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南近来一直在为演出做准备。
她借着柏知远的面子在艺术学院要了一间钢琴教室,十几平米大够放得下一架钢琴和一个凳子,在教学楼负一层。那一层都是这样的小隔间,每一间也都这样的布置,每晚来练琴的学生都得刷卡排队,限时一个钟头。
那一年外婆迷上胡歌,《伪装者》看了无数遍。
有时候打电话说着说着就聊起剧情,陈迦南觉得柏知远就像剧里的明楼,你看不穿他是以何种身份存在,却还得感谢他创造的这些机会。
周末的下午她和往常一样坐公交去上课。
他的小侄女很有天赋,这还没多久已经可以自学到哈农六了。陈迦南又让开始弹车尔尼,教了一首城南旧事用来调节枯燥。
于是那天遇见柏知远说:“她说你教的很好。”
“我也是有样学样。”陈迦南说。
他们并肩走在图书馆外的校园路上,路两边的杨树拔地而起高高的仰头沐浴阳光。柏知远慢慢站定,看了一眼她有些深的眼袋。
“昨晚没睡好?”他问。
“练琴有点晚了。”陈迦南笑了笑,“不影响。”
“这段时间可能会有点辛苦。”柏知远道,“身体是第一位不要太拼命。”
陈迦南:“我知道。”
“你现在这样子比你做生物实验看着精神多了。”柏知远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二教,“我还有节课,忙你的去吧。”
说完转身进了教学楼。
陈迦南原地站了会儿往宿舍方向走去,算了算日子给毛毛拨了个电话。毛毛好像在饭局上,还能听到她捂着手机说“你们先喝我接个电话”。
过了几秒,嘈杂的听筒变的安静了。
毛毛笑侃她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陈迦南一边走一边说无聊,想从你那听点有趣的八卦打发打发时间。
“八卦?”毛毛说,“姐姐我卖房赚了一大笔算不算?”
陈迦南“嘁”了一声笑:“回去请客啊。”
“那必须的。”毛毛得意道,“老板攀上了沈家这棵大树,至少有那么一段漫长的时期姐姐我是不愁吃喝了。”
陈迦南:“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地皮?”
“为了这块地皮没少吃苦头我,如今也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毛毛说,“那晚也没被那个林少爷白白调戏。”
陈迦南“哼”了一声:“你是赚了,我惨了。”
她把那天遇见林枫那个无赖的事说了一下,顺便添油加醋提了点喝了多少酒差点倒在那儿。毛毛听得炸毛,问她:“他拦你路你就乖乖上车了?”
“不然跑吗。”陈迦南嗤笑,“他找学校来怎么办?”
毛毛气的在那边一直骂脏话。
“就是一顿酒的事儿,喝完了解气了。”
“你说这种有钱的混蛋怎么就不栽呢。”毛毛气道,“听说下周还要搞什么慈善晚会,邀请的全是商业名流,让这王八蛋又捞一笔。”
陈迦南眉毛一动,听着只是笑了一下。
现在的公司搞这种活动大都是公关揽到底,交给外包公司一手策划,也有些私底下会请一些交情好的乐团助兴,提高档次装装门面,陈迦南大概是赶上了好时候。
她那天去老年艺术团兼职,遇见了林枫。
上次就是在这附近遇见他的,陈迦南不难怀疑林少爷在这有熟人。那天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乐团还是他资助的,有一个发烧友是他表舅。
林枫看见她自然也不会错过搭讪的机会,还特意穿过一堆人凑上去打招呼,热情劲儿和那天冷环境下的逼酒判若两人。
“咱俩还真有缘啊是吧陈姐姐。”林枫挑着眉梢。
陈迦南轻笑了一下:“有那么点儿。”
“真别说,你现在这口气这表情……”林枫“啧啧”两声道,“跟三哥还真是有些像了。”
提到沈适,陈迦南将目光落向别处。
“你跑这做兼职能挣几个钱对吧。”林枫说,“我给你个平台怎么样?”
那个瞬间他大概是说笑的,陈迦南却抬起头认真了。
“我来这是因为热爱。”陈迦南也不知道她怎么会说出这个词来,“小试着玩不敢登您的大雅之堂。”
林枫长长的“哦”了一声,重复着她说的热爱那两字,半响忽然笑了出来,不知道是这个词好笑,还是说的人好笑。
“听着是有点道理。”林枫眯着眼笑,“可这乐团我也不能白养着是不是?做做样子总还算过得去。”
这些人从来都不会面对面和弱者谈条件,陈迦南是从指挥老师那儿知道她即将要做的工作,还是份了不得的活儿。
林枫似乎比她还要期待,大白天跑去沈氏晃荡。
人还没进办公室就喊着三哥,李秘书一脸无奈也是没办法,恭恭敬敬的推开门请人进去。沈适正在低头看文件,闻声连头都没抬。
“我还以为看见鬼了。”沈适说。
林枫往沙发上一坐,二郎腿翘起来,喜滋滋的笑着,喝了几口李秘书端过来的茶,这才看着沈适说:“三哥,明晚你来吗?”
沈适:“没空。”
“别呀,你不来多没意思。”
“听说你宴请了至少百来位。”沈适抬眼,“没意思?”
林枫干脆耍起无赖:“你不来就没意思。”
沈适轻笑了一下,没有给话说去还是不去。
“我倒有个想法。”林枫卖起关子。
沈适看着文件:“想说就说,不说就滚。”
林枫嘿嘿笑:“我也请了周大小姐,至于她的男伴就不太清楚了。你要是迫于祖奶奶那边的压力的话,明晚可是个好机会。”
沈适翻文件的动作一停,慢慢抬眼。
“现在外头都传你俩有戏,这要是你明晚带个别的女人过去,表现再亲密点什么的会怎么样?”林枫说,“那个周大小姐名校出身多爱面子肯定知难而退。”
沈适将笔往桌上一扔,靠在椅子上。
“反正我是觉得只要周瑾不松口祖奶奶一定会让你俩定下来。”林枫说,“迟早的事儿。”
沈适嗓子里溢出一声笑,听得林枫怪瘆得慌。
“你倒是看得清楚。”他说。
“话不能这么说啊三哥我也都是为了你好,江坤那小子现在还在梁雨秋的淫威下抬不起头……”林枫说着觉察到沈适的脸色都变了,立刻停住话匣子干瘪瘪的笑了声,“那啥,三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快步走向门口,临了还喊着明晚啊记得来啊。
沈适懒懒的靠着椅背仰头闭上眼,眉头慢慢的皱起,过了会儿按了内线让李秘书进来了一趟,他吩咐道:“联系一下赵小姐。”
沈适平日行事低调,那晚来的也出乎意外。
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出席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尤其还罕见的在身边带了个女伴,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
有人靠过来打招呼,笑脸逢迎。
江坤穿过一堆人走了过来,看见沈适身边的女人,笑着挤了个眼。女人识趣给男人留下空间,去向别处和太太小姐们谈起珠翠宝石。
“放着周瑾不要。”江坤说,“故意的吧三哥?”
有侍者端着餐盘打身边走过,沈适拿了一杯酒。
“她来了?”他淡淡道。
“林少爷的面子能不给吗早来了。”江坤给他指了指某处,周瑾的目光一直没有看过来,“还和她老弟,你说这大小姐真是聪明啊,男伴都让人无话可说。”
沈适喝了口酒,摇着酒杯抬头看了眼。
“你呢?”他问。
“我?”江坤眼神会意着身后,“除了梁雨秋我敢带别的女人吗?上次那出够我呛了。”
沈适笑了笑,放下酒杯。
他这会儿有走的意思,过来露个面表表态就行了,无奈又遇见几个生意场的熟人,在阳台抽着烟说了会儿话。
沈适咬着烟,偶尔应两句。
男人之间的话题除了生意就是女人,这还没说一会儿嘴里的话就变了味儿。有人玩笑着说沈总向来眼光好,回头给兄弟也介绍几个。
沈适抽着烟闷笑,眼神微眯。
“那个女的谁请来的?”有人忽然目光转移,“看着挺纯啊。”
沈适低头掐了烟,听的漫不经心。
“回头问问林少爷不就行了。”一个男人回,“你别说,钢琴弹得还真不错。”
沈适喝了口酒,目光忽的一顿。
他定定静了几秒,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过去。会场一角搭了台白色的三角钢琴,琴凳上坐的女人后背挺直,及肩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袭白色的单肩纱裙,裙摆打在脚踝上方。
她的侧脸看上去特别干净温柔。
怎么会用这些词来形容她,沈适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喝醉的样子,抱着手里的长号眼睛太他妈干净仰头对他笑的一脸无辜的说,你行你上。
沈适目光温和,轻轻笑了一下。
“沈总笑什么呢?”有人好奇。
沈适收了笑,慢慢道:“冤家。”
说完放下酒,手抄裤兜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