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第二峰试炼台处
常年空空荡荡的观看席上如今座无虚席
原因无他，只因为剑宗大名鼎鼎的楚真人新收的弟子要与那第二峰无人敢惹的混世魔王——周深，约有一战。
这消息如今在剑宗传的风风火火，毕竟楚觞真的太有名了。
一方面，剑宗众人都觉得那新弟子有些不识趣。听闻他不仅如今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更甚身受重伤，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虽然不知道楚真人为何收他为弟子，但他若是输了，丢的可不仅是他自己的脸面。
另一方面，周深作为第二峰峰主的宝贝孙子，不仅拥有凝气七层的强大修为。而且第二峰峰主周莽师承天玄门，作为炼体一道走至极致的宗门，也作为如今正道三大宗门之一，周深也传承下来了那恐怖的身体强度。
虽然为了公平起见，周深要将自身修为压至凝气三层，那也绝对是蜕凡的境界，虞玉不可能赢的。
这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打罢了。
风飒飒地刮过试炼台的每一个角落，带来凛冽的气息。
楚觞变换样貌躲在人群中，看着在台上镇静地等待试炼开始的男主角，心下止不住叹气，准备不测之时就出手相救。
她可不记得自己当初设定男主角性格的时候有把他设置得这般犟头倔脑。
她给男主塞了三个纳戒的防御灵器和攻击灵器，虞玉一个都没要，对她的说辞是这样的：
“弟子应下此战，是不希望他日别人谈及弟子时认为弟子是个连迎战都不敢的懦夫。若是在这试炼台上，弟子靠着灵器的威能战胜了周深师兄，这与作弊又有何异？”
“况且...弟子不希望成为师尊的污点...”
虞玉不知道以元婴的修为，他的所有话都被楚觞听得清清楚楚，包括最后那句轻若细蚊的喃喃自语。
楚觞感动的无以复加，琢磨着换个方式劝说虞玉，就又被虞玉安慰了：
“弟子虽然修为已废，但自幼时起便接触修仙之道，虽不敌周深师兄，但也尚有一拼之力，所以师尊不必忧心。”
看着虞玉坚定的双眸，楚觞怎么也说不出来别的话语，最后还是应允了。但同意归同意，身为老母亲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于是楚觞就暗戳戳地跟来了。
“咚——”
厚重的钟声响起，回荡于这试炼台每一个角落。一层轻薄的光幕瞬间将整个试炼台笼罩在内。
周深转了转手腕，看着三丈外持剑战立的虞玉，心下冷笑：不自量力的小白脸。
脚下一顿，肌肉膨胀，运转凝气三层的修为，猛力蹬地。下一秒，那闪着轻微白光的拳头，带着撕裂风声的气势就出现在了虞玉的眼前。
是躲过去，还是接下这一拳？
没人认为虞玉会选择后者。
可是虞玉却不闪不躲，抬手以剑做挡。肉做的拳头和铁制的长剑相触，下一秒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虞玉被反震的力量震得直往后退，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重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长剑，脸色顿时煞白。
他的剑被人偷换过了？！
楚觞顿时坐不住了，明明好说歹说让他拿了一柄下品灵器，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把铁剑？自己先前竟都没有发现！
如此一来，这还怎么打？试炼台可是个能出人命的地方！
楚觞急着想去阻止这场决斗，周身却突然一麻，原本体内一直在循环运转的修为刹那间全部消失不见，自己竟在一瞬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周深没料到眼前这一幕，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周围观看席上也是一阵阵不绝的笑声，这试炼台自建成之始，这怕是最矬的一场战斗了吧。
虞世元在人群里，一边笑着一边轻蔑地想着，本来听到虞玉没死，还被剑宗执法长老收为弟子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慌了一下，特意来看下这场比试。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虞玉终究还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心想着，最后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虞玉，虞世元转身离开了看台，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看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比试，还不如回去洞府修炼。
笑够了，周深一步步走向虞玉，向他啐了一口。
随后拎起他的领子，强迫他看向自己，居高临下：“小子，你是现在自己认输？还是...我打到你认输...”
虞玉看着周深讽刺的笑眸，突然上前凑去。
鼻尖对着鼻尖，咧开唇角，眼神一瞬间变得诡谲，里面的恶意浓墨地仿佛千年化不开。
他没发出声音，说了一句话，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除了周深。
“你想...怎么死？”
周深瞳孔紧缩，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涌上心头。
“找死！”
大喝一声，扬起拳头，就要朝着虞玉的脸打下去。
突兀地，一簇细碎的火苗在周深身前燃起，婉转摇曳着幽邃的火光，如同一位姿态妖娆的美人，却暗藏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赫然是那本不该出现在虞玉身体里的幽冥心炎。
周深浑身汗毛耸立，巨大的危机感弥漫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不躲开，他会死！
瞬间解开体内的禁制，恢复凝气七层的修为。就在他要向后躲开的时候，只听得一声怒斥。
“你敢！——”
随后一道银色的匹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长空而来，刺破光幕，斩断了他的双手。
一阵剧痛刹那袭来，就在那剑光要穿透他的身躯的时候，之前的声音再次响起，然而这次却是带着一丝慌乱：
“回来！长歌——”
那剑光微顿，而后乖乖回到了楚觞的手边，悬浮着。
楚觞惊犹未定，方才自己的修为消失，却在周深突破自身禁制要对虞玉下狠手时再次恢复。
也是在那一瞬间长歌自己冲出芥子空间，斩断周深双手，并对其产生杀意。如果不是她及时阻止，怕是现在已经没有周深这个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
但不管怎样，现在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
看台上的弟子被突然出现的楚觞吓了一跳，没想到楚真人竟就藏身于他们之中，而且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果断出手，毫不犹豫就砍断了自己崇拜者的手臂，该说不愧是剑宗当代执法长老吗？
往周深双臂上扔了颗汇灵丹，青色的丹药化作薄膜止住他血流不断的两臂，随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楚觞抬头凝重地看向第二峰峰顶。
果不其然，一声愤怒地吼声响起后，一道雄壮的身影御剑而来。
猿臂蜂腰，第二峰峰主——周莽！
“谁伤我孙！”
这周莽早年曾拜师天玄门，不仅学得了人家的一身炼体本事，连那火爆的性格也学了个十成十。他膝下少子，唯一的儿子也在三千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只留下个孙子。
周莽平日把他那孙子当做宝贝一样供着养着，生怕其磕了碰了，哪知道这回竟在楚觞手下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心疼地一指点在周深眉心，瞬间前因后果了然于心。
让他那金贵孙子昏睡过去后，定睛看向楚觞，压制住内心的火气，冷眼沉声道：“不知楚真人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楚觞知道，若是自己今天不给个合理的交代，怕是走不了了。
她心知自己理亏，抱剑鞠躬道：“周真人，此事是我不对，但你的孙儿要对我徒弟下狠手，情急之下望谅解。”
周莽对楚觞说道歉就道歉的做法感到些许惊异，毕竟元婴真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的，况且自己眼前这个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但这并不能抵消他心中的怒意。
眼神扫过瘫坐在楚觞身侧的虞玉，他的头低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楚真人这是打算道个歉就完事了？你可是以元婴期的修为对我仅仅凝气的孙儿出手！”
“那周真人待如何？”楚觞深吸一口气，想着今天这事儿该怎么解决。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她学下古人，负荆请罪...
周莽冷哼一声，抬手指向虞玉，语气森冷：“我要他，一双手！”
一旁的虞玉下颌微动，心下冷笑：果然，他就知道，剑宗的人呐...
那么，你会如何呢？
想到楚觞可能会做的选择，虞玉就止不住地激动和颤抖。
哈...怎么办呢...要告别自己的双手了呢...
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都看向了楚觞，然而她的面色平静，让人读不出她的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她却突然笑了出来，无声地向前走了两步，挡在虞玉身前，柔声道：
“周真人对自己孙子的这份怜爱真是令人敬佩啊。说来，这也是我心急所致，让两个小辈就这么比试，在这里要向周真人道歉了...”
末了，她的话语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然而在这短暂的停顿里已经有人对她的想法有所察觉，不免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虞玉。
楚觞没看他们，收回了长歌，声音如同那山间的清风、深夜的朗月，依旧温温柔柔，眼神却逐渐锐利起来，
“可这是我的徒弟呀”
“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差点被你那宝贵孙子杀了。”
“出剑的是我，砍人的也是我，你有什么理由...砍我徒弟的手呢？”
少女平平淡淡的话语却让在座众人心下一跳，都知道今天这事儿是没法善了了。
虞玉抬起头，心下不可置信，他死命盯着身前那个瘦小的背影，像要把她盯出个洞来。
多少年了...
在那无数次绝境中，他都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在他身前，告诉他：没关系的，“他”来保护他...
但是，怎么会呢？第一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怎么会是她？...
他神色复杂，像是在说服自己，不断自语：不过是伪善罢了...他早就不需要了啊..是啊，早就不要了...虞玉的面部逐渐狰狞起来。
前面的楚觞完全不知道她以为的小可爱正在发神经。她严阵以待，生怕周莽一言不合就动手。
毫无疑问，对于虞玉，楚觞是愧疚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笔下的小说会成为一个真实的世界。
之前，小说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堆敲在电脑上的文字而已；然而之后，当一个个鲜活的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将他们当做纸片人了。
对于虞玉，愧疚有，补偿也有。总而言之，除去系统发布的任务以外，她想让虞玉——这个被自己折磨了一整本书的少年，本该安乐一世的少年，在她到来的这个次元里，真真正正的一生顺遂。
想到这，楚觞愈发坦然了，她双手一摊，眼神狡黠：
“我打不过你，所以我不会作无畏的反抗，手就在这里，你若要砍便砍吧，”她顿了顿，“但是若你要动我徒弟，勿怪我与你动手。”
众人哗然，听见这话的人此刻是真真切切升腾起了对虞玉的羡慕。
试问谁不想有这样一个师父？
然而看着一脸洒脱（无赖）的楚觞，周莽被她气笑了，同时也是真的感到了牙疼。
他性格比较冲是事实，下品元婴的楚觞打不过上品元婴的他也是事实，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好歹也是活了千年的老怪，若是现在他真的脑子一冲砍了楚觞的手，怕是之后找他麻烦的就不止剑宗的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