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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曹操原配

第五十三章

与其他武将相比, 赵云的肤色偏白, 尽管从军多年风吹日晒, 也没能降低他的白度。

尤其是, 在一群黑得乌黑的将领们中间站着的时候, 赵云简直是白到发光的存在。

皮肤白,相貌清隽,有好处也有坏处。

比如说, 众多武将里,赵云是最招人喜欢的那个, 上至拄着拐棍走路的八十岁老太太, 下至八个月牙牙学语的小婴儿,在看到赵云时, 脸上的笑容都会格外的甜。

反面例子就是夏侯渊。

八十岁的老太太见了夏侯渊健步如飞,八个月哭闹不休的小婴儿见了他瞬间止住了哭泣, 可见相貌在人际交往中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赵云长得好看, 男女老少都喜欢, 桃花朵朵接踵而来, 所以对于赵云和樊见微的事情, 丁璇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唯一意外的是赵云在遇到樊见微之后,竟然这么把持不住自己。

要知道,赵云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是禁欲的, 飘逸的, 在月下舞剑, 在竹林吹箫的侠客。

是生在庙堂,心系万民,却又远在江湖的侠之大者。

他来去如风,身上不带红尘的烟火气,纵有不计其数的佳人向他秋波暗送,芳心相许,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并无留恋花丛之心。

这样的一个人,一朝为情色所迷,精神萎靡不振,因为生得白,眼下的乌青都格外明显,丁璇看了几眼后,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同时也越来越好奇,那个有国色之称的樊见微究竟美成了什么模样,能把赵云迷成这样。

丁璇的好奇心不加掩饰,刚抵达桂阳城,在太守府坐定后,便说起了樊见微。

赵范哈哈一笑,让侍女去请樊见微。

廊下的画眉鸟叽叽喳喳地叫着,细碎的脚步声自花厅传来。

丁璇扭头看去,一个娜纤瘦的身影转过长廊,分花拂柳而来。

时光似乎在她身上静止不前,她身上仿佛聚满了宁静温柔的月光,无论走到哪,哪都是温柔祥和的,像是让人不忍打破的梦境。

樊见微走进来,欠身拜下,再抬眉时,清澈的眼底聚着雾气朦胧,左眼下的殷红的小痣欲说还羞,道不尽的风流婉转,说不完的楚楚动人。

莫说赵云了,就连坐在堂上的丁璇,都生出一种想要把她揽在怀里呵护一生的念头。

惊艳之后,丁璇让樊见微入座,端起茶杯,凑在唇边抿了一口茶。

樊见微的确有让人一见倾心的资本。

赵范笑道“夫人,此等国色,可还配得上子龙将军?”

丁璇放下茶杯,道“自然。”

俊男美女在一处,最是养眼不过了,可她看赵云偶尔流露出的神情,似乎并非如此。

丁璇看了看静坐无语的赵云,又喝了一杯茶。

赵范是一个极有眼色的人,见此便道“夫人远道而来,一路甚是辛苦。夫人长于世家大族,游走在河北中原富饶之地,想来没见过我们桂阳小城的景致。”

“桂阳虽小,可也是荆州重郡,夫人暂请休整半刻,到了晚间,我请夫人领略桂阳之风采。”

丁璇点点头,让赵范先下去了。

赵范走后,樊见微颇为自觉地去了院子的偏厅,留丁璇诸葛亮赵云三人说话。

屋里只剩下下三人,丁璇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给赵云倒了一杯水,递到赵云面前,眼睛里闪着小星星,好奇问道“子龙,樊”

夫人两字差点说出口,丁璇硬生生地转成了姑娘“呃,樊姑娘当真好看。”

樊见微以前嫁了人,是樊夫人,但在赵云面前,再叫她樊夫人便有些不合适了。

丁璇道“子龙素来爱惜羽毛,这次怎么改了性子?以此法去应对赵范的假意投降。”

赵云怕消息走漏,在信里说的模糊,只说自己与樊见微一见如故,甚是喜欢,不知道的,还以为赵云被女色所迷,连自己身上的职责都不记得了。

丁璇太了解赵云了,看完赵云的书信后,她第一反应便是赵云借赵范的美人计另有图谋。

但赵云行事颇有君子之风,纵然想到将计就计,考虑到樊见微的名声,也不会去用这个法子的,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樊见微促成的?

如果真是樊见微促成的,他们就不能把樊见微当成普通女子对待了,有这般心智的女子帮着他们固然好,可谁又能保证,非亲非故的情况下,樊见微会一直帮着他们?

而樊见微所说的天下大义,也明显站不住脚,在这个时代混得久的诸侯们,哪个不打着拯救苍生的旗号?

桂阳与江东仅一江之隔,这些年来,江东可没少宣扬曹操的黑料,什么屠城啊,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怎么看,怎么是一个祸害天下的奸贼,跟拯救苍生的仁主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时候,就凸显深得民心的刘备的重要性了。

刘备的归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替曹操挽回了不少脸面的——爱民如子的刘备都降了曹操了,说明曹操此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并非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当然,也不乏某种偏激的人,提起曹操还是破口大骂的多,对于万民之主,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江东的孙权。

樊见微虽祖籍不是桂阳,但在桂阳生活了很长时间,受江东的影响更大,她纵然心怀天下,想拯救万民于水火,也没道理去帮着一个自己不熟悉,且名声并不算好的曹操。

这样一来,樊见微极力促成这件事的动机,便有些可疑了。

丁璇与诸葛亮交换了一下眼神,诸葛亮抿着茶,神情若有所思。

赵云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夫人云”

关系实在难以启齿,让做事果决不拖拉的赵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

赵云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屋里。

赵云是一个极为厚道的人,话说得极为温婉,但丁璇还是从他极力想要遮掩的话中听出了不对劲来。

——什么叫做他喝醉了酒,醉里睡在了樊见微的房间?

赵云从军多年,屡次立下奇功,参加的犒赏宴席不计其数,但从未在酒宴上失态过,更没有醉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桂阳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赵云行事素来谨慎稳妥,哪怕赵范再怎么劝酒,他也不会喝到不省人事,稀里糊涂在樊见微房间过夜。

答案只有一个,赵云在樊见微房间过夜的事情,是樊见微极力促成的。

赵云顾忌樊见微的名声,不好说这件事是樊见微主动做的,便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的确符合赵云一贯的作风,丁璇又问道“子龙打算如何安置樊姑娘?”

从赵云刚才的话来看,赵云还是颇为欣赏樊见微的,作为赵云的知己与盟友,丁璇很乐意见到赵云与喜欢的人走进婚姻殿堂。

可若是樊见微是江东派来的细作的话,事情便有些复杂了。

赵云抿唇想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丁璇的话,而是道“樊姑娘深明大义,乃世间奇女子。”

丁璇手指摩挲着茶杯。

她还是第一次见赵云如此赞美一个人。

丁璇看着赵云,赵云目光澄澈,道“樊姑娘此举并非帮云,而是为了天下尽快一通,百姓少受离乱之苦。只是此举却也毁了樊姑娘清誉。”

赵云停了一会儿,眉头微蹙,有一瞬的挣扎,挣扎之后,眉宇归于平静,道“此事因云而起,云自然要对樊姑娘负责到底。”

“只是天下未定,云不敢娶,待夫人平定乱世,九州归一,云便三媒六聘,迎樊姑娘入门。”

听完赵云的话,丁璇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喜该忧。

赵云的性格,注定他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

他性格温和,对谁都很好很有礼貌,但他的礼貌里,又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淡淡疏离。

他的认知里,世人分三类,一种是知己,比如说丁璇诸葛亮刘备,热血酬知己,他愿意替他们出生入死。

另一种,是需要他保护的普通人,还有一种,是敌人。

至于爱人

丁璇突然想起之前在冀州作战时,她看到的赵云视若珍宝的半块麒麟玉。

赵云的心思再怎么细腻,但终究是男子,在感情上没有女子那般敏感,他只以为那是好朋友送的礼物,并未多想。

哪怕那夜她提醒了他,他也没忘男女之情上面想。

想到这,丁璇忍不住道“子龙,我说如果,如果送你麒麟玉的木微是女子,你会娶她为妻吗?”

赵云微微一怔,满是晴空的眼底慢慢变了颜色,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什么话压在心里说不出。

那个眼睛圆圆像是小兔子似的看着他的木微,早在十年前便死了。

赵云垂眸,淡淡道“夫人,木微早就不在人世了。”

丁璇自知失言,没有再问。

赵云淡然一笑,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嘴角。

他看着窗外被风卷起的落叶,平静道“这个乱世没有如果,死了便是死了。”

丁璇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

她怎么能问这么傻的问题呢?

这不是揭人的伤疤吗?

诸葛亮看了一眼丁璇,出来打圆场,道“子龙,怀玉心直口快,你莫放在心上。”

赵云轻轻摇头,道“军师严重了。”

诸葛亮道“既然如此,子龙,我想见一下樊姑娘。”

说到这,诸葛亮声音微顿,看了看赵云,斟酌道“方便否?”

赵云揉了揉眉心,道“军师见她,有甚么不方便的?云将她请来便是。”

说完话,赵云便出屋去偏厅找樊见微。

赵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诸葛亮对丁璇道“你操之太急了。”

丁璇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以后我再也不在子龙面前提木微了。”

丁璇甚少有这种委屈巴巴的模样,诸葛亮忍不住笑笑了起来,放下羽扇,伸手拦住丁璇的肩,将丁璇拉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丁璇的额头,轻声安慰道“别自责了。”

“这件事不是你造成的。乱世之中,每日都在上演生离死别。”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来到桂阳。

生逢乱世,每一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

丁璇在他面前,他才会觉得安心。

诸葛亮轻轻一笑,道“你刚才的问话并非全然不对,至少我们知道一件事,子龙对樊姑娘,既敬又怜,对木微,是刻骨铭心。”

刚刚走到廊下的樊见微听到这句话,手指握紧了锦帕。

廊下挂着的画眉鸟还在唱歌,她却有些听不清了。

她想起她初到常山郡,白衣的少年临风而立,额间勒着蓝色抹额,抹额上绣着的是白色的祥云。

他对小小的她伸出手,眼睛像是秋夜里被露水洗过的星辰。

后来的她辗转流离,几句记不起他的模样,只记得他的眼睛分外清澈漂亮。

雾气在樊见微眼底转了转,樊见微闭了闭眼,轻轻叩响房门。

屋里传来丁璇的声音,樊见微推门而入。

丁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樊见微入座。

丁璇道“夫人蕙质兰心,请夫人过来的目的,夫人想来已经明白了。”

说到这,丁璇话题一转,道“只是不知,夫人如何看待与子龙的这段感情?”

历史上对樊见微的描述并不多,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有记载,只把她唤作樊氏。

她是无数个薄命女子的其中一个,被赵范当做货物送给赵云,赵云看她身上穿着孝衣,知道她在守孝,又因为她是赵范的寡嫂,故而并没有纳她。

写史书的人总是吝啬笔墨,寥寥几笔勾轮出一个被生活所迫的漂亮女子悲惨的命运。

可丁璇所见到的樊见微,似乎并不是那种甘愿被玩弄被当做货物的软弱性格,单是她极力促成和赵云的事情,就能看出她柔弱外表下的果决。

这样的女子美虽美,但关键时刻,能要人性命。

出于某种不便言说的目的,丁璇更希望她是因为喜欢赵云,才做的这一切。

——赵云这娃命苦,年少遇到的人死于战乱,如今十年过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他颇为欣赏的人,爱情的小火苗尚未来得及燃烧,一盆名唤细作的冷水将他浇得透心凉。

丁璇并不愿意见到这种情况,她更希望的是,乱世平定后,将军解甲归田,夕阳染红天际,温柔的女子站在门口等将军还家。

丁璇这般想着,然后便看到,身着素白色衣裳的樊见微抬手,从纤细脖子上取下来一块玉。

逆着光,丁璇看不清樊见微手中玉的模样,只听到樊见微声音轻轻柔柔的。

雾气在樊见微眼底漫开,樊见微道“妾便是当年的木微。”

丁璇端着茶杯的手定格在了半空。

诸葛亮的羽扇微停,眸光轻闪。

樊见微道“公孙瓒与袁绍交恶,战火蔓延到常山,妾被忠仆救下之后,南下避祸。”

“后来流落桂阳,被迫嫁给赵增。”

樊见微抬眉,看着丁璇,道“妾帮子龙,一为当年恩情,二为夫人。”

丁璇忽而觉得,今天有些刺目的阳光,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樊见微的身份揭开,她手里的半块玉珏正是能与赵云对上的存在,丁璇再不担心她是江东派来的细作。

而樊见微绘制的地图,更是被丁璇奉为至宝。

丁璇与诸葛亮研究过地形图后,便安心在桂阳住下,等待赵范与周瑜里应外合来杀她。

不得不承认,周瑜的计划的确精密,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曹操有过屠城的黑历史,陶谦杀害曹操的父母家人后,暴怒的曹操血洗徐州为父报仇。

她若是也死在桂阳城,以曹操的性子,必然会再度屠城,一雪心头之恨。

诸葛亮刘备赵云等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行为,再加上他们辅助的是她丁璇,而并非曹操。

在原本就对曹操不感冒的情况下,曹操一旦屠城,他们必然不会再追随曹操,直接拥兵而立,联合江东的孙权攻打曹操。

荆州五郡,只有南郡在夏侯渊手里,其他四郡不是被刘备所取,便是与江东互通有无的赵范占领着,众将群起而攻,远道而来的曹操必然大败。

此次大败,曹操人心尽失,且损失了众多大将和挂逼诸葛亮,没有几年的时间,曹操很难再对南方用兵。

这一段时间,足够让孙权发展壮大了。

等孙权有了可以喝曹操抗衡的实力,再联系马超,一同讨伐黑历史缠身的曹操,从三分天下,进而变成二分天下。

再之后,与马超决一死战,逐鹿中原。

若赢,则改朝换代,开创万事基业,若输,也没什么关系,江东有着长江天险,马超又多为骑兵,并不熟悉水站,一时半会儿打不过来的。

等江东恢复了元气,便再度挥师北上。

诸葛亮有隆中对,郭奉孝有十败十胜,周公瑾有二分天下。

这,便是周公瑾,他算透了人心,将兵家之术发挥到了极致。

江左美丈夫,名士自风流。

只可惜,天妒英才,死的时候才三十六岁。

丁璇感慨完周瑜的筹划,与诸葛亮赵云商量着如何去应对。

樊见微并不打算把身份告知赵云,她想想以现在的身份重新认识赵云。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丁璇表示赞同。

后世有那么一句话,虽然扎心,但说得颇为贴切死掉的白月光,才是合格的白月光。

君不见多少人心头的白月光,因为还活着,被磋磨成了嘴角的米饭粒。

樊见微以新的身份出现在赵云身边,挺好。

夜幕降临,侍从来请赵云去樊见微处安歇。

赵云身体一僵,脸色微红。

丁璇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去吧,别让见微等太久了。只是你要记得,美色虽好,可也要注意身体。”

“大敌当前,你别连马都爬不上了。”

赵云大怵,被丁璇闹得满脸通红,道“夫人,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丁璇当然知道不是那样。

樊见微把什么都跟她说了,包括她和赵云什么都没有发生,赵云却误以为二人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

还包括后来的声音。

在这件事情上,丁璇对樊见微的撩汉手段简直叹为观止,同理,对赵云的君子之风,也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若不是知道赵云身体没毛病,她几乎都怀疑赵云不举了。

当然,这种撩拨行为也不能太过激,毕竟大敌当前,赵云还需要保存体力上战场杀敌的。

丁璇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樊见微点头,说自己一定注意。

樊见微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想来今夜的赵云不会太难过。

可哪怕知道这一切,在看到赵云那张皎皎如月正气清隽的脸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打趣赵云。

丁璇笑弯了腰,道“知道了,快去吧。”

赵云红着脸出了门。

门吱呀一下被关上,月色穿过纱幔在桌上印下银色的光影,诸葛亮握着羽扇的手指修长,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羽扇。

丁璇笑完了赵云,手掌托着下巴,手肘放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诸葛亮。

樊见微和赵云的事情倒是提醒了她,诸葛亮和赵云属于同一挂的人,含蓄内敛到极致,且更多的心思在国家大业上,儿女情长对于他们来讲,是忙完了一切后,闲暇时间的调剂品。

可有可无的东西。

想要等着他们开窍,怕是要等到十年,甚至几十年以后。

——乱世平定后,还有安抚百姓,安抚百姓后,还有治理天下,数不完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他们的开窍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和诸葛亮互相表露心迹也有一段时日了,朝夕相处的情况下,诸葛还是会义正言辞地纠正她过于亲密的动作。

比如说,不能随意捏他的脸,再比如说,某些某些的时刻。

烛光和月色相映生辉,丁璇盯着诸葛亮看。

诸葛亮看着地图,说着自己的分析“赵范并非甘居人下之人,他对天下同样有着野心,为了让自己以后的路好走一些,他会顾忌民心,并不会主动动手杀你。”

“而周瑜想招揽我与子龙等人,也不愿把杀你的罪名揽在自己身上,他们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动手。直至现在,他们都没出手。”

丁璇的小指按着脸,随口道“他们忌惮的,便是我们能利用的。”

听到这句话,诸葛亮向丁璇投以赞赏的目光。

目光刚落在丁璇脸上,眉便蹙了起来。

如果说有人在的情况下,丁璇看他的目光还是秋波暗送的话,但现在丁璇看向他的眸光,是波涛汹涌。

丁璇伸出手,食指点着诸葛亮的心口。

夏天的布料薄,隔着薄薄的布料,诸葛亮几乎能够感觉到丁璇指腹的微凉。

丁璇的食指一路往上,放在他的脖子上。

诸葛亮喉咙微微发金。

丁璇眨了眨眼,星河流淌在她眼底“我今日问见微学了一个姿势,你要不要试一下?”

月亮躲进云层,廊下的画眉鸟在笼子里扑闪着翅膀,跳来跳去。

窗户上映着竹影摇曳,昏黄的烛光闪了几闪,最终归于黑暗。

曹操的大军终于调度完毕,尘沙滚滚出许昌。

曹操的目标并不是丁璇所在的桂阳,而是南郡。

聪明人就是有这种好处,很多事情不用解释,他也能知晓你的打算,并且配合你的计划,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赵范与周瑜两人争执良久,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眼见曹操的兵马出了许昌,再这样拖下去,计划便要泡汤,于是把时间定在未时三刻,派死士刺杀丁璇。

这一年丁璇出了太多的风头,收复三州之地也结了不少的仇家,死于旁人的暗杀也情有可原。

虽然这个节骨眼上,丁璇若死,肯定和江东的孙权脱不了关系,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太阳的余辉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大地上,出城看地形的诸葛亮和赵云还没有回城。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赵范连忙准备了歌舞,邀请丁璇赴宴。

他还想收拢诸葛亮和赵云为自己所用,这种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杀丁璇是最合适不过了。

杀了之后,再把一切推在江东的周瑜身上,既然洗白了自己,还给周瑜拉了一波仇恨。

赵范殷勤地给丁璇添着酒,道“军师与子龙将军何时回来?”

不是他没有想过在饭菜里下毒毒死丁璇,世界上没有一种毒是看不出来的,丁璇如果被毒死,诸葛亮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再说了,丁璇只用自己的杯子和筷子吃饭,只怕还没毒死丁璇,就被丁璇发现他下毒的事情了。

所以在宴席上杀丁璇,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是他也受点伤,在诸葛亮面前好好哭诉一番周瑜的狠毒。

丁璇看着赵范安排的歌舞,道“男人的心思,谁能猜得到呢。想回便回,不回拉到。”

窗外有烟花乍现,却与寻常的烟花不一样,久久地挂在夜幕,长聚不散。

庐陵与安城的城门被打开,千军万马涌出城外。

圆月被吞噬,只剩下一个消瘦的月牙儿,躲在云层里不肯出来。

桂阳城里,赵范笑眯眯看着丁璇。

关于丁璇和诸葛亮的流言,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但听说和见到是两回事。

看着丁璇似乎在跟诸葛亮赌气的模样,他甚是心疼远在千里之外的曹操。

赵范端起酒杯,敬着丁璇,道“那不提军师了,夫人喝酒。”

丁璇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

赵范喝完酒,并未放下酒杯,酒杯在他手里遥遥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能掉在地上。

丁璇瞧了一眼,险些笑出声。

就不能弄点新鲜的吗?都什么时代了,还摔杯为号呢。

古往今来血淋漓的例子告诉我们,摔杯为号是行不通的,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成功率明显更高一点。

君不见卷帘大将倒是摔杯成功了,吓得玉帝将他贬下人间,若不是辅佐唐僧有功,只怕要在流沙河当一辈子的妖怪。

卷帘大将还颇为委屈,自己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琉璃盏,玉帝至于这般对他赶尽杀绝吗?

殊不知,玉帝差点没被他的“摔杯为号”吓出心脏病。

丁璇目光荡悠悠,落在赵范手里的杯子上。

玉质的酒杯落在地板上,顷刻间摔得粉碎,屋外响起盔甲相撞的声音,弓弩上弦,刀剑出鞘。

丁璇一脚踢开面前的矮桌,矮桌翻转升空,砸翻一群想要进屋的刺客。

图穷匕见,赵范也没必要再掩掩饰,随手抽出放在一旁的长剑,直取身边的丁璇。

然而丁璇比他的速度还要快,他的剑刚出,丁璇的剑已经刺中了他的胸口。

鲜血源源不断流出,丁璇眉梢微扬,揶揄道“杀我?”

“你比胡车儿如何?”

这是关二爷专属的装x话,每每有人挑战他,被他一刀秒杀的时候,关二爷总会捋着胡须,凤目微眯看着尸体,冷笑道“汝比颜良文丑如何?”

她当年看书时只觉得太装x了,如今自己说起来,恩,真爽。

丁璇拔出剑,赵范的身体倒在地上。

意识彻底消失前,赵范听到丁璇的笑声“能杀死我的人,根本不存在。”

保护丁璇的侍从们纷纷抽剑,阻拦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刺客。

丁璇俯身,割下赵范的脑袋,手提着赵范的人头,丢在刺客群中。

赵范的人头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刺客们出现了波动。

丁璇环视着众人,朗声道“赵范谋逆,已经被我诛杀。我知道你们并非真的想要杀我,而是被赵范所蒙蔽,不得不为之。”

“若你们此时归降,我可以既往不咎。”

刺客们你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这群刺客分两类,一类是赵范的手下,另一类,是周瑜派来的人。

赵范身死,追随赵范已没有了意义,况她又以重金许之,一部分的刺客们难免犹豫不定。

棘手的是周瑜派来的人。

那帮人才不会因为赵范的死而停止对她的刺杀。

一个刺客道“你我本就不是赵范的人,主公待我恩重如山,将此重任托付给我,我纵然身死,也要完成主公交予我的任务!”

说完话,他不顾一切此冲了进来。

侍从们拦下刺客,丁璇端坐在矮桌旁,长剑搁置在一边,端起刚才没有喝完的酒,抿了一口。

外面的厮杀,仿佛与她无关。

丁璇一边喝着酒,一边道“你们难道不好奇诸葛孔明和赵子龙为什么不在城里吗?”

丁璇端着酒杯,眉梢轻挑,清越的声音响在夜幕中“他们去找周郎了。”

河边的诸葛亮轻摇羽扇,赵云一身银甲,像是夜幕中最闪亮的星辰。

长沙城门大开,关羽凤目微眯,倒提青龙偃月刀,刀刃在夜幕中闪着寒光,刘备黄忠紧随其后,天生反骨的魏延独守长沙,目送三人领军出城。

零陵的张飞一骑绝尘,后面的士兵们紧赶慢赶。

被浓雾笼罩着的长江之上,停着一艘艘的军船。

甘宁蹲在甲板上,望着浓雾之后的地面上熊熊燃烧着的火把,他嘴里衔着一根水草,水草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江风一吹,甘宁身上挂着的金铃铛叮铃铃响着。

隔壁的船只打着旗语,甘宁吐出嘴里的水草,从船上找出一条绳子,身体一荡,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起舞,他轻飘飘地落在另一艘船上。

船上的黄盖正在擦拭着战刀,甘宁立在他面前,挡住了火把的光。

周瑜怕诸葛亮釜底抽薪偷袭孙权,把黄盖留在了船上,用来保护孙权。

黄盖没能出战,心里颇为不满,甘宁又过来闹他,他心里更烦了,不悦道“你不在你的船里待着,来我这作甚?”

“一会儿公绩出来了,他要杀你,我可拦不住。”

甘宁没有归降孙权前,在与孙权作战中杀死了凌统的父亲,如今归降了孙权,杀父之仇在那摆着,凌统对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还几次三番对他动手,想要报杀父之仇。

奈何武功不如甘宁,每次都没能报成。

甘宁指腹摸了一下黄盖的刀,嬉皮笑脸道“他又打不过我,怕他作甚?”

“我来是给你说正事的。”

黄盖道“有屁快放。”

甘宁挑挑眉,腰间挂着的铃铛被风一吹,又响了起来。

甘宁手指转着铃铛,道“我昨夜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到——”

“你闭嘴!”

黄盖把战刀扔在地上,怒目而视“大敌当前,别说不吉利的话。”

甘宁笑嘻嘻道“我这不是担心大都督吗?”

“都说卧龙凤雏,二人得一可安天下,大都督此去,只怕危险重重。”

黄盖上下打量着甘宁,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甘宁试探道“要不咱们求了主公,去帮大都督?”

“不可。”

黄盖想也不想便否决了甘宁的提议。

此次战役,关乎江东存亡,故而孙权亲自来督军。江东的将才跟随周瑜倾巢而出,只余下他与甘宁还有凌统几个年轻的将领守着孙权,他们若是再出去,万一诸葛亮来劫营,光杆司令的孙权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甘宁道“丁璇带了一万精兵,夏侯渊有一万兵,张绣与曹昂的兵力保守估计在五万以上,赵云张飞各有三千精骑,还有关羽,关羽也有五千兵,这加在一起,可是将近十万精兵。”

甘宁伸出三个手指,在黄盖面前晃了晃,道“咱们的大都督,只带了三万兵。”

黄盖被甘宁说的有点慌,负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甘宁身上的铃铛声音在夜里飘得很远,听到声音的凌统提着剑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眼见二人又打起来,黄盖拦在中间,声音太大,吵到了睡不着觉的孙权。

孙权派人来问,三人跟着侍从面见孙权。

十六岁的少年郎端坐正堂,眼睛是湖水的绿,发色微微发紫,虽然年轻,却颇为威仪,让人不敢轻视。

甘宁单膝跪地,解释着自己来找黄盖的原因。

孙权拧眉沉思片刻,道“黄老将军,你领一万兵,去襄助公瑾哥。”

周瑜和孙策是结义兄弟,孙策死后,孙权年轻,镇不住一帮老臣,是周瑜力排众议,辅佐孙权,这才慢慢平息了老臣们对孙权的不满。

孙权感激周瑜,以兄相称。

黄盖道“我若走了,谁来保护主公?”

孙权笑笑道“公瑾哥曾与孤私下说过,丁璇所带将领虽多,但多为骑兵,并不擅长水战,诸葛亮纵然想偷营,只怕也是有心无力。黄老将军只管放心前去便是。”

黄盖推辞不去。

话是这样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再加上甘宁新降,心思未定,他一走,孙权身边只有一个凌统,凌统远非甘宁的对手,甘宁水性又好,杀了孙权后,仍能从水下离开。

周瑜让他留守在孙权身边,未必不是有着这样的考量。

黄盖不愿出战,甘宁笑眯眯请战道“主公,既然黄老将军不愿意去,那就让末将去帮助大都督吧。”

孙权眼睛轻眯,想了一会儿,道“甘将军武艺超群,曹孟德有恶来典韦,孤有甘将军。此等小事,便不由甘将军出马了。”

甘宁投降不足一个月,他可不敢让甘宁领着一万兵去帮助周瑜。

最坏的结果不是甘宁领着一万兵跑了,而是甘宁给战场上的周瑜补了一刀。

孙权看向凌统,道“公绩,你带五千兵马,速速支援公瑾哥。”

凌统下巴微抬,轻蔑地看了一眼甘宁,大步走出船舱。

甘宁脸上的笑容如旧,叮叮当当地回到自己船上的房间里。

金色的铃铛响在夜风中,甘宁把玩着铃铛,从房间里找出一串铃铛,挂在心腹身上。

然后手指一按自己身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声音消失了,只有心腹身上的铃铛在响。

月光稀薄,星光洒在江面上,忽有黑影闪过,坠入深不见底的江水,却未激起半片浪花。

桂阳城外,周瑜率兵赶到,亲卫打着旗语,让城里的内应打开城门。

城门尚未被打开,城外的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极亮眼的白色。

赵云所带皆是银甲白马的骑兵,号称白马义从,曾打得匈奴看见白马便逃。

周瑜眸光微转,手指紧了紧马缰。

白马之后,四轮手推车被人慢慢推了出来。

诸葛亮坐在车上,看着人群中的周瑜,轻摇着羽扇,道“周公瑾,亮在此恭候多时了。”

诸葛亮的声音刚落,城墙之上响起琴音,周瑜抬头,女子一身金甲,烈红的披风扬在夜风中。

女子手指抚琴,时不时错乱的音节让周瑜眼皮直跳,偏女子并未察觉,自以为弹奏得甚是悦耳动听,语气也颇为自豪“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这一曲琴音,都督可还听得?”

西方又有一支军马赶到,为首的将领声若洪钟“燕人张翼德在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北方赶来的关羽一手捋着胡须,青龙偃月刀闪着寒芒。

周瑜迎风而立,狭长的桃花眼映着漫天星辰。

周瑜身边的亲卫拔出腰间佩剑,大吼道“保护都督!”

众军混战,亲卫护着周瑜向江边而逃,张飞提着丈八蛇矛准备再追,赵云笑笑道“翼德无需去,自有人把周郎送回桂阳。”

张飞听此话,便知丁璇早有安排,收了武器,纠正赵云道“称呼又错了,是三哥。”

说完话,张飞又问丁璇“你平时的琴弹得挺好啊,今日咋这么难听?”

丁璇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众将护着周瑜一路而逃,远处的江水在星光下闪着粼粼光泽。

悦耳的铃声自江边传来,众将赶到江边,甘宁蹲在码头的柱子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吊儿郎当道“都督大败而归?”

脾气急躁的将军对着甘宁拔出了剑“不许你这样跟都督说话!”

周瑜一脸平静,眼睛轻眯,看着孤身一人的甘宁,道“你我同为主公效力,莫动不动拔剑。”

“还是都督脾气好。”

甘宁拍拍身上的水,吐出嘴里的草,笑眯眯地看着周瑜,眉梢轻挑,道“我有一个朋友琴弹得不好,想请都督过去指导两句,不知都督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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