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秦越长得美,家里又有钱有势,天天都在被人拍马屁。
经验多了,自然就看得明白,一句赞美里到底有多少的真心实意,又有多少的附加企图。
令她感觉惊讶的是,小白花说出这句话时,神色一点作假都无,更是没有一丝讨好。
就只是单纯地、直接地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这让黎秦越感觉到愉悦。
哪怕听过千百遍,女人也喜欢别人夸自己美。
于是女皇的姿态收了收,黎秦越微微弯下身,手肘支在栏杆上,手掌撑在下巴上。
微微一笑,问大厅中央的小白花“有多好看”
小白花看着她,认真道“刚才打架的时候一直忍不住看你。”
这话真是让众人一片咂舌之声。
黎秦越的唇角上扬,问她“为什么打架”
小白花眉头一皱,神情严肃“公共场合故意裸露身体,劝说不听,并意欲猥亵,警告三遍后,动用武力。”
这下换来的是厅内众人一片倒吸气声。
凌夕低低骂了句“靠”,难以置信地看向黎秦越“这是招来真警察了”
黎秦越直起身,步态优雅地往下走“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了刚才一番对话,黎秦越和凌夕来到中央大厅时,不管旁边看热闹的众人,还是被打了的脱衣舞男,全都噤若寒蝉。
小白花站在这一群人前,淡定自若,仿佛这就是她该干的事,是天理如此。
黎秦越在她面前站定,本就傲人的身高加上十多厘米的高跟鞋,简直像大人俯视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卓稚。”小白花答。
“你来这里做什么”黎秦越稍稍挨近了那张年轻的脸,挡住了一旁凌夕的视线。
“找你。”小白花毫不犹豫,毫无隐瞒。
“好。”黎秦越直起身,往一旁走去,“那跟我来。”
卓稚紧走两步跟上,和黎秦越平行的位置,抬头挺胸,像一株挺拔的白杨,丝毫没输了气势。
凌夕追上来,低声喊“黎总,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黎秦越头也不回。
凌夕想说什么磕绊了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黎秦越发消息。
嗡嗡嗡,手机在黎秦越手里连续震动,她瞄了眼,回复道
医药费抚恤金赔偿款算我账上。
远离了喧嚣和明亮的灯光,被风兜面一吹,黎秦越才发觉自己忘了拿外套。
一件厚重的皮草,搭配这件长裙最显风韵,但为了身侧这个麻烦精,她没打算再回去。
卓稚跟在她身边,走路脚步轻快,比起她高跟鞋磕在地上的声响,安静得只剩下身体的温度。
黎秦越吸了口气,像是对身边的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可真是份好礼物。”
一阵窸窣之声,卓稚手上的羽绒服盖到了黎秦越肩上。
接触皮肤初有些冰凉,但很快就热起来,黎秦越偏头看向她“你什么时候拿的衣服”
卓稚显然会错了意,急忙道“动手之前我脱了放在椅子上的,刚才出来才拿的,没沾上汗,干净的。”
黎秦越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羽绒服特有的动物味夹杂着洗衣液的香味,难闻,但的确算得上干净。
卓稚笑起来,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还非得说出来“是吧香香的。”
黎秦越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突然就跟着笑起来。
有些忍不住,拉着羽绒服的衣服边,笑了好一会儿。
她高兴,卓稚就更高兴。
两人乐乐呵呵地穿过石径,抄小道回了黎秦越的私人别墅。
门一开,暖气涌过来,黎秦越将羽绒服脱下扔到了玄关的衣架上,踢了高跟鞋,踩上柔软的长毛地毯。
卓稚愣在地毯边缘,左右看看,有些手足无措。
黎秦越没管她,径自进客厅拿了包烟,吸了半支,这才把情绪重新拉回来。
卓稚这种武力值极高的丫头片子,扔在任何一个她出门玩的路边,碰上了说两句话就会喜欢。
要再像今天这样展现展现实力,不等人过来夸她好看,黎秦越可能也会上去搭讪。
但既然是家里人派到她身边的间谍,那就不能有以上的情绪。
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与家里的拉锯战但凡退后一步,就可能彻底失去掌控权。
卓稚还站在地毯边上,黎秦越望过去,道“你找我干嘛”
“给你做保镖。”卓稚快速从兜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这是委托书。”
“我的保镖我怎么不知道”黎秦越弹了弹烟灰,“谁委托的你”
“黎元熙先生。”
说的是黎秦越爷爷的名字。
黎秦越噙着烟笑了,她爸越来越精了。
千方百计挑的人是她喜欢的类型,把人送到她面前,还要以她爷爷的名义。
黎秦越从小被爷爷宠着长大,哪怕如今老头站到了她爸的阵营里,黎秦越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他对着干。
所以,人收是要收的,但走,就不能是她让走了。
“做我的保镖可不容易。”黎秦越按了烟,起身走到了卓稚身边。
卓稚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很快道“你可以测试我。”
“讨厌烟味”黎秦越唇角勾起。
“吸烟有害健康。”卓稚道。
“哦。”黎秦越应一声,故意低头贴近了距离,呼吸间,逼得卓稚身子晃了晃。
小孩的心思都在脸上,这一瞬,不管黎秦越多好看,卓稚还是产生了讨厌的情绪。
黎秦越要的就是这效果,距离不仅没拉远,反而凑得更近了些。
近得能够看清卓稚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和唇上裂开的细微缝隙。
“你多大啊”黎秦越缓缓地问。
“十八岁零三个月。”卓稚绷紧了背没后退,说话时嘴唇动的幅度极小,声音像是滑出来的。
顿了一瞬,她补充道“成年了。”
“真成年了吗”黎秦越意味不明地对她笑,伸出手指点在她肩膀上,一下又一下,“你猜猜你今晚上花了我多少钱。”
“花钱”卓稚的眉头实打实地皱起来,“我没有花你的钱。”
黎秦越直起身体,叹了口气“那些公共场合故意裸露身体的男人,是我花钱请来的。”
卓稚瞪大了眼。
“你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服务,还打伤了他们,不仅败了我的兴,还让我掏了不少赔偿。”
卓稚往后猛退了一步,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没有享受”
“你说他们猥亵你,怎么猥亵了”黎秦越看着她。
“我让他们穿上衣服,他们反而又在我面前脱了一件,还在我跟前扭来扭曲,企图用身体接触我”
“哦。”黎秦越笑了笑,“这就是成年人买的服务啊。”
卓稚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没说话甚至没眨眼。
黎秦越心里都快笑得打颤了,面上还要维持所谓的成年人污浊的表情,实在有些辛苦。
她干脆转了身,道“你得赔我钱,从你的工资里扣。”
卓稚终于放弃了不踩脏地毯的想法,三两步跟了上去“我只会赔偿打人的医药费。”
“为什么”黎秦越往楼上走。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六十六条,卖淫、嫖娼,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千元以下罚款。既然是违法的事情,我进行了制止,不能要求我赔偿。”
她说得顺畅,竹筒倒豆子一般,黎秦越脚下却一个踉跄,差点踩空楼梯摔下去。
她这一晃,卓稚体贴地扶了她胳膊一把,有礼有节,待她重心稳定以后快速撤了手。
黎秦越转头瞪着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什么”
卓稚垂眸盯着楼梯,嘴巴碎碎念得还是很顺畅“组织或强迫他人卖淫,触犯刑法,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处十日以上”
“你再给我把那两字说一遍。”黎秦越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想揍人。
卓稚抬眼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假惺惺地装作自己不知道黎秦越说的是哪两字。
嘴巴嗫嚅两下,低声道“你不能强迫我接受那种服务。”
黎秦越快气笑了“我是不是得夸你逻辑和法律都学得不错啊。”
“没学过。”卓稚道,“我就背了背。”
“还挺骄傲”
“反正我不赔那个钱。”卓稚挺了挺身板,没看黎秦越,“那个事是不对的。”
黎秦越五味杂陈。
聚会时叫些牛郎公主,高端点搞些小明星作陪,这在她那个富二代圈子里,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她虽然洁身自好对这些没兴趣,但耳濡目染该看的没少看,不该看的也长针眼看过不少,却从来没把这些和卓稚背的那些条例联系到一起。
因为但凡这些条例出现,不得是警察压着一队衣衫不整的抱头小姐、嫖客从电视里一一经过,太接地气了,根本不会在黎秦越的世界里出现。
但你能反驳吗能说这不是一回事吗
不能
黎秦越本来想用这些成年人的腌臜玩意恶心一下青春期的小姑娘,让她积累厌恶值,早早地知难而退。
到头来,卓稚一口一个卖淫嫖娼,让黎秦越觉得自己身上仿佛被泼了粪。
“靠”她低低骂了一句。
卓稚望向她,嘴唇微动,但没说话。
“你是不是想说说脏话是不对的”黎秦越惊讶自己竟然这么快跟上了这破丫头片子的脑回路。
“嗯。”卓稚眼睛闪亮,充满期盼。
“我艹你大爷。”黎秦越平静地回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