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照应
翌日一早,唐妩是被咳醒的,她半坐起身子,恍然想到什么,就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
凉的。
双儿看她起了身子,连忙垫起唐妩身后靠枕道“夫人靠着吧,药马上煎好了。”
“殿下呢他何时走的”唐妩忙问道。
“夫人睡下后,殿下就走了。”双儿道。
听完这话,唐妩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她本以为他会在她这歇下,没想到但他竟然又回去了。
喝完药后,双儿走过来给唐妩梳妆,她拿起一个青蓝色的玉钗放在铜镜前,一边比对,一边道“殿下对夫人可真好,昨日因着夫人生病,殿下居然来了咱们喜桐院三次,这要是让其他院子知道了,指不定还要怎么羡慕呢。”
唐妩知道他待她好,可越是这样,她心里头就越是隐隐不安
唐妩用完早膳,就听落英在她耳边道王妃来了。
她皱着眉头,不知王妃此时来是何意。只好连忙出去迎接,又规规矩矩地给王妃行了礼。
安茹儿笑容可掬,柔声细语道“妹妹这才生了病,不必行此大礼。”
安茹儿今日不同往时,脸上的带着的笑意一丝虚假都不掺。按理来说,她若是听到昨日殿下的行径,就算没把怒气摆在脸上,也不该是这般喜上眉梢的样子。
可安茹儿之所以能彻底变了脸,原因无他,就是因为郢王的一句话。
安茹儿一早便起身去了岁安堂,想着去郢王哪里讨个好顺带探探口风,便特意将升唐妩为侧妃这个事提了出来,哪知她才说一半,郢王就打断了她的话,说此事不必再提。
虽说唐妩不是官家小姐出身,要升为侧妃确实不够资格。但是郢王是谁,他在整个大燕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若是真想宠个民女,又有谁敢置喙
但,“不必再提”这四个字,这就有意思了。
安茹儿上下打量着唐妩,不禁整个心里头都舒坦了,生的再美,也不过是个一时新鲜的玩物。
她既得了殿下这句话,就代表以后她若是想拿捏唐妩,就不必再顾及了。
都落座后,安茹儿接过落英递过来的茶水。
她细白的手指捏着杯盖微微掀起,吹了气,抿了一口道“妹妹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今日我特意给你拿了些上好的参来,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安茹儿说完这话,佩儿就将两盒人参递到了落英手上。
唐妩连忙起身道“多谢王妃惦记,臣妾这病无妨,估摸过几日也就好了。”
安茹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杌子,对她道“都叫你不要见怪,快点坐下。”
她招呼着落英给唐妩的茶水换掉,说生病了就不该再喝这些茶,要多喝温水才好,话语之间,俨然一副主母的姿态。
“过些天就是中元节了,殿下也恰好要出征,三日后我准备去龙华寺祈福,到时候你同我一起,顺带还能替你求个子嗣。”安茹儿笑道。
出征
子嗣
她从没听他说过。
安茹儿看出了她慌乱的样子,不禁勾起嘴角继续道“近来渝国那头出兵攻打义洲,但意在中戌关,中戌关是咱们大燕的要地,不日殿下便会亲自出征,此番去龙华寺,自然主要是为殿下祈福。”安茹儿知道这样的大事唐妩作为妾室不可能知道,她说的这般详细,就是在敲打她的身份。
接着,安茹儿又将手放在小腹上,故作姿态道“我身子不好,原先受过凉,鲁大夫说我若想要子嗣,便还得再等些日子,可我到底是心急想着殿下素来疼妹妹,便想着不如让妹妹替姐姐分分忧。”
这下,唐妩这才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王妃此番做派和说辞,无非是把她当做了一个即可伺候殿下,又可生育的工具。殿下不去她房里,反倒是因为她身子不好。
唐妩把杯盏放到桌上,心里不禁变得七上八下。过了好半天,她才跪下道“妾身惶恐,妾的身份,实在不宜生下殿下的长子,也不敢有此妄想,妾只盼着王妃的身子能早日痊愈。”
这时安茹儿起身,上前扶起唐妩的身子道“我就知你是个懂事的,才会与你说这事。当然了,我也是打从心里喜欢你。今日我为了你,还同殿下提了升你为侧妃的事,想着这样以后你有了子嗣也好留在你身边养大,只是殿下未允,还不许我再提此事”
说着说着,安如儿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妹妹你放心,姐姐怎么都不会叫你白白付出,今后来日方长,等你生了孩子,姐姐我定不会让别人越过妹妹你去。”
唐妩听的头皮不禁都有些发麻。
王妃到底不是市井里那些泼妇,那些人想要拿捏妾室,不是动手,就是出言辱骂。那种不入流的行事做派,对于王妃这样的人来讲,无异于自降身份。
她就这样一句姐姐,一句妹妹,就将她与她的身份都显了出来。
三言两语之间,她就将他给的宠爱,通通变成了味道。
安茹儿又安慰了唐妩两句,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喜桐院。
唐妩垂眸,连喘了好几口气。
侧妃这个身份,她真心从未想过。王妃想必还不知道她的出身,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民女,可她自己清楚,侧妃的位份是要入皇家玉碟的,那是她不管努力多久,都是无法企及的。
唐妩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顾九娘和玉娘,总是把这些内宅之事挂在口上了。当她还是姑娘时,只觉得听多了烦,只有她真的站在这院子里,才知在这高门大院里,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有多难。
前有狼后有虎,脚下还是万丈深渊。
她有些无力地跌坐在杌子上。
久久不能回神。
中元节前夕,唐妩坐与安茹儿乘坐同一辆马车准备前去龙恩寺烧香拜佛。
自那天以后,安茹儿对唐妩可谓是格外关照,就连马车上的垫子,都是给唐妩放两个,说是怕她着凉。
唐妩并不怕她明着对付自己,她受过的苦太多了,没什么是她应对不来的。但王妃这般护着她,对她好,实在是让她有些受不住。
唐妩戴着垂至颈部的帷帽,披着青蓝色的大氅,从头到尾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一丝越矩。
王嬷嬷嘱咐过她,说中元节去龙华寺上香的人不少,能去上香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她切记出了门就代表着郢王府的颜面,万不可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举动。
王妃率先下了马车,唐妩紧随其后。
下来一看,唐妩就傻了眼。
京城的马车也是身份的象征,宽窄高矮,制作的材质,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同来。这郢王府的马车一到,那边许多人便窃窃私语起来了。
“姐姐”出声的是武安侯家的嫡女孙念琪。年仅十三岁,身量较低,一双眼睛倒是格外明亮。
“诶呀,这不是念琪嘛你母亲呢”安茹儿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孙念琪比她小上几岁,但是由于武安侯和程国公走的近,她们便自小认识,也算是手帕交了。
“我娘已经进去了诶,她是谁呀,怎么同安姐姐一起来”孙念琪指了指安茹儿身后的唐妩。
安茹儿还没开口,佩儿就道“这是我们府的唐姨娘,姑娘没见过。”
提起姨娘,这贵女向来都嗤之以鼻,尤其是武安侯家,更是如此。
武安侯曾宠妾灭妻到了令全京城耻笑的程度,他甚至还给一名出身贱籍的女子抬了平妻,武安侯夫人那些年在京城里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除了程家还肯在办红事白事的时候叫上她,旁人见了她就要嘀咕一番。
直到那女子因病逝世,武安侯夫人才挺起了腰板。
所以要论起对姨娘的排斥程度,武安侯家的当属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