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轻离自然是认识秦君澈的。
他们相交多年，飞云宫和如意门也算世交。
但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飞云宫主。
他袍袖一拂，就想跟着掠起。
秦君澈怀抱中的人突然抹开遮住他面容的白袍，对他露出一个温文的笑容。
顾唐单手撑在秦君澈肩上，微笑着往下看“墨宗主。”
他对墨轻离笑“我这会儿有事，你的报价可以稍候告诉我。”
墨轻离“”
秦君澈“”
墨轻离恍惚有点明白，为何从来对人不假辞色的飞云宫主，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在飞云宫中，等一个小小筑基修者登门拜访。
顾唐就觉得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飞云山巅灵气充沛的空气扑面而来，白云仿佛就在身旁游走。
秦君澈的速度明显加快，站在飞云宫大殿门前的如意门宗主转瞬就变成一个小黑点。
等他双脚再踏上实地时，已经在飞云山最高处。
那里依山建着一处古朴的小院，难为在这种地方竟然都还种了一圈竹林环绕。
清泉叮叮咚咚，发出悦耳的声音绕着小院欢快奔流而过。
啧。
顾唐左右看看，感慨一声，就跟在秦君澈身后走了进去。
“你要和墨轻离做什么交易”秦君澈脸色明显比刚才更冷。
“你看不上的符阵啊，墨轻离想要的。”顾唐顿了顿，“你们家林斐也想要的。”
秦君澈“”
“所以我让他和林斐各自报价，价高者得。”顾唐理所当然地说道。
小院在外面看起来不大，走进来却别有一番天地。
院落里花木扶疏，藤蔓搭成的花架下，还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石桌旁就流淌着门口清泉，俯身就能取水泡茶。
而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全套的茶具。
咦
顾唐目光转了一圈，虽然并不是一模一样，但这样的石桌清泉，和他从前修行时独居的洞府还挺像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有些古怪的光。
“你要换什么”沉默良久的秦君澈突然开口问道。
“灵石，还有剑。”顾唐说。
“剑”秦君澈微微皱眉，“给诺儿”
“嗯。”顾唐点点头。
他已经非常自来熟地走到那石桌旁，俯身汲取一壶山泉。
“可以用吗”他转头问秦君澈。
飞云宫主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他便看着顾唐熟稔地煮水泡茶，然后惬意地在石凳上坐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满足地叹道“秦宫主真会享受啊。”
秦君澈长身而立，静静盯着顾唐看了片刻。
他手一翻，一柄通体透明的短剑出现在他掌中。
那剑比寻常的长剑要短三分之一，但又比匕首要长。
剑身很窄。
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通体透明，看起来就和水晶差不多。
就连剑柄，也是同样的材质。
顾唐是识货人，秦君澈拿出那剑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咦”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秦君澈身边。
顾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抚过短剑的剑身。
冰凉彻骨的寒意，从他指尖透体而入，顺着胳膊往上，最后袭向他的胸口。
“呃”顾唐像是被咬了一口般，猛然缩手。
秦君澈尚未催动，这剑身自带的寒意，就让他这个筑基期小修者差点翻车。
“开个价吧”顾唐抬眸，目光灼灼看向秦君澈。
这柄剑，即使在法器中也绝对算是顶级。
而且这样的长度，再适合顾诺不过。
秦君澈“”
他深吸口气“这是我为诺儿准备的。”
他淡淡说道“若你让他跟我回来，我本来也准备让他修剑。这柄剑，本就是为他寻来。”
“这多不好意思啊。”顾唐笑了笑。
他低头再次伸出手指，这次隔了一段距离描绘着短剑的剑身。
沉吟片刻，顾唐说道“先前说的六级，包括六级以下的所有炼药符阵，修补剑诀，换你这柄剑。”
“我说了，这本就是为诺儿准备的。”秦君澈重复道。
“我知道。”顾唐又笑，“但我既然留下诺儿，也说过可以给他最好的，就不能出尔反尔。”
他后退一步，微微仰头看着秦君澈的眼睛，冷静地分析道“飞云宫一脉，都自炼法器，所以这剑对飞云宫上下作用并不大。此剑虽然神异，但我自问所出价格也已不低，而且炼药符阵这样的东西，是可以长久发展利用的。对一个宗门来说，可能远比某件法器更实用，也更有用”
顾唐问“所以，秦宫主的意思呢”
秦君澈神色明显更冷了。
他深呼吸，又深呼吸，半晌才缓缓说道“这两个条件，不是你用来求我结道侣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顾唐的错觉，“求我结道侣”这几个字，似乎听起来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这样没错，可你不是拒绝了吗”顾唐反而莫名其妙。
你老人家不仅拒绝了，而且还拒绝了两次。
现在又提起来做什么
“我答应你”秦君澈又在深呼吸。
“诶”顾唐一下愣了，“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问道。
“我说，我答应”秦君澈几乎咬牙切齿般，一字一字地说道。
这一次，顾唐可以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君澈。
所以对方真的就这样改主意了
身为修者第一人，偌大宗门的宗主，秦君澈这样反复无常，道心不坚定真的好吗
小心飞升的时候扛不住雷劈啊老铁
顾唐都已经做好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本来的打算是，一边继续培养顾诺成材，一边多赚灵石，攒资源，换神物。
然后想办法找到秦君澈最喜欢的东西，再来求结道侣。
没想到事情突然就来了个大转折。
“嗯咳咳”顾唐一时之间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他半是尴尬半是茫然地左右看看，目光乱飘一阵，还是回到秦君澈脸上。
顾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之前我提出的三个条件，你还要吗”
他得确定一下。
他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秦君澈突然回心转意。
如果秦君澈不需要炼药符阵什么的，他还能继续和林斐或者墨轻离交易。
当然如果秦君澈还要，那他就只能另外想办法赚灵石给顾诺修行。
“要”秦君澈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这个字。
“这样啊”顾唐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这本就在他承受范围内。
他轻轻缓缓脑袋，微笑道“那以后就合作愉快”
秦君澈“”
合作
会愉快就有鬼了
秦君澈又深呼吸，再深呼吸。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开口道“那么，你对本座有何要求”
“没有啊。”顾唐摇摇头。
他想了想“嗯对了，在诺儿面前，可能要劳烦秦宫主和我演戏，让他觉得我俩是相亲相爱的。”
“君澈。”秦君澈淡淡说道。
“嗯”顾唐有点不明所以。
“不是要演相亲相爱”秦君澈说“你叫我秦宫主，诺儿会信”
“对哈。”顾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非常自然地唤道“君澈。”
他正准备就细节问题再和秦君澈商量一番。
抬眸，却对上对方深邃双眼。
顾唐想了想，突然微微一笑“炼药符阵我会很快交给林斐。”
秦君澈“”
“修补剑诀更是随时都可以。”他又说。
秦君澈“”
“嗯至于第三个条件嘛”顾唐摸摸自己下颌，“秦宫主现在的修为已经是我无法探及的高度，想来已经快要大圆满，迟迟没有突破的迹象，想来是卡在瓶颈，机缘未到。所以我的建议是”
他顿了顿，沉吟片刻又说“先修补剑诀和功法，补上根基中所有可能欠缺的地方，再寻求突破。”
秦君澈“”
话虽然是好话，但他听着就是不顺耳怎么破
顾唐完全是以自己的经验和揣测说出这番话，哪里猜得到秦君澈的心思。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小院门上突然响起一阵“砰砰砰”的暴躁敲门声。
“秦君澈”墨轻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开门”
他喘了口气，心情无比复杂“顾唐是不是在你这里”
顾唐转头对秦君澈说道“墨宗主可能是来找我报价的。”
他镇定自若地说“虽然符阵不能卖给他了，但我还有别的东西，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兴趣。”
他还要养儿子，生活不易，手头现在紧得很。
这个如意门的宗主一开始是挺傲娇的，实际上人还不错，看起来也爽快真诚。
顾唐觉得，是可以结交的。
秦君澈深深看他一眼，拂袖，解除了小院门口的禁制。
两扇薄薄的木门轰然洞开，墨轻离大步走入。
然后，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冷着一张脸的秦君澈站在绿意盎然的藤蔓之下。
而那个敢千里迢迢上门求他结道侣的筑基小修者，正强势地按住从来高高在上的飞云宫主的肩，将他抵在藤蔓凉亭的柱子上。
在他进来的瞬间，顾唐正好微微仰头，吻在秦君澈凉薄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