才满脸愕然道“程处默自己已经是国公府嫡长子,只要不出事必定能承袭一个国公位,堂堂国公长子,竟然也会拜师,那他的师傅又该是个什么来头莫非长安城里又要出一个更狠的小霸王”
顿时有人脸色发青,嘴皮子打哆嗦道“乖乖不得了,真要是这么个情况,那这以后的日子更加没法过了。”
这时有个消息灵通人士忽然站出,满脸神秘道“汝等所知,太过落后,鄙人早已打探清楚,那位师傅可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
“莫非是亲王”
人群呼啦一下围上来,拽着消息灵通人士急急发问,道“包先生,你就莫要再卖关子,赶紧给大伙儿说说,那位师傅到底是何来历。”
“是何来历”消息灵通人士再哼一声,故作玄奥道“那可就厉害了”
这厮先是抬手搔了搔眉前发丝,接着慢条斯理弄弄衣角,如此做足了工夫之后,这才得意咳嗽一声,慢悠悠道“据我所探,那位师傅乃是个流民,年龄约有十六七岁,属于尚未及冠的少年郎。”
众人都是一呆,随即都有些失望,有人皱眉频频摇头,喃喃道“原来竟是流民,而且还是个少年,这算什么来历,身份比烂泥也有不如吧。”
“是极是极,原来是个流民,包先生,你这次的消息可不够惊人啊。”
那位包先生脸上有些挂不住,闻言忍不住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们只以为他是个流民,因此就看不起人家汝等也不想想,长安小霸王是什么身份,他都能俯下身子拜一位流民为师,这位流民又岂是普普通通的来历”
这话本也算是深符逻辑之语,然而众人却都摇头嬉笑,有人嘿嘿直乐道“若是别家公子拜师,那咱们还真要琢磨琢磨这位流民的身份,可惜是程处默拜师,啊哈哈,那个二愣子什么傻事干不出来也许他脑子一热,糊里糊涂就拜了。”
“是极是极,程处默干的事,不能以常理推断之。包先生,你这包打听的名头要蒙羞了啊。”
“胡说”
包先生脸上有些挂不住,忽然烦躁跺了跺脚,指着众人道“你们可曾知道,程处默砸店的时候鄙人就在西市,我亲眼目睹了程处默发威,也亲眼目睹了他师傅发威。乖乖不得了,霸王之勇啊”
众人愣了一愣,有人忍不住心中好奇,出声发问道“听您这个意思,那位小师傅比程处默还狠”
“不是狠,是猛”
包先生微微看他一眼,突然弹出一根手指头,比划道“一拳,仅仅一拳,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少年的拳劲有多猛,他当时仅仅出了一拳,一拳就震断了一柄武侯的佩刀啧啧,空手入白刃咱们都听过,但是有谁听过空手震断兵器的”
说着看了众人一眼,又道“不但震断武侯佩刀,而且还将人打的吐血,你们知道挨打之人是谁吗正是长安县衙里的武侯刘三,刘三是谁,那可是左武卫退下来的老卒,身上有杀人功夫,然而却吃不住一拳。鄙人当时在场看的很清楚,孙三被那少年一拳打飞而出,足足摔出去十来丈远,口鼻都在喷血,胸口直接就塌了”
这就有些吹牛逼了。
当时李云确实将武侯刘三打飞,不过只是打飞了五六步远,结果到了包先生口里突然一变,竟然变成了飞出十来丈远。
十来丈和五六步,这其间的差别可够大。
偏偏长安的闲汉们就喜欢听这个,有人一把抓住包先生胳膊,急急催促道“接着说,接着说,包先生,你还有没有其它的新消息”
这时包先生拽了起来,忽然故作疲劳不堪的样子,意味深长道“干巴巴的说了半天话,鄙人嗓子有些冒烟啊。”
“咱们请你吃酒,凑钱请你吃酒”几个闲汉连声开口,拍着胸脯保证道“谁要不请你谁是孙子,等会咱们就找酒肆请你吃。”
包先生这才满意,不过仍旧趁火打劫,再提要求道“还要给十文大钱,否则我就回家去。”
几个闲汉相互看看,有人悻悻骂道“亏你也是个读书人,这辈子算是钻到钱眼里了,包先生,你丢不丢人”
包先生脸色有些涨红,忽然转头便走道“不听便罢,酒我也不吃了。”
幸好人群之中有个老叟,上前一把将包先生拦住,回头却呵斥几个闲汉道“你们也都知道包先生家里的情况,他家有病人每天必须抓药吃,十文钱很多吗大家伙凑一凑给他。”
十文钱不多,但是也不算少,一群闲汉哼哼唧唧,最终也没人答应下来,显然刚才说的请客吃酒也是吹嘘,根本就是想骗着包先生说事情。
那老叟叹了一声,忽然从腰间扯下钱袋子,然后从里面数出十枚铜钱,递给包先生道“这笔钱老朽出了吧,不能让包先生白忙活。打探消息也需要来回奔走,这钱就当是包先生的脚力钱。”
包先生还是面色胀红。
不过仍旧低着头将钱收了。
似乎有些羞愧,一时不敢抬头。
“我何时才能像那位少年一样,挥手出拳,笑傲西市,行事无惧无恐,不为十文钱而弯腰”
这是包先生心里的话。
他想起不久前看到李云发威的背影,忽然很是羡慕那位少年郎。然而现实很是残酷,他只是个伸手讨钱的落拓读书人。
仅仅十文钱,他就得弯下腰。
那位老叟洞穿世事人情,满脸慈温道“包先生勿要在意,老朽好歹也算个店铺掌柜,这点铜钱尚能担负,你无需存有愧责之意。”
包先生落寞摇头,一脸黯然道“鄙人倒不是愧疚收钱,圣人有云,长者赐,不敢赐,您给的赏,鄙人该接着,我羞愧的是自己也是堂堂读书人,结果却沦落到要为十文钱而折腰,我伸手接了钱,和街上的乞儿有何不同心中屈辱,倍感屈辱啊”
老叟轻拍他肩膀一下,劝慰道“此乃家室拖累而至,老朽倒觉得你该昂起头。你不辞辛苦照顾病妻幼女,实乃是为夫为父的一位典范。”
包先生拱了拱手致谢,落寞又发出一声叹息,有人偷偷观瞧他的眼角,隐约发现有晶莹湿润在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