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闻希实在是太累了, 还没回到病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她一睁眼, 就看见江家上上下下几乎全在挤在这一间不大的病房里，小宝宝被江老太太抱着, 江南和周墨纯正新奇地逗着他, 其他人也都乐呵呵的，那热闹劲估计比起过年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只是作为宝宝爸爸的江砺, 脸上倒是没什么笑容。
察觉到闻希醒了，江砺立马紧张地起身，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希希,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去请医生来看看吧。”
说着他当真就要去出去请医生。
闻希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了江砺，我就是有点想喝水。”
江砺闻言赶紧手忙脚乱地给闻希倒水, 柳恩看到自己儿子这副紧张的样子, 轻笑着走过去，在他要给闻希喂水之前从他手里接过杯子, 放了一根吸管进去，这才亲自端给了闻希。
等喝过半杯水，闻希才觉得干得冒烟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也许是感受到妈妈醒了, 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小家伙突然哭起来, 肉乎乎的小手四处乱挥。
江老太太赶紧心疼地哄起来，“我的小宝贝是不是想看妈妈了啊？”
闻希远远地看着渐渐被老太太哄好的儿子, 眸子里都是柔情，她晃了下江砺的手，问他：“江砺你有没有看宝宝？有没有觉得他和你很像？”
江砺顿了下，没吱声。
江南这会儿凑到了闻希面前，笑嘻嘻地朝她告密：“希希姐我和你讲我哥根本没看过他儿子一眼，听婶婶说你从产房出来我哥的视线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
闻希一听偏头去看江砺，眼底的神色有些惊讶：“警察哥哥你真的都没看过宝宝吗？”
江砺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老实承认：“没有。”
闻希怀孕这十个月糟了不少罪，他虽然没进产房，到看到昨晚闻希疼得直哭的模样，也知道她在产房不会轻松，好不容易生完，他满心满眼地都只有闻希，哪里还有心情去看那个折腾她的臭小子。
闻希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宝宝出生前江砺说过的那些话，忽然就开始担心江砺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们儿子了。
闻希沉吟片刻，在江砺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忽然听她开口：“江砺你可以把宝宝抱过来给我看看吗？”
江砺有些犹豫。
江老太太和江老爷子对闻希这个孙媳妇也是一百个喜欢，以为是她想自己的儿子了，闻言便要起身把怀里那个小宝贝疙瘩报给她，却不想看到闻希冲她递了个眼色。
闻希摇摇头，在江砺身后无声地指了指他，江老太太瞬间会意，原本作势要起来的身子又坐回了椅子上，显然是在等着江砺亲自过去抱孩子。
见江砺还杵着没动，闻希从后面轻推了他一下，“警察哥哥快去，不要让奶奶太辛苦了。”
江砺到底还是要听闻希的话的，看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江砺皱了下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朝着江老太太走了过去，江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原本蹲在江老太太身边的周墨纯都下意识起身。
江寒笑着揽住周墨纯的腰将人往后带了带。
这还是江砺第一次仔细瞧自己的儿子，刚出生的小家伙小小一只，皮肤还没有完全长开看上去有些皱皱巴巴的，也不知道闻希在产房的时候从哪里看出来这个小不点的眉眼长得像自己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了下，如果闻希生的是个女儿，大概会和闻希长得很像，就算被他脱了后腿比闻希差点，那肯定会比这个混小子可爱不少。
“小砺，来抱抱你儿子。” 江老太太看着转眼就要当爸爸的孙子，觉得颇为感慨。
小不点太小了，江砺忽然就有点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上手去抱，他怕他控制不好力道伤到了小家伙。
还是一旁的柳恩先看不下去，上前几步亲自抓着江砺的胳膊摆出一个标准的抱婴儿的动作来，而且她一边摆弄江砺还忍不住一边提醒他，“我告诉你希希给我生的孙子可宝贝了，你抱的时候给我小心着点，别把我孙子弄难受了。”
江砺：“……”
被柳恩和江老太太指导了半天，江砺总算是勉勉强强将自己的儿子给抱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家伙真被江砺抱得有点难受，刚被江老太太放进江砺怀里还没过两秒，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小家伙哭声嘹亮，让平时不管遇到什么案子都沉稳冷静的江大队长顿时慌了神，他几乎是健步如飞地冲到闻希床前，一刻都不敢耽搁地将手里的小家伙递给了她。
江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难得看到这样的江砺，闻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才低头轻声哄着怀里的儿子，“宝宝不哭，刚刚那是爸爸哦。”
大概是闻希身上是小家伙熟悉的味道，他很快就安静下来，眨巴着葡萄珠似的眼睛望着闻希，可爱得不行。
闻希用指腹小心地摸了下小家伙的脸，抬头问江砺：“有给宝宝取名吗？”
“还没有。” 在小家伙出生之前江砺其实想过宝宝名字的，但是一直都没满意的，再加上不知道宝宝性别，他和闻希一合计索性决定等宝宝出生了再决定。
“要不……” 闻希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江老爷子身上，“爷爷您给宝宝起个名吧，听说江砺的名字当年也是你起的。”
老人家都爱小辈，一听闻希愿意让自己给曾孙子起名，连连点头。
江老爷子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叫江砚吧，笔墨纸砚的砚。”
“江砚？” 闻希反复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心满意足地拉着小江砚朝江老爷子晃了晃，“小江砚快谢谢曾爷爷给你起的名字，以后长大了要记得孝敬曾爷爷。”
闻希挑着老人家爱听的话，很快就哄得江老爷子喜笑颜开。
晚饭时间，来看望闻希和小江砚的人纷纷离开，原本热热闹闹的房间顿时就只剩了江砺和闻希两个大人以及早就睡熟的小江砚。
闻希接过江砺递过来的鸡茸粥，忽然想到什么：“警察哥哥你再给宝宝起个小名吧？。”
“你起吧。” 江砺正一个一个地将保温饭盒的盖子拆开，将所有菜摆到闻希面前，闻言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起。” 闻希软了声音撒娇，说不出什么原因，她总有种江砺不愿意和小江砚亲近的感觉，为了让江砺起名，她索性找借口推脱，“我不知道起什么，你是他爸爸必须你来起。”
“真要我起？” 江砺挑眉。
闻希肯定地点点头，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江砺脱口而出：“叫折腾精吧，反正这十个月他算是把你折腾得够呛，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
闻希目瞪口呆，有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吗？
她抬手毫不客气地在江砺腰上掐了两下，鼓了鼓腮帮子说：“你要是敢叫儿子折腾精，以后我就叫你幼稚鬼，还有你再也不准亲我抱我。”
江砺言简意赅：“床上可以就行。”
“床上也不可以。” 闻希毫不退让，甚至又增加了筹码，“不光不可以，你连床都不准上，以后我和儿子一起睡。”
果然。
这个儿子出生第一天就开始威胁他在闻希心中的地位。
江砺无奈地看了婴儿床里睡得香甜的小人儿，不顾闻希的反抗弯腰捏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叫他满满吧，圆圆满满。”
他刚刚无非是开个玩笑，“嫌弃” 归 “嫌弃”，闻希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早在小江砚出生之前他就想好了这个小名，无论男孩女孩都能用，他希望他和闻希的孩子能一生有所求有所得，圆圆满满。
“那就叫他小满满。” 闻希扬唇笑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圆圆满满。”
江砺神色温柔，“会的。”
生产后闻希在医院住了三天便带着小江砚一起回了家。
警察不比其他性质的工作，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案子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生，江砺得照常回局里去上班，虽说柳恩时常会过来帮衬，但更多的时候家里只有闻希一个人，江砺怕闻希太累，索性专门请了保姆来帮着带小满满。
不过保姆毕竟是外人，更多的时候只要和小满满沾边的事闻希都会尽量亲力亲为，一来是觉得自己照看着更放心，二来也是因为她不想错过小家伙成长的每一个细节。
江砺心疼闻希，但劝过好几次后闻希依旧执意如此，江砺拗不过她，便只能每天尽量早点下班帮着闻希一起照顾小满满。
满满快满月时，某天江砺下班回家，发现自从多了小满满就热闹的家里难得安静。
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江砺疑惑着走进卧室，就在看到两人的大床上，闻希已经合衣睡着了，轻阖着的眼睛下面有一片淡淡的青黑色，手里还拿着小满满的拨浪鼓。
而她的旁边，小满满正眨巴着眼睛四下张望，不吵也不闹，看到江砺时也只是伸着手朝他无声地比划了几下。
江砺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声走到床边，拉了被子仔细地替闻希盖上，才俯身在自己儿子肉嘟嘟的手背上亲了亲，压低了声音表扬他：“满满每天都要向这样乖乖的，让妈妈多休息休息知道吗？”
话音落下，小家伙晃了晃胳膊。
江砺以为满满这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回应他，正想着再鼓励他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刚刚还乖乖的满满同学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接着下一秒就放声哭了起来。
江砺：“……”
他怔了下，怕吵着闻希休息，赶紧抱起满满去了客厅。
满满出生以来到现在江砺也哄他睡过不少次觉，虽说不像闻希那么熟练，但好歹小家伙还是吃他那一套的，但今天小满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任凭江砺抱着他在阳台上哄了好几分钟，他依旧哭个不停。
江砺被满满哭得有些头疼，只好去问在厨房做饭的保姆。
他们请的保姆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看到江砺这个新手爸爸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他，“满满这是尿了不舒服，你要给他换尿不湿，不然他得一直哭。”
说着她去给江砺取了一片新的尿不湿来。
“小江你能换吗？” 保姆正在炒菜，她朝江砺扬了下手里的锅铲，“菜还在锅里我得照看一下。”
他好像还真没给满满单独换过尿不湿，之前的几次都有闻希在一旁帮衬，江砺看着哭得满脸泪的满满迟疑了一下，没什么底气地开口：“应该能吧。”
“那你先试试，不行再叫我。” 保姆说着就进了厨房。
因为屋里有暖气，江砺便直接将满满放在了沙发上，一边回忆之前闻希带着他给儿子换尿不湿的步骤，一边硬着头皮替小家伙脱掉了被尿湿的尿不湿。
他惩罚似的在小家伙的屁股上拍了下，颇为幼稚地警告他：“下次不准再尿湿裤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江砺刚一说完，小满满的哭声又高了两个度。
一片尿不湿，江砺愣是折腾了十分钟才勉勉强强给小满满换好了，他从茶几上抽了张婴儿专用的湿纸巾，心疼地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家伙擦掉糊了一脸的泪水，末了将人重新抱进怀里哄了会儿。
一直到小家伙重新睡着，江砺才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满满以后和妈妈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要乖一点，不然妈妈会辛苦的，你以后是家里的小男子汉，要和爸爸一起保护妈妈。”
温柔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进闻希的耳朵里。
从江砺开始给满满换尿不湿开始，她就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这会儿看着江砺敛了冷硬轻声哄满满的模样，她忽然就红了眼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运气，才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
铁骨铮铮又柔情满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