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家亲妹子王老太,卫老太的心情是复杂的。
看着自家亲妹子饿成皮包骨,卫老太确实心疼,但想到自家亲妹子早些年做的那些让人心寒的事情,卫老太就不可能放下心中的芥蒂。
当年的年景还算可以,田地里的收成不差,只是卫家的劳动力太少,半大小伙子又特能吃,种上来的粮食根本不够。
而那时候的王家,已经去世的那王老缺德鬼与王老太都下地,王芳虽然年纪小,但也能帮衬着家里割割猪草喂喂鸡,王家的日子过得相当宽裕,若是想要拉拔一把卫家,王家完全能做到的,可王家没有。
摸着良心说,如果王家真的穷到揭不开锅,有心想帮卫家一把却实在无能为力,那卫老太是绝对不会记恨上王家的,她要脸,也明理。
可王家早些年把事情做的六亲不认,现在那王老缺德鬼翘辫子了,王家日子过不下去,她这个亲妹子来找她求救济
做啥白日梦呢
对亲妹子狠不下心来,但对那些几乎没怎么见过的外甥、外甥女、外甥媳妇、外甥她儿子,卫老太没有丁点儿感情,甚至于若是她脾气上来了,还能叉着腰骂两百句不带重样的扎心话。
所以卫老太就整了这么一出妙到毫巅的精彩表演妹子是亲妹子,你想吃肉,我给你吃,但是你想拿了我卫家的肉去接济那王老缺德鬼的子孙,门都没有
不仅没门,窗户都没有
孙二英感觉自己面前的复杂世界好像又多开了一扇门,她这亲大姐做事真是拎的清楚啊长见识了
王老太见卫老太态度强硬,拿筷子挟起一小块肥肉来放到嘴里,身子一颤,眼泪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肉碗里掉
熟悉的口感,熟悉的味道,她真想拿回家给自己儿子孙子尝一尝。
卫老太满脸嫌弃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王老太,催促道“咋了我家的肉有毒啊,吃了就逼着你投胎了要吃赶紧吃,吃完回你二道沟去,别来我跟前碍眼。”
“二十多年不来往,我早就当没有你这门亲戚了。至于你当时能眼睁睁看着你亲大姐和亲外甥就快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小英,你就当你姐姐和外甥早就死了吧”
“我不是,我没有,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老太哽咽出声,那一声姐更是喊得卫老太与孙二英心颤。
卫老太心烦意乱,被孙小英喊得火大,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差点将王芳吓得摔下炕去,卫老太问王老太,“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赶紧回,怎么这么磨叽呢”
“大丫,看你小姨在这儿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妈去屋后你大栓婶子家讨只狗崽子回来,你小姨那碗肉掉了泪,脏了,若是吃不完就倒了喂狗崽子吃养条狗好歹还能看门呢,养个白眼狼能干啥”
卫老太气冲冲地出了门,孙二英盯着卫老太的背影多瞅了几眼,见卫老太步子有些飘,心想,就算这个姐姐再嘴硬心软,到底是被当年的事情伤透了心。
冷硬下来的心,哪是几滴泪就能泡软的
王老太见后路已断,只能拼命地往自己肚子里塞肉,一边吃一边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吃逼她送命的老鼠药,吃完之后,她连碗里的那点儿油汤全都喝了,这才抹着嘴同孙二英说,“姐,那咱回去吧。嗝”
孙二英“”都打饱嗝了,不回去难不成还住下继续挨骂
孙二英、王老太与王芳是卫大丫送出门的,一走出院门就看到卫老太怀里抱着一只黑毛狗崽子站在外边,王老太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卫老太却看都没有看她,径直同卫大丫说,“大丫,赶紧把院子扫一扫,靠进林场住着就这么点儿不好,一不留神,大风就给你刮一院子的叶子,扫都扫不过来。二丫,去把咱屋里的床单给掀下来换了,妈刚刚看着觉得有点儿脏,你烧水洗一洗,记得洗干净点啊”
这是要扫地出门。
王老太的肩膀耸了耸,终归是将哭声咽了出去,回头对卫老太说了声姐,我错了,然后便掂着小脚往前跑去。
孙二英生怕王老太磕着碰着,赶紧叮嘱王芳跟上去看,结果一扭头的工夫,卫家的院子门就已经关上了。
“哎,姐,你这人不厚道啊我是我,小英是小英”孙二英气得拍门。
院子里传来卫老太咿咿呀呀的声音,“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这首歌是支撑卫老太在早些年那艰苦日子里咬牙爬过来的精神支柱,卫老太当时说得便是,纵然她是一个寡妇,也能将五个孩子拉扯大。
谢玉书同卫大柱在屋子里收拾后天出门回部队时需要带的行李,顺带着将卫老太屋里的动静听了个清楚明白。
将行李收拾好,谢玉书突然一脸感慨地同卫大柱说,“守成,原先我只是想着国健、国康兄弟俩留在家里能够吃点儿好的,不会亏欠了身体,但还有些担心没咱俩护着,国健国康会不会过不好,遭罪受,但现在我放心了,咱妈真是太护犊子了”
卫大柱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你放心吧,咱妈对家里的孩子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她确实有偏爱,比如说我们六个里,当时咱妈最偏疼的是我,但二柱、三柱他们吃的穿的都不比我差。唯一不一样的,那就是咱妈有什么事儿都会同我说说,若是衣服破了要补,肯定头一个给我补,但不会说给我补了衣服不给其他人补。”
“现在年收成不好,哪家哪户不重男轻女,可你看我妈,她对大丫和二丫怎么样甚至说,她连儿媳妇儿都不会故意苛责。我太懂我妈了,她觉得不管是儿子、闺女,还是儿媳妇,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得好好的过日子,不该整那些幺蛾子,今日偏袒这个,明儿偏袒那个,那不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鸡飞狗跳么”
谢玉书想想自己这几天亲眼见识到的,从两个妯娌口中听到的综合考量了一下,彻底放下心来,“守成你说的对,但也不对。咱妈确实不重男轻女,但重女轻男啊你看看四弟家的喜丫头,咱妈整天心肝宝贝儿地喊着,再看看四弟家大儿子卫光明,咱妈啥时候给过好脸色眼巴巴地跑过去喊一声奶,结果换来咱妈一个白眼儿。”
卫大柱乐了,他坐直身子,“半大小子正是讨人嫌的时候,别说咱妈偏疼,四柱他们夫妻俩口子也偏疼。而且那小闺女长得是真好,不吵不闹,刚出生的时候就带着口粮来了,还是小一辈儿里头一个闺女,你说咱妈能不疼么不说咱妈,你看到那小闺女不都喜欢得紧么要不咱也生一个”
谢玉书红了脸,她瞪了卫大柱一眼,将包袱往柜子上重重地一放,“不正经”
不过谢玉书转头又说,“咱妈偏疼喜丫头其实也挺好的,左右就那一个孙女儿,偏疼了别人也不会说闲话。若是偏疼哪个孙子,那我才不放心呢等咱去了部队之后,多去转转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比如小碎花棉布啥的,我给买点儿寄回来,咱妈肯定不会亏待了国健和国康兄弟俩。对了,还有麦乳精,你们老家这地儿买那玩意儿比较困难,还是咱俩从部队里买了之后直接给寄回来吧”
卫大柱大为感动,他扯了一把谢玉书,将谢玉书圈在怀里,还把头埋进谢玉书的颈窝,“玉书,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其实我可担心你随我回来之后,同我妈处不好关系了,毕竟我妈那性子太倔,人又太强势”
“说谁倔呢卫大柱你皮痒了”
卫老太杀气腾腾地推门进来,屋中的气氛陡然凝滞,谢玉书嗷地一下从卫大柱怀中弹了出来,脸色红得仿佛要滴下血,卫大柱心虚得要死,还得强装镇定地问,“妈,你怎么过来了”
纵然卫老太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如今撞到自家儿子与儿媳的这一幕,依旧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指着窗户劝,“这天还没黑呢再说,娃都那么大了,能不能克制一些”
谢玉书的脸越发红了,好似要烧起来一样。
卫大柱干笑,“妈,我就是和玉书闹一闹,没干什么事儿。”
“哦”卫老太小眼睛一眯,身为过来人,她才不会相信卫大柱的话,“玉书,我看那喜丫头整天都在睡觉,要不你去帮忙瞅瞅,看那娃是不是病了之前的几个孩子都没这么睡过觉啊”
谢玉书连忙拉平衣角,红着脸说,“成,我现在就去看看。妈,你也别太担心,我天天都去看那小丫头,醒的时候鬼精鬼精的,应当不会有事。那孩子性格是一个乖巧的,不爱哭闹,说不定只是爱睡觉呢”
对于谢玉书的话,卫老太还是很愿意相信的,就算她不信谢玉书,那也信部队啊
谢玉书是部队里的军医,能给部队里的士兵看病的人,医术能差得了反正肯定不会比村里卫生所的那赤脚医生差就是了。
卫老太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我就出去了,你俩收拾收拾东西,妈明天晚上给你们烧好饼,后天带着在路上吃。”
见卫老太要走,谢玉书与卫大柱总算松了一口气,谢玉书转身嗔了卫大柱一眼,结果就见卫老太临出门又转过身来,叮嘱说,“你们俩就算白天想闹,那也拉上窗帘关好屋门,动静小点,不然被旁人听到总归不大好。”
谢玉书“”
卫大柱“”
作者有话要说 23333,突然被要求去云南出差一周,含泪码字存稿箱里已经安排好了,周二、三是晚上九点更新、周四的话是,中午十二点、下午六点、晚上九点更新、周五周六是晚上九点更新,周日上夹子,是晚上十一点半更新,求大家多多支持,帮小酒在架子上冲个好位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