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下学期, 学期刚过半,班主任已经开始问起了学生的文理分科意向。
一班是重点班,而作为一所省重点高校, 理科是嘉学的招牌, 几十年间, 培养出过许多省理科状元, 文科就稍微薄弱一些, 因此, 按往届的情况,一班每次都会有90以上的学生最后选择理科。
竹吟对自己学什么很无所谓。
她成绩平均, 哪科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怎么都是学, 倒是理科不得不经常写写算算让她一直很烦, 念文科, 看字多,她还觉得轻松一点。
不过竹吟也从没和别人讨论过这个问题。
既然没有特别说过,一堆好友也就都默认她会选理科了,按她的成绩,被分进理强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到时候大家还能当同学。
“我想去学文。”听他们议论,宋婵默默听了很久, 小声说。
她数学非常不好, 每次都能给总成绩拉下一大截, 物化学得也吃力, 文科成绩反而不错。
算是意料之中的选择吧,没有人特别惊讶。
时旸原本脸上带着笑,听完这句话后,脸上笑容化得干干净净,唇紧紧抿了起来,他没了谈话的兴致,说声去厕所了,便离开了。
大家也都纷纷散了,这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时旸偏科很厉害,理科成绩很好,是班里唯一一个在这方面偶尔能和越沂比比的人,可是就算他平时已经竭尽全力的帮宋婵,她天赋不在这上面,再努力,效果也有限,成绩也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这几天时旸情绪一直不好。
“要不你陪她一起去学文算了呗。”放学后,见宋婵先走了,时旸在座位上收拾书包,杨晨天在旁边候着,见他一脸凄风惨雨的,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一背书就脑袋疼,你让我去学文,不如杀了我。”时旸说。
杨晨天嗤笑,“那你还追个屁的妹子,没一点牺牲精神。”
“你别乱讲啊。”竹吟在后排,忍不住插话,“这种事,当然是要选适合自己的。”
“真要为了别人做影响自己这种决定,以后肯定会后悔。”她认真说,“自己的意愿是最重要的。”
她不相信什么虚无缥缈的感情。
别说只是高中时代朦朦胧胧的好感,就就算是结婚了,生孩子了,依旧可以再次变成陌路人。
爱情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缥缈不定,一头热的为它付出,太傻,别说是这种很有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和未来一生的选择。
“竹子这么无情啊。”杨晨天啧嘴,玩笑道,“看不出来。”
“我这是正常的想法。”
越沂在旁边静静听着,闻言抬眸,不露痕迹的看了她一眼。
“那班长,你觉得呢”杨晨天辩不过竹吟,又不服气,转头过去寻求援兵。
越沂没说话,他目光很静,落在竹吟身上,竹吟立刻偏过脸,回避和他对视,
“班长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姜欣正好背着书包来找竹吟,听到这段对话,笑嘻嘻。
姜欣一手撑着桌子,侧身贴在竹吟耳边,“反正你们都会去理科是不是说不定还继续当同桌,双宿双飞”她啧嘴,笑得促狭。
热气呵得她有些发痒。
“回去了。”她拉过姜欣,抿唇道。
这几天见他,她总有几分不自在,脸上烧烧的,看着他的脸,总会想到那天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变态。
竹吟红着脸起身,和姜欣一起快步出了教室。
杨晨天还在喋喋不休的和时旸讨论着,该不该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去念文科的事情。
时旸无精打采。
“我会。”越沂收好书包,离开前,留下一句,一如既往地平淡的语气,杨晨天愣了,不明白他这忽如其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越沂推门出了教室。
竹吟已经走远了,出了校门,和姜欣一起,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
反正于他而言,什么都差不多,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
这辈子,只要是和她相关,任何事情,只要能待在她身边,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后悔。
少年唇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提步下楼。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快入夏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这天是个大晴天,竹吟热得直接脱了校服外套,穿着单衣就下楼上体育课。
附近操场有三三两两男生在打球。
离一班上课的上课的地方相隔咫尺。
“你哥好帅啊。”休息时,有熟悉的小女生凑过来和竹吟聊天。
竹吟喝了口水,没好气的看向篮球场,司凛果然在那,还有陆云展和他那一帮子二十五班的兄弟,还有几个男生她不认识,估计是高二司凛新认识的同学。
他还怪人模狗样。
长得帅,球技好,在一堆人里惹眼地要死,不怪旁边围着一堆星星眼的小女生。
“不过竹吟,你哥怎么和你不一个姓”另外有个女生忽然好奇,“那个学长不是叫司凛”
“对哦。”
“是不是一个和爸姓,一个和妈姓”
伊心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唇角扯了下,“认的哥哥呗,哪来的一个姓。”说得很轻,说完后,她也没看竹吟,起身把矿泉水瓶扔进了垃圾桶,神情讥诮,“有的人就有这种癖好。”
那几个女生都沉默了,看竹吟的目光有些异样。
竹吟唇抿都紧紧的,不想多解释。
她家里复杂的关系,虽然早已无力接受了这个现实,却从不想在公共场合提起。
她甚至都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很小时母亲就去世了,无他,她实在是对那些或同情怜悯,或带着好奇与探寻的视线厌烦了。
一颗篮球咕噜噜的滚到了她脚下。
熟悉黑色球鞋出现在在视野里,竹吟抬头一看,撞上司凛目光,她愤愤的扭头。
司凛弯腰,在她发顶上一揉,把她脸掰正,“干嘛呢又给我摆脸色”
“你们是竹子同学”他直起身,冲旁边那些女生扬唇一笑,初夏的阳光下,他原本就生得俊朗,笑起来说不出的耀眼明亮,“平时谢谢你们照顾竹子了,我是她哥哥,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比如她要不写作业迟到早退,欢迎来找我。”
小女生,早呆了,小声的说好,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不写作业迟到早退的是谁啊。”竹吟炸毛了。
司凛无所谓的一笑,“今天早点回去,哥叫我们回去吃饭。”他一手抱起篮球,俯身低声说,“跟我来一下,云展找你有事。”
陆云展找她是不是和梁嫣有关
竹吟没犹豫,起身拍拍身上草屑,跟着他一起过去。
“我们就休息几分钟,快点。”她催。
“梁嫣现在在g市。”陆云展看起来比之前状态好了挺多,至少又能和她嬉皮笑脸了。
他拿了手机,给她看了一张照片。
是张自拍,照片里,梁嫣剪了短发,虽然依旧有些消瘦,面色看起来却比之前好了很多,穿着t恤牛仔裤,站在一家小吃店门口,笑得很开心,依稀又能从笑容里看出之前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这是她新号码。”陆云展给竹吟报了一串数字,“你存着,之后有机会多联系。”
竹吟记下,“那她近段时间有回来的打算吗”她实在忍不住问。
“过段时间再说,我打算下月去g市看她,到时候再谈吧。”陆云展笑容淡了几分。
司凛在不远处投篮,回身懒洋洋问,“那天那个网吧里的妹子”
“她那棍子质量不错啊,哪里买的,帮我问一下。”他若有所思。
竹吟没想到他惦记的点这么清奇,脸色一下垮了,没好气,“你再打架,我回去告我哥,把你赶回g市。”
“你个小告人精。”司凛扔了球,居高临下看着她,“你除了告人,还会干什么啊”他低下头,在她面颊上轻轻拍了几下,似笑非笑。
“我还会骂人。”竹吟叉腰,一点不弱的瞪回去。
“厉害了哦。”
竹吟还想说话,忽然身体一轻,司凛扔了篮球,轻轻松松,一下把她打横起,篮球场旁边就是个矮矮的土坡,下面是学校食堂开辟的绿色环保菜园,他长腿一迈,抱着她走到那土坡旁边。
“你看,那下面风景是不是很漂亮”司凛唇角一勾,意味深长问她,“来,现在来骂我一句。”
竹吟气得面色通红,在他肩上一阵乱锤,“司凛你就是个大傻叉,赶紧放我下来。”
旁边有朋友看到这一幕,下巴差点没惊掉。
“凛哥,莫非是个隐藏妹控”他小心翼翼,凑到陆云展旁边。
陆云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缓缓吐出,“这个,不能算。”
“因为人家,根本都不肯叫他哥,所以,他根本没有被叫妹控的资格。”陆云展正色。
小弟
原来他们凛哥,这么惨的嘛
还差一分钟时,竹吟气喘吁吁的归队。
大家都已经站好队列。
竹吟忙小跑回去,想混进队列里。
体育老师正和越沂说话,随后见他转身出了队伍。
“这个同学,你一起去帮一下忙。”体育老师眼尖,叫住竹吟,“去仓库拿器材。”
竹吟极不情愿的挪出队伍。
“列好队列,左转,跑步走,大家再热一下身。”体育老师转头吹响了哨子。
看来不去,就得跑步。
竹吟彻底打消了叫他换个人的念头。
转身向越沂离开的方向跟去。
越沂见跟上的是她,脚步略微放慢了一些,却也没说话,俩人一直沉默着,到了放器材的仓库。
越沂找人拿了钥匙开门。
仓库常年不见光,里面黑沉沉的,摞着不少体育器材,软垫,篮排球等等走进去时,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竹吟打了个轻轻的哆嗦,觉得里面怪阴寒的。
“老师要我们拿什么啊”她见越沂一直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
越沂顿住了脚步。
一片黑暗里。
竹吟眼睛睁大了,脚像是被黏在了地上,无法移动,只听到他脚步声离得愈发近,她后退,背撞上了一堵坚实的墙,震得她有些狼狈,背脊紧紧贴在了墙上。
她被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动弹不得。
幽暗的光线里,抚上她脸颊的那只手手修长冰凉。
“你”他吐出一个字,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这几天,为什么一直不说话。”黑暗里,隔得太近,落在她耳畔,像是水滴落进静泊的水面,悦耳低沉。
平时她那么叽叽喳喳一个人,他话少,光听她说,一整天都不会寂寞。
这几天,她不止沉默,一下课就不在座位,出去和人玩,总而言之,尽力减少和他独处的时间。
“我没”竹吟垂下睫毛,小声分辩。
哪有那么多话说,而且她不说,他不也没说嘛。
“你再这样下去。”越沂压住她的手腕,竹吟背后是墙,动弹不得,男生干净清冽的气息拂在她的颊侧,近在咫尺,“我就要提前履行约定了。”他轻声说。
竹吟紧紧靠着墙,面红耳赤,在黑暗里,视觉被剥夺触感,嗅觉,听觉,其余感官的感知便被无限放大。
竹吟忍不住闭了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潜意识有些害怕,却没有抗拒。
心跳得好像要从喉咙口蹿出来,耳尖发热,第一次有这种奇怪而异样的感受,是和哥哥接触时截然不同的感觉。
领口是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他手绕过来,缓缓触及她的面颊,一个极具有占有欲的姿势,把她禁锢在了他和墙壁之间,他比她高了一个头,竹吟鼻子正好撞上他的胸口,她哼了一声,闷闷的。
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以后多说话。”他开口,“和我。”淡淡的语气,用的却是陈述句。
好在他很快松开了手。
黑暗真是奇怪。
明明已经那么熟悉的一个人,总觉得,刚才黑暗里,把她压倒在墙上的那个人,和她认识的他,截然不同。
俩人拿了器材,走出仓库,外头明亮的阳光倾撒而下。
竹吟面颊上似乎还残余着烫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也没拿几样东西,只能埋头走路。
倒是越沂停下了脚步。
视线从她耳垂上拂过,白到几乎透明,上面能看到细细的浅色血管,在阳光下,半透明间,漾着一股浅浅的红。
竹吟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垂头盯着脚尖,清清嗓子,干巴巴“今天,天气真好。”
越沂视线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竹吟被看得脸颊发烫,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气鼓鼓,“本来就是嘛,天气难道不是很好我说什么话难道你还有限制的这个内容你觉得不行吗”
说得又快又脆,女孩眉目一下鲜活起来,水润黑眼睛睁得圆圆,气鼓鼓的,得像个可爱的小河豚。
让他想起了刚才黑暗里,她面颊的触感。
软软的,弹弹的
他移开目光,“没说不行。”
“天气是不错。”少年清疏的眉目间浮起淡淡笑意。
这是何等白痴的对话,竹吟有种一拳打进了棉花的挫败感,简直想仰天长叹。
她不敢再故意不和他说话。
原本只是强行找话题,不知不觉,说着说着,就乱了,又恢复了之前叽叽喳喳的德性。
说得兴起了,就连自习课,写着写着作业,都忍不住要偶尔探头过去和他讲几句小话。
“睫毛。”他忽然说。
少年清隽的面孔缓缓靠近,眼睛是温润的黑。
“脸上沾了睫毛。”
睫毛是她之前困了揉眼睛时,不小心擦到面颊上的
竹吟愣愣的,她课桌上摞了横七竖八一大堆课本,竹吟矮了矮身子,缩到课本后,低声问,“哪儿呀”
男生修长的手指,猝不及防,再次触上她面颊。
“拿下来了吗”竹吟眨眨眼。
他指尖流连在她面颊上,目光沉沉的,轻声答,“没有。”
“你快一点。”竹吟有些不满,有些焦急。
他指尖凉凉的,温度很低,只是那双手修长漂亮,骨节舒展,看着很让人赏心悦目,竹吟被美色所惑,也就哼哼唧唧的催促了几声,没甩下他的手。
“我的脸要被你撸秃了。”她终于实在忍不住,愤愤。
他松了手,“拿掉了。”声音淡淡的。
竹吟眯着眼睛打量他,总觉得莫名生疑。
一根睫毛而已,有必要拿那么久么他又不近视,不存在看不清楚。
竹吟狐疑顿生,一眨不眨的默默盯着他,越沂依旧低着头看书写字,耳尖逐渐红了,淡色的薄唇抿得紧紧的,虽然神情依旧维持着平静。
他侧脸生得几乎完美,从头到尾,好像都纤尘不染,洁净得过分,眉眼干净,如淬冰雪。
╭╰╮她纯情的班长,是不是又回来了
所以他刚才,是真的在帮她拿下睫毛吧
算了,不计较了。
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他这种样子。
可口诱人的美少年。
竹某人惯来好了伤疤忘了痛,又有着一番大无畏的冒险精神。
于是她立马从抽屉里翻出漫画,重温了一遍,再度兴致勃勃的妄想了一番,把脸红的美少年推倒,然后,为所欲为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