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徐兔很讨厌所谓权贵的自命不凡，但面对一个为人造人的生存而不懈奋斗的领袖，却也说不出什么不尊敬的话来，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起说：“可是他愿意见我们, 还不是因为老大吗？也不知道老大现在怎么样了……”
徐兔郁闷：“林玉泽那个人怎么看都是个笑面虎, 这次老大和西羽肯定得吃些苦头了。”
于京很淡定：“别担心, 程先生已经安排人在一路监视，并且会找机会施以援手的。而且林玉泽的目的并不是取他们性命, 所以这个麻烦虽然重要, 却并不紧急。”
白起也在旁开导徐兔：“你要相信老大的能力, 如果这件事他应付不来，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应付得来。”
好在徐兔本性是乐观的，点点头说：“倒也是。”
然后她又问于京：“那我们去见程先生之后要做些什么吗？需要我们加入人造人的军队参与战斗吗？虽然比不上你们那些改造人同伴, 但我们两个的能力也不差。”
于京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只是西北基站的一个小主任而已。”
白起笑：“别妄自菲薄, 能够在自然人的世界里造出那样的基站, 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相信这次没有了基因锁的阻挠, 人造人肯定能够为自己的生存争取更多空间。”
于京的长相很严肃, 此刻却浮现出了与他并不相配的奇怪微笑：“说到这里，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在云台的主播看来，人造人是应该存在的吗？”
徐兔不假思索地说：“这要看站在谁的角度回答了。如果站在自然人的角度，当然不应该。太过鲁莽的应用基因科学，擅自制造出新的人种，这本来就是毁灭性的行为。但是站在人造人的角度，我们既然存在了，就应该去争取生存的权利，而不应该质疑自己。”
白起补充道：“若站在地球的角度嘛，自然人和人造人都是负累，早点消失才对大自然最好。”
于京被他俩的一唱一和逗得笑出声，然后道：“看起来你们很清醒。”
徐兔不满：“怎么啦？难道我们从云台出来就应该全是心理疾病，神经兮兮才正常吗？”
于京脸上的笑意消失：“事实上，我们不只营救了你们二位主播，大部分主播的精神状态都很堪忧。他们甚至没有继续反抗之意，只追求安稳的生活，而且再也不想面对与自然人的冲突。”
徐兔点头：“这也很正常。毕竟云台的物质生活水平再高，精神层面还是充满恐怖压制力的，哪怕是狮子被困得久了也会失去野性。如果有条件，你们应该对主播们施以心理辅导，而不是毫无意义地发愁，或者嫌弃他们病入膏肓。”
于京好奇：“可是你们两个都很乐观嘛。”
徐兔看向窗外缓缓经过绵软白云，回忆了片刻才说：“其实一开始做主播的时候，我也是浑浑噩噩、如惊弓之鸟，后来遇到了老大和白起，一切才算好起来。从在副本里抱大腿，到自己稍微能够独挡一面，受了他们很多帮助……阿起这个人嘛，书呆子一个，想得少烦恼就少。而老大就很了不起了，我觉得如果他不是生在云台，应该能够成为一个更伟大的人。”
对于她的评价白起很是不满，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于京坐直道：“罗熙在云台所做的事情已经震惊了全世界，而且现在程先生愿意又为他提供更大的舞台。只可惜他一心要救西羽，没办法劝住。”
徐兔当然能够理解罗熙和西羽之间的羁绊，她没办法地笑了笑，然后喃喃自语说：“现在……也只能祈祷他们两个暂时安全了。”
事实上被朋友惦记的罗熙夫夫，在海岛上生活得还算惬意。
虽然他们对于逃离这里没有任何头绪，甚至开始接受命运的安排，但至少眼前的生活是没有烦恼和负担的。
在房间里呆得闷了，两人就坐到海滩上望着远处发发呆。
那美丽的碧海蓝天，远比憋屈的云台大楼养眼得多，到是能够打发时间的好地方。
若按气温和天气湿度来说，这海岛当属热带。
但穿着长袖衬衫坐在沙滩上的西羽却一点汗都没有出，他白皙的皮肤被阳光照得柔亮，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这明媚的美景当中。
坐在旁边的罗熙忍不住瞧了又瞧，忽然不安地握住他的手。
正在发呆的西羽回神：“怎么了？”
罗熙开玩笑说：“想起了半决赛的副本，比起小红帽，你更适合扮演美人鱼。”
西羽笑了下：“为什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美人鱼可是化作泡沫消失在了大海里了。”
“倒也是。”罗熙转而换了话题：“那副本肯定是林玉泽故意设计的，一开始我以为云台出了什么叛徒，故意要宣传人造人的反叛精神，但现在看来，林玉泽的目的多半是想挑拨离间。”
西羽点头：“也许吧，一天搞不清楚林玉泽的身世之谜，一天就无法猜到他真正的目的。”
罗熙重新望向远方，心思复杂地说：“所以真能跟萧慎交流一下的话，倒也很好。”
对此西羽难免担心：“现在的你不了解现实社会中的复杂，特别是Cyber的高层，个个都吃人不吐骨头。”
这话倒让罗熙不满：“你老实说，现在的我是比从前没用了吗？”
西羽赶快摇头：“当然没有，云台残酷的游戏让你更加坚强了……说实话，正因为你忘记了社会身份和血脉亲情，如今简直理智到了极点。”
罗熙说：“所以我没有萧泽宇半点记忆，也能够应对他们，又或者应对得会比从前更容易也说不定。”
萧泽宇的确有妇人之仁的地方，但那是好……还是不好呢？
西羽沉思着把罗熙的手拉到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把玩，认真的表情就像个小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才他又重新开启话题：“虽然有点突然，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罗熙疑惑。
西羽说：“等到你从手术中恢复好，去了首都以后，一切发展就很难揣测了。我知道你很负责任，你愿意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要答应我，如果遇到任何危险，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当然我也是，我觉得我们必须先好好活着，才有资格讨论将来。”
情人间总喜欢说一些充满悲剧色彩互相牺牲的话，但罗熙清楚西羽的这个想法才是最现实最安全的。
他想了想，认真点头说：“好。”
西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又陷入了沉默。
罗熙主动提起：“其实你可以再和我讲讲之前的事情，我并不会生气。”
西羽实话实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你并不感兴趣，你也不想重新成为萧泽宇了。”
罗熙坦率承认：“是啊，可是我知道你忘不了那些记忆，如果连我都不想听，就等于把你一个人扔在记忆深处，你会很孤独的。”
“当然有点孤独。”西羽露出无奈的笑意：“但我们两个这辈子遇到过太多麻烦了，孤独在这些麻烦里，并不算是最难熬的一种。”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罗熙没有再多劝说。
他抽出手轻轻揽住西羽的肩膀，望向远处碧蓝的无际的海洋，叹息说：“有麻烦的人生也有趣，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跌宕起伏还是平平淡淡，我都能接受。”
这些天，西羽可怕的心理负担减少很多，人也多了了元气，立刻嘲笑：“干嘛装成情圣的样子？我知道你还有远大的抱负。”
罗熙反问：“难道你没有吗？你对自然人和人造人的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西羽很慎重思考过后，才说：“可能一直以来，我都想和你保持同样的立场，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立场是什么。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人造人和自然人能够和平共处，然后让人造人自然而然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你会觉得这样很悲观吧，但是我觉得人类不应该冒充上帝，人造人也不应该再继续繁衍下去，否则这世界只会变得更恐怖，更荒凉。”
罗熙没有肯定这种看法，也没有提出否定的观点，只是若有所思地重复：“自然而然的消亡……你要知道，这可并不符合任何一类生物、一个种族的自私本性啊。”
第272章
为什么爱情这个东西永远都能显得迷人呢？
对于凡事都思考清楚、看重逻辑的罗熙来说, 完全发自情绪的感性，实在性价比不高。
所以当时在云台，他初初对西羽产生好感之时, 便在内心郑重地反思过这个问题。
最后给予答案的是时间。
罗熙渐渐发现, 西羽的存在给自己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价值观：因为有感情，因为在乎对方的感受, 世间很多无聊的乏味的、不符合理性、没有切实利益的东西, 才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变得美丽动人了起来。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爱情所带来的力量，甚至比理想更令人心潮澎湃。
海岛上的时间过得既快又慢，转眼便与林玉泽约定的再见之时，只有一夜之隔了。
勤劳的西羽照常准备好了晚餐, 走到客厅呼唤罗熙来吃。
但一直在茶几前鼓捣着什么的罗熙却迟迟没有应声。
“你不是说要学做饭吗？原来都是骗人的。”西羽不放心底靠近：“这么半天……不会在研究那个卫星电话吧, 林玉泽没有那么不小心让你捡到机会的。”
罗熙抬头笑, 伸手把他拉坐在自己旁边，愉悦地说道：“现在徒劳的事情不想做, 只是给你亲手弄了个礼物。”
西羽微怔, 充满意外地望向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条有着明显手工痕迹, 却仍旧很漂亮的黄金玫瑰项链。
罗熙问：“喜欢吗？”
西羽回神惊讶：“这是你做的？”
罗熙解释道：“你不是讲，从前的我很喜欢送各种各样的东西给你当做礼物吗？在云台我什么都没有，小七是唯一特别的存在, 而现在这个海岛上更不存在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幸好我在地下室的废旧线路里发现了不少大型CPU的导线, 黄金材料做成项链那也合适。”
在西羽看来, 如今的阿宇目标精准, 最厌恶无效之举, 是不太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触那朵玫瑰花，微笑说：“你忽然这么浪漫，还真有点违和。”
罗熙认真的说：“我记得在半决赛的第一个位面世界里，你在愿望幻觉中看到了温室，那是萧泽宇曾经在首都给你置办的花园吧？虽然还不清楚你最喜欢什么花。但玫瑰总没错的。”
事实上，玫瑰的确是萧泽宇最常送给西羽的鲜花品质，但此时此刻接受一个有保存价值的项链，总有点不吉祥的预感。
西羽知道自己不应该胡思乱想，转念便将灰色的预感驱逐出大脑，继续笑得温柔：“谢谢。”
罗熙很满意自己的心思得到了回应，立刻将小小的项链戴在了他优美的脖颈上，那动作甚至难得有了几分笨拙。
其实西羽特别理解这个男人最近的神经质从何而来。
坚持发生关系也好，打听往事也好，准备这个礼物也好，都是因为在罗熙看来，那场手术在刻意把他雕琢成萧泽宇的样子，同时意味着此时此刻的他将不再完整了。
想到这里，西羽忽然于心不忍，扶住罗西的手腕说：“不然我们再争取一下，不要做手术了，林玉泽也讲过，那不是他的要求，而是萧慎的想法。如果你强烈反对，萧慎未必会坚持。”
罗熙愣了愣，摇头说：“其实没关系，只是把这些疤痕去掉，露出本来的样子罢了。我从前也曾好奇过自己到底长个什么样，只是觉得不重要而没有处理。”
见对方的态度比想象中要平和，西羽有些。
罗熙挑眉问：“所以知道我为什么会在意手术吗？”
西羽心虚：“……不会是因为我吧？”
罗熙：“不然是因为谁呢？”
西羽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熙没有再为难他，袒露心声到：“其实我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我是、或者不是萧泽宇，也许在你看来，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每件事都去与他比较，我甚至想知道谁对你来说更重要一点，当然你不用回答我，因为你也想不出答案。”
是啊，西羽当然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些难过地拥抱住罗熙：“对不起，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多一点安全感？”
罗熙苦笑：“这个问题换成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最近我甚至有些很变态的想法，真先把你揉碎了藏进我的身体里，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也不必面对任何困境。”
西羽并没有被这种疯话吓到，反而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脖颈以示警告。
罗熙扶过西羽的下巴，认真凝视的同时慢慢地抚摸过他堪称完美的每一寸肌肤，轻声说：“你真的是因为萧泽宇的一场梦境而诞生的吗？这竟然是我……最嫉妒他的一件事。”
西羽刚想要回答什么，敞开的窗户却远远传来了直升机的动静。
两人立刻警惕站起。
罗熙窗边一看，果然是Cyber的飞机，不由抱怨说：“林玉泽这个人，不该积极的时候，他还真的是行动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