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韩津第一次进林善的家, 充满新鲜感。
他在关键之际帮了她,自觉面子大,胸前舒心不少,走到几个房间门边, 东看看西瞧瞧。
家居摆设都很简单, 估计是租房就有的,一眼看去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因为这是她住的地方, 有她待着, 他觉得什么都稀奇, 连带着空气都好闻起来。
只是当前这份空气,同时被另外两个电灯泡共享着。
陈贺轩和罗慎没走,围观完一场闹剧, 跟着进来讨茶喝。
林善烧了壶水,真就给这俩个大爷一人泡了杯茶。
韩津自然也有, 不过他嫌烫, 放在一边等凉。
林善泡完茶又进厨房忙活了, 她记得家里有点水果,正好用来待客。
外间客厅,三个男生姿态悠闲,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韩津明显不太乐意, 盼着他们有点眼力劲赶紧先走。
陈贺轩被他盯着,笑说“摆着副臭脸给谁看呀”
罗慎也理直气壮“别忘了, 那笔钱我们也参与了, 喝口茶是应该的。”
刚才的三万, 韩津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韩齐深给他限额了,于是问陈贺轩跟罗慎凑了点,才算解决了当。
不过这事是韩津出的头,最大的好人脸还是他占的。
所以,当林善将橙子切片端出来的时候,他率先挑了最大的那块,张着嘴一口咬了。
吞下去后尝出味,他皱脸“怎么是酸的”
林善听他说着才想起来,“两家店买的,大的有点酸,小的是甜的。”
这下罗慎跟陈贺轩笑得幸灾乐祸,一人一手去抓小片的。
“谢谢,帮忙试了。”
韩津暗中瞪着放冷箭,很快消融去看她,拍拍身边的座椅,“怎么不坐”
林善攥着手机,老站着也不自在,便拉开椅子。
韩津感觉她坐下的动作都轻轻柔柔的,撇去心底那股异样,问“你们那些债怎么回事”
林善没有回避,她把来到新环境之前的情况简单讲述,反正以当下的情形来看,也描述不出一朵花来。
更何况,这其中两个人,知道关嘉谣的职业,想必联系起来也很好理解。
说话期间,她谨慎注意韩津的表情,似乎还对此一无所知。
林善顿悟,那她这段时间的举措,在他看来应该很莫名其妙。
韩津那天只顾着找她,没心思跟陈贺轩他们碰面,的确不知其中隐情。哪怕后来在校内跟她冷战,朋友们也只当是他暗中惹怒人家,所以这锅韩津无端背了一个多月。
林善说完时,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又想结束这相看两生厌的模式,于是真诚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们”
韩津乍听这话,有点耳熟。
那天在诊所外,她也是这样一句。
“谢谢他们就免了。”韩津擅自将好人面子都捞过来,“回去我就会把钱给他们,所以你最应该谢谢我。”
罗慎听着差点噎住“哎我说,做人不能这么霸道。”
韩津把手中的橙子皮扔过去,“就你废话最多。”
罗慎笑“行行,那你好人做到底,顺便把林同学家的债务都清了。”
林善哪敢受这恩惠,赶紧推拒“不用,这事我妈会处理的。”
韩津侧头看她“你妈能处理,还会拉着你转学来这儿”
林善没吭声,以前对她们来说是很困难,但现在至少希望大些。
韩津见她不语,提醒了句“不把事情解决,他们每月都会来骚扰。”
林善低头“我知道。”
但凡这事能有解决的办法,她也不用提心吊胆换地方躲。现在被他们找着,她心底反而落下一块石头。
韩津看着她低下的脑袋,心里已经盘算起来“如果这几人下次还来,就及时通知我。”
林善没应,通知他来干嘛呢,再替她还钱吗,这样下去根本不是解决的办法。
她按着手机看时间,突然站了起来,“那个,我妈快回来了。”
言下之意,他们也应该走了。
罗慎跟陈贺轩很有数,见待得时间差不多,也跟着站了起来。
韩津却俨然一副大爷姿态,坐着没动。
林善冲着他眨眼,向门口示意。
他口气悠哉“我救了你两次,你不请我多坐会”
她低着声重复“我妈要回来了。”
“正好,你妈应该也想见见我这个大恩人。”
林善心知他这人脸皮厚,但当下竟也反驳不了,看他赖在这儿不走,等关嘉谣回来知道了,没准还得请他在家吃晚饭。
她不想让关嘉谣从中误会,于是过去拉了下他的手臂,“你先回去,等改天我有时间请你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韩津眼中放光,抬头重视起来“就我们俩个”
“嗯。”
“去哪吃”他立刻期待起来。
林善完全是信口一说,被他迫不及待问起,丝毫答不出来,糊弄过去“到时候手机里面说。”
“行吧,这话我先记下了。”他看似很满意,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时,又凑近耳边低语,“要是敢耍我,我就天天来你家门口转。”
林善随即瞪他一眼。
他却嬉皮笑脸,转身一闪,出了门。
林善心想,她哪敢耍他,光是算算目前欠他的钱,就够她应付的了。
关嘉谣接到林善电话时,正在外面办事。
她这趟出来有些远,打车回去也要一个小时。
听说那群催债的找上门来,她怕林善应付不了,心底非常着急。
结果她刚到栗子街,林善又打电话说对方已经走了,是朋友帮忙解决的困难。
关嘉谣松了口气,没具体问是谁帮的忙,暂时也没回家,直接去了野百合。
既然被找上门来,难免还有下次,她总得找个办法应急。
关嘉谣这段时间工作下来,暂还只领了两个月的薪水,到手却很丰厚,所以她打算去找经理,提前把接下去两月的薪水领了。
将这个想法告知后,经理表示没有预支操作,时间一到自动会发薪水。
关嘉谣软话游说,表述困境。
经理坚持说不行,除非老板同意。
关嘉谣来到会所后,还从没亲眼见过老板,之前姑娘们闲聊过,只知道姓韩。
当时她听到这个姓氏,内心怔了会,姓韩的人不多,她的前相好就是这个姓。
算起来从她结婚起,俩人就没再见过了。
她过自己的富生活,也没有去打听那边的情况。
后来倒是逢人听说,对方似乎也有家室了,生了个儿子。再后来几年,她搬走之后,知道的更少了。
所以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个老板跟她的旧相好联系起来。
直到此刻,经理站在她面前,途中接了个电话,挂掉的时候敷衍她一句“你在我这说没用,刚好今天老板在会所,你要是觉得面子够大,就自己到他面前说。”
这经理平时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丝毫不跟手底下的人讲情面,关嘉谣忍他的气忍够,一时没压制住,迎难而上“好,那我就去找老板。”
说完,她蹬着高跟鞋子,直接往楼上走。
经理在后面嗤了句“一个穷打工的,也敢去老板面前横。”
关嘉谣放话一时爽,关键还是跟经理赌气,她凭什么肯定老板会比经理有人情味呢。
不过她实在没地借钱,唯一拉得上面子的也就工作的地方。
至于会所的老板,她倒是也想上去会一会面,探探究竟是不是她当初那位。
边想边走了两步,她又自行否决,毕竟这地方是宋莉洁介绍进来的,如果真的是,怎么可能不提前说明。
但是当她见到了这神秘老板的真面目,才又暗中狠狠啐起宋莉洁来,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有心让她在旧情人面前出糗。
所谓叹,风水轮流转,能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关嘉谣觉得,自己人生的时运来得太早走得太快,她这辈子最落魄的境况,都被自己最不想看见的人瞧见了。
一个是她曾经暗中较劲的闺蜜,宋莉洁。
另一个,就是此刻推门而入见到的大老板兼旧情人,韩齐深。
韩齐深这会儿跟友人在包厢内洽谈,适逢兴致高,举杯一碰,正要仰头喝酒时,身侧的门被推进来,他喝到一半的手势顿住,抬眼瞧着来人,霎时眼含精光,眯了起来。
友人见是个成熟女人,气质很高雅,打趣道“都说韩哥会所美人多,果真名不虚传。”
韩齐深大方回笑“过奖了,不过就是碰得巧,不过你说的这位,我自己也没见过。”
友人开玩笑道“韩哥你这是浪费资源哪。”
韩齐深但笑不语,直面打量这个表情过于震惊的女人,很寻常地问道“有事吗”
关嘉谣有事也忘了,她是真的很吃惊,嘴里只能发出“你”
韩齐深抿了口酒,转头拍了下友人的肩,“要不今天就到这儿,有空我上你那儿去坐坐。”
友人见状不再久留,起身告了别,临走时经过关嘉谣身边,近距离打量了眼,居然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韩齐深待人走了,过去掩上门,转身一笑“好久不见啊。”
关嘉谣目光盯着他,已经瞧了好一会,这才跟着讲出话来,讷讷地“好久不见。”
“坐。”韩齐深往一边指。
关嘉谣挪着脚步,过去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韩齐深在对面坐下,问道。
今时不同往日,关嘉谣内心不得不叹,人一旦财大气粗飞黄腾达,说话做事都彰显着一定的气场,而她目前只不过是这气场中的一粒小沙,难为他不计较过去,心平气和地跟自己说话。
“有两个多月了。”她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