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天气又冷,她光着腿在路边哆嗦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打到车,回家洗了热水澡才缓过来。蜷缩在床上,把当晚和他交谈的情况反复过了几遍,都没得出一个结论。当晚的情况就是,简风表面礼貌,实则什么态度都没表露。而且他这种客气的态度,彻头彻尾都是一套商务上的礼仪,之前与她私交的情分半点都没看到。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该进还是该退?该进的话又该怎么进?
她不敢大意,虽已到深夜但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林静之,把当晚的情况全数说了,问道:“领导,简风到底是几个意思?我说‘文科’的事,他完全不接我的话呀,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林静之沉吟一下,说:“他没说不行那就是行。慢慢磨着他,这不才第一次找他谈嘛!”
纪山荷心有惴惴,说:“那我这周末再请他吃个饭?”
林静之寻思着说:“请他吃饭的话,给他女朋友带一份礼物可能会好些。”
她一时怔住,林静之解释道:“现在是公事,公事有公事的办法,得让他不计前嫌才好。”
她十分气恼:“他之前只是玩玩而已,难道因为这点事还得让我向他赔礼道歉?”
林静之笑道:“男人对你小气是好事,就怕理都懒得理你。”
她无奈道:“那我现在微信约他?会不会太晚了?今天是周五,应该没那么早就睡了吧?”
林静之说:“今晚就约,不用在乎时间。”
打完电话,纪山荷给简风发了一条信息:简所,明天是否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一个多小时都没回应,她等着等着就握着手机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振动了一下,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看一眼手机,简风回的是:最近很忙,没有时间。
与他当面交流的感觉天壤之别,当面交流,他起码还注重了表面上的礼貌,微信交流,却只有几个冷冰冰的字,他毫不介意流露出冷漠的态度。
纪山荷不敢怠慢,又发了短信过去:那简所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文科建筑”的事情。
他这次回复得很快:我不考虑做了。
看到他的信息,她彻底凉了。如果他不准备做‘文科’的设计单位,那么陈雄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来的‘文科’项目,很有可能就此被规划局收回,到时候可没那么好运气,有第二个“吃血痂”的吴世康来当炮灰。
她向来坚强,几乎从不为生活中的挫折而哭泣。努力竞争很久的职位被人抢走的时候没哭;发现某个前任劈腿的时候没哭;面对宋音希的陷害时,也是一人独自咬牙挺过。而此时,眼泪却突然涌了出来,瞬间湿了满脸。
明明觉得不再喜欢他了,可他这种淡漠的拒绝,还是让她很伤心。自尊、骄傲、期待,还有对过去的情怀,被严重伤害了。一瞬间很心死,觉得再也不要去找他了,再也不要接触这个人了。可过了几天后,她骨子里的那种狠劲又在隐隐冒头,她想: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也不相信他就会这么放弃,他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就非得去磨他,直到他答应为止。
既然他不赴约,那么她就直接上门吧。
某个周三,她从林静之办公室搜寻了一瓶1988年的红酒,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一等等到晚上九十点的情况,她中午就去了简风建筑事务所,没想到简风不在,扑了一个空。
她悻悻抱着一瓶酒返回,正巧遇上简风的助理张宸聪从公司门外进来,他打了个招呼:“纪总?”
张宸聪穿了一件时下流行的军绿工装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配上他那张稚气的脸,整个人极其青春洋溢,更有一股浓烈的街头时尚气息。
纪山荷一眼没认出来,第二眼才看清是张宸聪,停下来,说:“哦!是张助啊。”
张宸聪说:“怎么大中午的过来?找简所?”
纪山荷不敢说出大中午的过来堵人,免得以后简风有所防范,笑着说:“怎么会大中午的过来找他?我上午正巧在附近开了个会,客户送了一瓶酒,我不懂酒,又懒得提回去,就想着离你们近,干脆送给你们。”说着将手中的酒递给张宸聪,笑道:“听说这1988年的拉菲口感醇厚芳香,我领导珍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喝,张助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张宸聪狐疑道:“你领导珍藏了很久的藏品?”
糟糕,说漏了嘴。纪山荷连忙补充道:“我是说,我领导也藏有同款酒,她都不舍得喝。”
张宸聪嘴角憋了一丝笑,说:“纪总盛情难却,那我就收下了?”
纪山荷将酒塞到他手里,笑道:“拿去拿去,不用和我客气。”
张宸聪又说:“明天中午简所应该在公司。”
纪山荷心中一喜,嘴比脑子快,说:“那我明天再来。”
张宸聪笑出声来,说:“明天又要来见客户?”
纪山荷心想,简风这是找的什么神仙助理?就不知道给人点台阶下吗?她讪讪笑道:“是呀,又要来见客户。呵呵。”
第二天,她又提了一瓶酒,上午十一点的时候就到了简风建筑事务所,前台一看是她,便说道:“纪总您来了?简所说要是您到了,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
咦?今天如此干脆,有转机?
纪山荷进简风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对着电脑工作,他抬头看到是纪山荷,说:“纪总来了?请坐。”
纪山荷坐在沙发上,看到他办公桌旁边的玻璃酒柜里放着昨天她给张宸聪的那瓶红酒。她干脆装作没看到,反正一时也想不到新的借口,再说想出再完美的理由,在他眼里也是借口。便说道:“简所,客户送我一瓶酒,我又品不出好坏,干脆送到你这里来。”说着把酒放到简风办公桌上。
简风瞟了一眼,说:“你这不太走心啊,昨天用的理由今天也不换一个?”
纪山荷笑道:“哪里是我不走心,只是简所实在太难约,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理由求见面,那可不得多用几次?”
简风也笑了,说:“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纪山荷说:“单纯和你吃个午饭行不行?连续给你送了两天好酒,难道中午饭也不留我吃一个?”
简风说:“当然可以。附近有一家日料不错,虽然比不上顶级的,但工作餐对付一下还行。”
简风松了口,她便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没敢说‘文科建筑’的事,她想到他之前去过世界上很多个国家,便和他聊起不同国家的风俗来,说到这些,他兴致来了,果然话也说得多一些,他说道美国虽然包容,但却是资本家的天堂;他最喜欢雅典的建筑;度假的话则喜欢去摩纳哥····
纪山荷说:“我不喜欢天气冷的国家,欧洲那边再好,我还是不喜欢。我喜欢热带国家,东南亚就很好,水果新鲜、海鲜便宜,我喜欢市集上的叫卖,生活气息很浓厚,让人有一种真正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简风道:“那看来你在烟海市是相当难熬了。”
一块寿司已经被她送进一半到嘴里,他这一问,她忙不迭地点头,正欲回答,似乎又觉得吃东西的时候露齿不雅,便将半块寿司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吃完后,抿嘴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说:“那可不?就比如现在已经到了2月底,却一点暖和的迹象都没有,乍暖还寒的时候最难熬,有时候天气好觉得立马要到夏天了,可一场雨雪就回到冬天。我现在天天都在数着手指头盼着6月快点来。”
她一时嘴快,又说:“你可还记得去年6月?”
“去年6月怎么了?”他面色平静如水,语气温和无波澜,看来早已不记得。
她本想说那时候因为做“文科建筑”第一次与他见面,但又觉得此时提“文科”实在敏感,只好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6月对我来说挺有意义的。”
简风正在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盘子里的那块刺身,或许是因为他微低着头,声音从下方传来,便显得有些模糊:“嗯··这个六月··”话说一半,他截住了口。
六月?职业的高敏感性让她察觉不太对劲,但又不好明问,便转开话题:“简所爱吃日料?可是天气太冷,吃这些冷冰冰的对胃也不好,我上次给你说的那家意大利餐厅,老板和主厨都是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我早已去探过店,味道绝对正宗,不如周六的时候我带你去尝尝?”
他突然就笑了,她有些不明所以,他说道:“还是这样好,以前约你都不出来。”
纪山荷连忙打了一个哈哈,说:“简所您高抬贵手,快别折腾我了。”
吃完饭,纪山荷将简风送到他办公室楼下才与他告了别。她没有回单位,直接去了商场给简风的女朋友买礼物,她心不在焉的漫步在商场,思维并没有停下来,简风已经答应她的邀约,相对比前段时间的冰冷态度,她取得了重大进展,按理说她应该表现出从里到外的兴奋,可她并没有,相反,有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惆怅挥之不散。
现在这个阶段是“文科”的关键点,她不能让任何因素破坏‘文科’的进展,她不再纠结那些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精挑细选了很久,给叶筱蓁选了一条当季新款的丝巾当做见面礼。
周六的饭局已确定,礼物也已经准备好。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那个话说一半的“六月”到底是什么意思?思来想去,给林静之电话汇报了今天的情况,林静之大喜,说:“我猜得没错,他就是想治治你,‘文科’他会做的。”
林静之的判断让她安心不少,又问:“可他说今年六月是什么意思?他提了一嘴,可是话说一半就没说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领导你觉得呢?”
林静之愣了几秒,说:“你还不知道?”
她说:“知道什么?”
林静之说:“他今年6月结婚呀,之前圣诞节的时候他就告知我们了,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心脏骤停了一拍,好似立马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紧紧捏住,拼命挤压其中的血管,即使全身的血液都冲去拯救被重压之下的心脏,她却依然感觉透不过气来。她连着呼吸了好几下,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几个字来:“哦,这样啊!”
话一出口,她就像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力气尽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除夕节里立春,希望一切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