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的拍摄计划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没有虎鲸相关的剧情用实景拍摄,而有虎鲸的那部分则在摄影棚里合成。
现在就处于实景拍摄阶段,谢颜在海边小镇与世隔绝地拍了快两个月。
他最近对于镜头和走位越发熟练,孙怀君拍得速度也越发快了,已经将陆逢春受到村里人的排斥和与裴小舟的越行越远的戏份拍完了。
谢颜有很多海水里的戏份,这种戏十分难拍,还有许多近镜头大特写,孙怀君又是纪录片导演出生,对美的追求很高,镜头有一点瑕疵都要反复重拍,有时候谢颜要一整天都泡在裸身泡在水里。
杨寻看的瞠目结舌,他偷偷打电话对亲哥说幸好自己没当男主,否则他都拍不下来。
拍完了今天的戏份时已经是黄昏了。天边堆满了粉色积云,太阳一半沉入海平面之下,似乎将这片海域都染成橙黄。海面平静极了,无风无浪,连只海鸥都少见。
快要下暴雨了。
谢颜从海水里爬上来,拿了件浴袍披上,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擦头发,他浑身都是湿的,周围落满了海水。他没有助理,以往场务还能照顾他些,现在都忙着收拾器材搬回去,没空顾及得上谢颜。
他感觉有些口干,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能尝到苦涩的咸味。
很熟悉的味道。
不远处的手机震了一下,谢颜没有看。他今天拍了一整天,在海水里呆久了,体力流失得厉害,上岸后眼前发晕,看近处都有些模糊。
有工作人员终于注意到了谢颜,笑着问“要不要帮忙”
谢颜往后退了两步,他很想喝水,却还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工作人员又问了两句,谢颜都没回答。
过了一会,谢颜感觉体力恢复了些,进面包车里换好衣服,出来时天将暗未暗,周围的一切都灰蒙蒙的。他独自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总算回过神,和副导演挥了挥手,就一个人先回院子了。
副导演对他笑了一下,一扭脸就对孙怀君说“谢颜这个样子,不太对吧。”
他早就注意到谢颜的不对劲了,琢磨了好多天也没提,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孙怀君还在指挥他们搬器材,闻言也没在意,“谢颜他不是好着的呢,最近拍的也好,我还没见过像他这么有天赋的。”
副导演拍了一下孙怀君的肩膀,“咱们俩谁跟谁,你糊弄我你看不出来谢颜太入戏,出不来了。”
孙怀君拍戏的强度很高,他没有等待演员调整好状态这一说,一个镜头,一个场景拍不好就会一直磨,直到拍好为止。
谢颜演戏是完全浸入戏中人物的法子,他才开始当演员,天赋很好,入戏快,出戏却慢。前期拍戏的时候,只要一说“卡”,谢颜似乎就能恢复成自己平时的模样,可现在想来,可能是根本没出戏,强行让自己又演了一层,所以在下一次拍摄的时候又能迅速入戏。
这种过度入戏的情况对拍戏的确很有好处,可对演员的心理,甚至是生理都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副导演觉得不能这样下去,得有个人指导着谢颜出戏,孙怀君是导演,经验也丰富,正合适现在的情况。
孙怀君拉着他坐下来,给辅导员递了根烟,自己也抽起来了,“我知道谢颜一直没出戏。才开拍那会儿,他一直要重拍,强行压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入戏。现在入戏久了,可能一时是脱不开。不过我不打算插手。”
副导演连烟都抽不下去,瞪了孙怀君一眼,“那你就为了拍戏快,任由谢颜这样”
孙怀君笑笑,“不会的,谢颜脾气倔着呢,他这个孩子心态强,你看他入戏这么久,除了不说话,别人都看不出来。我觉得他能撑到戏拍完的时候。”
他的话顿了顿,“这戏的结局是重生,不是毁灭,出戏还是容易的,不会出什么大事。我就想顺其自然,谢颜保持现在就很好,要是能自己掌握好入戏出戏也行。”
副导演叹了口气,朝孙怀君比了个大拇指,“还是你狠。”
谢颜回去后没有吃饭,先是看了会明天要拍的戏,心里默念了一遍台词,对着镜子演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雨点敲击窗户玻璃的声音。
他偏过头,看到外面黑云滚滚,原来已经下暴雨了。
天空压的很低,远处的天际与与海平面似乎交融在了一起。
谢颜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就如同白鲸了的陆逢春一样,好像开始害怕起了这种暴雨天。
其实谢颜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对。
最近他总是独处,拍完自己的戏就离开,不会再在旁边揣摩别人的走位和状态。他很久没说话了,和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割裂开,不过因为本来就和大多数人不熟悉,所以没几个人能感觉得出来,甚至有时候连傅青的消息都不太回复。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隔了层膜,周围人群越热闹,他就越有种被拉下去的沉坠感。
谢颜很清楚这不是自己,是陆逢春。
他喜欢独处是因为害怕与人相处,而是讨厌麻烦。他不太说话是因为没有能和自己交谈的人,不是因为无能为力。如果是傅青的话,他就很愿意说话。
谢颜才开始察觉到就想要调整,又舍不得这种状态,想要脱离也很难。
就很烦。
谢颜不想再听雨声,塞上耳机,想要拿手机放音乐,看到微信提醒才想起来没给傅青回消息。
他打开最热闹的音乐,切回和傅青的聊天窗口停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打下一句话,“今天拍戏推迟了点,刚刚没看到消息。”
傅青那边回得很快,“那今天拍得怎么样”
谢颜躺在床上,半蜷着身体,用枕头捂着耳朵,还是阻止不了外面暴雨的声音,发泄似的回了句,“下雨好烦。”
傅青觉得有些不对劲,随手拨了一个电话过去,却立刻被挂断。
他皱着眉,又拨了一个过去,还是不接。谢颜却发了条消息过来,说自己很累了,不想讲电话。
很刻意的理由。
其实他们俩一般都用微信聊几句,很少会打电话。加上傅青最近工作上的事,谢颜成天拍戏,其实连聊天都不多。
傅青不再拨电话过去,而是轻描淡写地问“那能不能讲讲今天拍的戏。”
谢颜松了口气,像往常那样聊起天来。
和傅青聊天的时候,谢颜渐渐忘了外面下着的暴雨。
最后一条是傅青发过来的语音。
“别怕,小谢晚安。梦里不会有雨的。”
谢颜心都软了。他反复听了好多遍,比任何音乐都好用。
入睡前,谢颜想,追梦也许就是这样,快乐是真的,痛苦也是。
可没什么好反悔,因为他喜欢演戏,很喜欢。
果然,这一夜谢颜的梦里无风无雨。
第二日依旧是暴雨天,孙怀君见实在拍不了外景,便给剧组放了个假,谢颜没出门,一直躺在床上看剧本。
直到他收到一条来自傅青的新语音。
他说“虽然是租的房子,也该注意让剧组注意安全,不能随便让人进来。”
谢颜听到这里,能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他从未这么紧张过。
“小谢,替我开一下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甜饼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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