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迦南大概是知道这个日子的。
那几年里总有那么几天他会很低落,默默喝酒也不怎么说话,她静静的陪在身边,夜深人静时会说我让老张送你回去。
她摇了摇茶杯,没有说话。
房东老太太抱着一只猫走了过来,问他们需要帮忙吗。那只猫很肥,有些像外婆家的流浪猫,陈迦南忍不住低头逗了两下。
“她可真懒。”陈迦南说,“都不看我一下。”
老太太笑:“可爱吧?”
陈迦南点头笑着“嗯”了一声。
“你丈夫喜欢猫吗?”老太太忽然看了眼沈适,问她,“养一只。”
陈迦南愣住了,她正要开口却被身后的人截了话。
“有机会试试。”沈适缓缓道,“您有推荐的猫种吗?”
“折耳猫。”老太太笑,“我这只就是。”
“您养的很好。”他说。
听见他说这句,陈迦南忍不住笑了一下。
“或者留个联系方式,等她有了小猫我给你们寄过去。”老太太越说越开心,“绝对又乖又懒。”
沈适说:“行啊。”
陈迦南透过房梁的窗户下落成的光柱看他,没有一点敷衍的样子,倒是难得的认真,她凝视了一会儿,默默别开眼。
那顿饭吃的很轻松,腊排骨有外婆的味道。
吃完陈迦南端着盘子去洗碗,沈适收拾了下餐桌,站在身后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陈迦南洗碗的动作顿了下,仍低着头,淡淡的说好啊。
八点钟的古城蛮亮堂,游客不多。
陈迦南穿着他下午买的裙子,换了双比较舒服的平底凉鞋,正适合在每一家五颜六色的店里溜达,把沈适甩在后头。
古城里有很多巷道,弯弯绕绕。
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铺子,陈迦南转的有些收不住心,或许是那一晚的微风很好,月亮很圆,她似乎都忘记了沈适的存在,看到摆满了耳坠的亮晶晶的铺子就停下脚。
“这个多少钱?”她拿起一对耳环问老板娘。
“两对十五。”
陈迦南挑了三对,犹豫不决。
“喜欢就都拿着。”沈适在身后说,“纠结什么?”
“不好给钱啊。”
沈适:“……”
那大概是他买过最便宜的东西了,沈适不禁有些好笑,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老板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本店不刷卡。
陈迦南裂开嘴笑,拿出手机说:“微信。”
沈适抬手挠了挠额头,尴尬的收回了卡。再看陈迦南,她正对着镜子戴耳环。耳环是蛋黄色,和她的裙子短发很搭。
看她戴了半天没戴上,沈适走了过去。
从她手里拿过耳环,说:“我来。”
陈迦南微微偏着头,从镜子里看他。沈适低下头很认真的样子,轻轻皱了皱眉头。她不小心被戳到了,“嘶”了一声。
“弄疼了?”他问。
“嗯。”陈迦南说,“你慢点。”
沈适动作放轻了,终于给她戴上。
走出店铺,陈迦南满身轻松的伸了个懒腰,又走进了对面卖陶笛的铺子。那一路上她在前面蹦蹦跳跳,沈适跟在后头,偶尔会提上两句意见。
“这个围巾怎么样?”她会问。
“还行。”
“哪个铃铛更好看?”
“这个吧。”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水果茶?”
“别太甜。”
“你说这些香烟的样子哪个更好看?”
沈适随手一指。
路边的流水静静淌过,明亮又昏暗的巷道上女孩子少有的阳光明媚,沈适闲淡的跟在后面走,似乎这是他最悠闲的时光。
从南门走到北门,他们走了一个小时。
古城里的人渐渐少了,一些店铺慢慢关了门。陈迦南晃荡了很久,终于在一家灯笼铺子停下脚,她看中了一个很简单的莲花河灯,又要了一根短蜡烛。
沈适跟进来问:“买这个做什么?”
陈迦南没搭理,径自付了钱。
出了店,她朝他伸手:“打火机。”
沈适掏出给她。
陈迦南拎着河灯,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座桥,从桥上往下走到河边。沈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沉默的跟着走过去。
她转身将河灯递给他:“你点吧。”
沈适抬眼。
“我外公走的那年萍阳下了很多天暴雨,外婆每天晚上都去放河灯。”陈迦南轻轻道,“她说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沈适垂眸看着她递过来的河灯。
那个晚上陈迦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他心里有一种疼痛感,放下了所有伪装的样子,想好好的和他在这走一走。
沈适咬着烟点上蜡烛,让河灯随风而去。
“走吧。”他站起身。
“不多看一会儿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沈适轻笑,“还记得回去怎么走吗?”
不说还好,这一说陈迦南有点晕。
“你记得吗?”
他大方道:“忘了。”
月亮慢慢钻进云里,有星星冒了出来。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可是巷道太多,陈迦南完全没有印象回去的路是哪一条,再看沈适,一副压根就没往心上放的样子。
“那怎么办?”她问。
“你问我?”
“难道问鬼吗?”
沈适点了下头,指了她旁边一个方向:“我以为你问她。”
陈迦南嗤笑:“你以为我吓大的吗?”
沈适的表情忽然正经起来。
那一片的巷道比较黑,刚好有一处老宅子,白色的矮墙,有枝叶从墙里伸出来。四下都没有人,那些店早已经打烊。
“欸。”她皱眉看他,“你怎么了?”
沈适一直不说话。
陈迦南被他看的后背有些发凉,慢慢转身看向后面,脑袋刚转向一半只感觉眼前有一个石头砸了过来,她被吓的“啊”了一声。
耳边传来沈适低低的笑。
她回头怒瞪,抬脚就走。沈适笑够了慢慢跟上去,她明显故意的,走的很快,拐个弯就没影了。沈适站在路边四下张望,双手搭在跨上蹙起眉来。
“陈迦南?”他喊。
没有人回应。
沈适没走太远,找了一条街又回到原地等待,走几步喊一声她的名字,那是一种低沉又浑厚的声音,慢慢的,变的急促和焦急。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陈迦南躲在他身边的一面墙后,有些奇怪自己竟然会和他玩起这样的游戏,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夜晚。
“陈迦南?!”他又喊了声。
“这儿呢。”
她略带轻盈的声音自后传来,沈适倏地回头。
“别这么看我。”她还理直气壮起来,“是你先玩我的。”
沈适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万一跑丢了想过后果吗?”他问。
“先奸后杀再分尸荒野什么的,明天的头条肯定是西城古镇一个陌生女人半夜三更被残忍杀害。”陈迦南讲的津津有味,“说不准你还会是第一嫌疑人。”
沈适饶有兴味的看着她。
“我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沈适:“闭嘴吧你。”
说着拉过她的手朝着一处走去,那太过自然的动作让她心揪了一下,陈迦南还是歪着头笑问他知道路吗就往这走?他不咸不淡的看了她一眼,说你安静点。
陈迦南:“@#¥%……&)()!@#¥%……”
他七拐八拐,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老太太还留着门,灯笼高高挂着很温暖。陈迦南走的有些乏,胃也有不太舒服,一进房子还没躺下就有点反胃,去洗手间吐了两下。
出来的时候沈适倚着墙看她。
那目光陈迦南太过熟悉,淡漠的,不留情面的。他做这事不爱戴套,陈迦南一直在吃药,那时候他还算有点良心,尽量不射在里头。
陈迦南正要开口,听见他道:“多久了?”
明知道他误会了,她故意不解释。
“有了就生下来。”他说。
陈迦南一愣。
“你说什么?”
“药停了吧。”沈适看着她又重复道,“有了就生下来。”
“你未婚妻不要了?”
她总是突然就锋利起来,沈适叹息。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温柔点。”他靠近她,慢慢低下头去,“嗯?”
“温柔不了。”
沈适笑了一声。
“今晚放河灯那会儿不挺温柔的。”他说,“这么快转性?”
陈迦南:“你管我。”
说着就要推开他走,被沈适一把按在墙上。他吸了口气看了她一会儿,在她唇上很轻的印了一下,将脸埋在她脖子里。
“还没人能做得了我的主。”然后听他低声道,“懂吗南南。”
这像是一句承诺。
陈迦南的眼睛闪了闪,她目视前方不太敢去看他,只是静静的呼吸,垂在两边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意,因为他那句话。
“欸。”她轻声。
“叫谁欸?”
陈迦南慢慢平静下来,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衬衫下摆,微微侧头看他,沈适似有觉察,从她颈间抬头和她对视。
一瞬间的迟疑,陈迦南将嘴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