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觉得今天师傅不知为何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皇宫里的宴会放在傍晚,但燕雪风却在下午就带她出了门。
这个原本出门总是几抬大轿、从不自己步行的王爷,竟是拒绝了轿夫,执意带着她步行去了皇宫。
甚至在路上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燕雪风还顺手买了一个,塞给了苏锦。
“”其实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并不再喜欢吃糖葫芦的苏锦捧着糖葫芦满脸无奈。
通往皇宫的街道自然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热闹地段,今儿个又是上元佳节,街上更是人满为患、热闹纷呈。
上元佳节向来是年轻男女相会见面的好日子,街上打眼一看到处都是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个个都化着精致的妆,衣裳也显然是特意挑选的,擦肩而过时香风阵阵。
苏锦正看得眼花缭乱,燕雪风却突然探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念了一句“她们的衣裳都没你的好看。我特意让人给你挑的。”
说着还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苏锦登时就脸颊通红。
平心而论,燕雪风是个很好的人,他身上并没有其他纨绔弟子惯有的那些臭毛病,他不入赌坊,也不干欺男霸女的那些坏事,就是似乎花心风流了些,遇上个合眼缘的就喜欢上去调笑几句,也不动真格、就过过嘴瘾,还相当讲究你情我愿。
不过他生得好,身份又贵重,更兼之嘴还甜得很,一般很少有女子会不喜欢他。
他今年不过二十一,就有一大推红颜知己,光苏锦知道的就能从街的这头排到那头。要知道如今在位上的那位帝王,比燕雪风年纪大了整整三岁,后宫却还空得厉害。
苏锦作为他的“徒儿”,与他相处时间极长,燕雪风自然也总会时不时地调笑她一下。
一开始苏锦还会反复告诉自己别中了燕雪风的套,他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她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跟没见过市面似的。
可话是这么说,每次燕雪风一跟她讲话,她一看到对方那双满含笑意的、好看地不行的眼睛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总是忍不住地脸红心跳。
其实说起来加上前世的年纪,苏锦今天也才二十五,最是向往美好爱情的年纪,虽然每天都跟自己说被一个实际年龄还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人给撩成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可一转眼,就又沉浸下去了。
不过
苏锦看着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张开嘴咬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浸到心里。
女孩子用余光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在他的心里,自己大概总该是不同的吧
她是他的徒儿啊,是他唯一的暗卫,是他亲自从战场上救回来的暗卫总是不一样的吧
这年苏锦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三年,她在现代时虽说过的普通,但却也是家中独女,从小千娇百宠地长大;到了这里之后除了一开始挨饿受怕的那几天,也是一直生活在安安稳稳的洛王府,府中人把她当小妹妹看待,对她也一直很照顾。
所以她虽然在有些地方很成熟,但心理其实还很是天真。
其实在原本的世界里,十八岁之前的苏锦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天真得可爱,虽然口口声声、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不要心存太多妄想,我做他的徒儿就好,可少女的心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压制的呢
无论是二十五还是十八,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呀。没有经历过暴风雨的花朵,哪里能真的懂得何为残忍呢
青篱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子,女孩子捧着手中的糖葫芦极为珍视地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眸亮晶晶的。
青篱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两人这么一路走一路逛,到达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宫门口,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中年男子正焦急地探着脑袋往外望,一看到徐徐走来的燕雪风眼睛登时就亮了起来。
太监连忙快走几步,来到燕雪风面前“哎呦我的洛王爷,您可总算来了。皇上都差人来寻了好几回了。您要是再不来,我可都要去您府上找您去了。”
这太监是当今皇帝身边如今最得用的,名叫赵吉祥,寻常官员见了他都要客气几句的。连他都派出来了,足见皇帝是真急了。
不过也是,确实是逛得晚了些。
燕雪风笑道“有劳赵公公了。路上热闹,忍不住多逛了会,倒是让皇兄担心了。”
大昭现在的皇帝名叫李延,也许是因为念着当初始皇帝与燕雪风的祖父结拜的缘故,一直让燕雪风叫他皇兄。
李延并没有兄弟姐妹,燕雪风是唯一一个被允许唤他“皇兄”的人,表面上看起来自然是泼天的荣耀,事实上怎样却是只有两人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吉祥忙道不敢,引着两人往里走。
设宴的宫殿距离宫门有一段距离,皇宫气派,规模自是不凡,若靠步行需要的时间自是不短。
不过好在吉祥办事周道,见燕雪风久久不来就明白这洛王爷这次怕不是乘轿前来,早已备好了步辇。
三人很快就到了宫宴处。
像上元这种大型宫宴,文武百官都是要参加的,因此宫殿里也是人员密集。燕雪风身份贵重,一进入宫殿就有不少人上来攀谈,言语或客气或亲密或讨好。
苏锦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有些畏惧紧张,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燕雪风的衣摆。
燕雪风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各位也太过热情了些,分明是每日都能见面的,看把我徒儿都给吓到了。”
说着还冲苏锦笑了笑。
那百官们似乎这才看到一直跟在燕雪风身后的苏锦,停顿了一秒了之后自然又是一番夸奖,态度之热络简直让苏锦以为自己之前与他们都认识,更是头晕脑胀。
好在这时刚离去的吉祥又回来了,见这场面便忙笑道“各位大人快别这样热络了,先让洛王跟老奴走吧,皇上可是等了洛王许久了。”
自然不会有人有胆子跟皇帝抢人,众人又是客气了几句,纷纷散开。
燕雪风便带着苏锦朝里间走去。
皇帝用餐的地方自然不会和外面那些文武大臣混在一起,文武百官,得用多大的宫殿才能装得下。
因此像刚才那些普通的、地位并不怎么高的臣子,其实是在外间用餐,只有皇帝和地位贵重的、受皇帝宠爱的大臣会在里面用餐。
虽然说外间与里间是相通的,但由于规模巨大的缘故,也是有一段距离的。
官宴时坐在最外面的官员,其实是看不清皇帝的样子的。
不过以燕雪风的身份,他的位置自然是被安排在最靠近皇帝的地方。
两人随着吉祥又走了一段路,拐过几个庭廊,才来到座位处。
现任皇帝李延是个爱清静的性子,因此比起外间,里面就显得安静许多,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偶尔有几个交谈的,也都压低了声音,而且不会无休无止地聊下去。
青篱来到燕雪风的位置上,见上面果然早已摆好了碗筷。碗是白玉碗,筷是象牙筷,连酒杯也是玉料制作,果然是极致的“尊荣”。
看来李延是想把他宠爱燕雪风的事情反复坐实。
青篱就笑了起来。
燕雪风在明面上一直是一副风流浪荡、不拘小节的样子。李延想表现得宠爱他、与他关系亲密,他也就配合着由着他这样表现。
官场里的人常说皇上是真把洛王当亲弟弟宠,不管什么好东西都会给燕雪风准备一份,对他的任何要求都几乎是百事百应,还给燕雪风府上派去了身边最得用的御医照料他的身体,直将燕雪风宠成了如今这幅跟皇帝都敢没大没小的样子。
这大昭朝里敢跟皇帝要东西、插科打诨的也就他一个人了。
因此到了宴场,青篱第一件做的事情并不是立刻就对皇帝行礼。
他第一时间目光就是投向了桌上的酒杯,登时眼睛就是一亮。
周围的其他人见了都暗暗笑了起来,心道果然。
朝中谁人不知洛王生性最爱饮酒,府中美酒陈酿不知藏了多少,偏偏还酒量不好,一喝酒就容易胡闹。
李延因着饮酒伤身再加上燕雪风本来身体也不是太好的缘故明里暗里地劝了他许多次,可又舍不得弟弟受委屈,劝是劝着,但燕雪风真要喝却从未强硬地制止过,甚至得了好酒还会给燕雪风送去。
真是宠到心尖上去了。
连准备的酒具都这么精致贵重。
其实青篱并没有怎么把这个李延放在心上。
皇帝这身份现在看来自然是天下独一份的尊贵,但在这个小世界原本的轨迹里,这个皇帝所占的比例并不重。
按原剧情看起来,这个李延不过是个擅于做表面功夫、实际手段却没有多少的无用皇帝。燕雪风都能简单地推翻他的统治,青篱自然不会做不到。
只不过现在剧情还没有进展到那个地步,青篱自然也就配合着演下去了。
青篱拿起酒杯握在手中反复摩挲,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将燕雪风平日里的德行表现了个十足十,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上位的李延,眉眼带笑地正想说什么,可一抬眼却是愣住了。
上位上坐着的男人年约二十五,大昭朝以黑色为尊,皇帝的龙袍自然也是黑色的。但今日是“酒宴”,为了显得亲切,李延并没有选择黑色龙袍,而是穿了一身白色的常服。
白色这颜色说起来应该是平民百姓穿的,但李延喜欢,要把自己的常服都做成白色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当然说是白色常服,但与平常人家的白衣自是不同,不说布料之华贵,光是那衣料之上用银线细细绣成的雪色龙纹就尊贵异常,更别说还有其他金玉装饰,自是难言的贵气。
九五之尊,自然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可让青篱愣住的自然不是这些。
上面的男子剑眉星目,五官深刻,眉眼凌厉,容貌之俊逸凡人不及,那般高高在上,有如九天神祇。
他只随意地坐在那,眉眼一抬便能让人感到迫人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迎面而来。
哪有这样的“无用”皇帝
何况
青篱握着酒杯的手一紧,眼眸一下子暗了下去。
这眉眼容貌青篱简直太熟悉了,毕竟他曾与之朝夕相对了数百年。
分明是那定天宗的持剑峰峰主、亦是他曾经的师尊,暮千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