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庄煜率领十万大军前往北疆,元安与太皇太后在城墙上目送大军远去。
这七天里,庄煜和元安并没有机会互诉依依不舍之情,庄煜要清点兵将和粮饷, 短短七天时间其实是不太够用的,元安半夜惊醒时身旁还是一片冰凉, 庄煜要不在城外大营要不就在东侧殿伏案。
庄煜在城外大营时,元安夜半醒来时便让小茴掌灯,默写前朝岳将军留下的行兵手记。
岳将军一生精忠报国,于战场上百战百胜,只可惜生不逢时,未遇明主,最后也没能善终。
这本手记是岳将军毕生兵法谋略心得所在,沈国公无意中所得, 如获至宝, 沈国公直言自己的赫赫功绩皆源自岳将军的这本手记, 这自然是沈国公自谦, 但是岳将军的手记确实是举世罕见的奇书。
元安出嫁时带了不少珍贵的古籍, 唯独与兵法相关的书一本没带, 好在岳将军的手记她熟记于心,便想在庄煜出发前赶出来。
元安将手记交给庄煜时, 庄煜惊诧不已, 他这一辈子最敬佩的就是前陈岳将军, 他只听说过岳将军留有一本手记, 却从来没有见过,没想到竟然在沈家。
元安将手记交给庄煜时说道“这本手记来自我母国娘家,愿夫君善用此书,大败蛮族。只有一点,夫君务必要答应我。”
元安神色郑重“如今三国呈鼎立之势,虞国拓跋衍我不了解,你和我大表哥都不是野心勃勃欲称霸天下之人,但是难保后世子孙不会有一统天下的想法。”元安顿了顿,继续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无论是你或是后世子孙,和尧国开战时都不能用这本手记,不然我就是母国的千古罪人。”
庄煜沉默片刻,接过手记,指天立誓“我庄煜以我大舜两百年基业立誓,自我而始,若与尧国开战,绝不用岳将军这本手记!”
元安看着大军渐远,当着百官的面她不能失态,只能强忍着眼泪,手握得紧紧的,玉郎哥哥前线征战,她一定会守好后方,让玉郎哥哥没有后顾之忧。
元安扶着太皇太后转身,正好瞥见立于百官之首的姚相神情得意,元安心中一凛,暗生警惕。
庄煜此次若是能一举攻下蛮族,他必定威名大盛,届时姚相再要掣肘他就更难了,姚相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元安不动声色扶着太皇太后从城墙上下来,在百官的恭送声中登上凤辇。
元安一路上心事重重,太皇太后以为她是因为庄煜要上战场才心神不宁,想到她和自己孙子新婚还不足半年,夫君就去了战场,也难怪她这般神思不属。
太皇太后握着元安的手百般抚慰,元安不欲太皇太后因为这些没影的事担心,强打着精神和太皇太后说笑。
元安隐忧在心,但是她也不能因为一个表情就去质问姚相是不是心怀不轨,只能让暗卫盯紧姚府和熙明宫,以防姚家和太后有异动。
庄煜出征后,太皇太后便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理由,让元安搬去慈恩宫与她同住。
姚太后果然如庄煜所料,想趁着庄煜不在大都找元安的茬,可是如今元安住在慈恩宫里,每次姚太后派人来宣元安,太皇太后立马就哼哼唧唧,不是说自己头疼就是说自己胸口闷,反正元安就是不能离开慈恩宫,一走她浑身哪哪都难受。
姚太后若是强行要元安去熙明宫,太皇太后便直接把熙明宫的人轰了出去,一边哼唧一边说儿媳妇不孝不来侍疾,还不让孙媳妇照顾她这个病寡的老婆子,几次以后合宫议论纷纷,说太后待上不孝太皇太后,对下不慈皇后,甚至连宫外都渐渐传开了。
民间也渐渐对太后有了些微词,老百姓都单纯的很,在他们看来,蛮族侵犯大舜疆土就是欺负大舜,也就是欺负他们这些大舜百姓,皇上御驾亲征就是给为了给他们出气,他们还等着皇上打得蛮族屁滚尿流。
嘿!如今倒好,皇帝不顾安危亲上战场,只留下个病寡的老祖母和刚刚新婚的娇妻,你做婶母的就迫不及待要来欺负她们了?天下可没这样的道理!
姚太后作了几次妖后,姚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进宫了,在熙明宫待了整整一下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晚膳时姚太后就不情不愿地过来侍奉太皇太后用膳了。
太皇太后身体其实好得很,只不过装病打发姚太后罢了,如今姚太后过来站规矩,要伺候太皇太后用膳,太皇太后十分厌恶她,看着她的脸哪里还吃得下?
而且姚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站规矩,元安身为孙媳妇当然不能堂而皇之坐着,只好也站在一旁给太皇太后布菜。
太皇太后吃了两口元安夹得樱桃肉,便说自己胃口不佳,让撤了饭食。
太皇太后用丝绢按了按嘴角,对姚太后道“你今儿孝顺了,如今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哀家也累了。”
姚太后早就想走了,要不是母亲强逼着她过来,她才不愿意看这老东西的白眼!
也许是受了姚夫人的警告,无论姚太后心中如何愤愤,面上倒是颇为恭敬。
姚太后刚走,太皇太后就长舒了口气,急忙拉着元安的手坐下“乖乖孙媳哟,委屈你了。”又对桂嬷嬷道“快把晚膳重新摆上来,尤其是那道樱桃肉,让膳房重新做份上来,哀家特意让膳房给孙媳妇做的,偏偏姚氏来碍眼,害得哀家连晚膳都没吃几口,现在腹内还空空!”
元安近来口味大变,十分喜欢吃大荤,太皇太后一直觉得元安太瘦了,巴不得元安吃得白白胖胖的,元安爱吃大荤,太皇太后就让膳方换着花样做出来。
“咕噜噜……”
元安脸一红,捂着饿的直叫的肚子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不过就晚了一会用膳,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太皇太后却没有一点笑话元安的意思,反而更加心疼了,拉着元安的手一边摩挲一边不停道“饿坏哀家的乖乖孙媳了,快去催催!”
元安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里,再也不见人了!
太皇太后原来打算吃斋念佛为庄煜祈福,只是她年纪大了,吃斋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元安如今与她同吃同住,她若是吃斋元安绝不肯独自吃荤腥,太皇太后担心元安跟着她吃斋熬坏了身子,只好停止吃斋,只每日多抄几卷经书,想必佛祖菩萨也不会怪罪。
而元安这一个月口味也怪的很,自从庄煜走后她便无肉不欢,桌上没有荤腥她连饭都咽不下去,原先最爱吃的点心糕点如今却一点不碰了。
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出了丑,元安十分不好意思,动筷子的速度也比以往慢了许多,往日一顿饭能吃三四块荤肉,如今饭都见底了才吃了一块。
“孙媳妇啊,”太皇太后挑了块格外大的樱桃肉放在元安碗里,皱着眉道“怎么今日吃得这么少?是不是不合胃口?”
元安红着脸咬了口樱桃肉“祖母宫里的膳食哪有不合孙媳胃口的?只是孙媳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口味怪得很,就爱吃这些大油大荤,孙媳腰都圆了不少,可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不然玉郎哥哥回来得吓一大跳,自己什么有了个这么胖乎乎的媳妇哟!”
太皇太后被逗得哈哈大笑,又给元安碗里夹了一块樱桃肉,口里道“让哀家瞧瞧是不是胖了?”
太皇太后眯着眼看了眼元安的腰,双手一拍,不满道“哀家怎么没看出来圆了?还是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了,该多吃些才是,多吃些以后才能给哀家生个壮实的重孙孙!”
元安脸更加红了,咬着筷子羞涩地低下头。
桂嬷嬷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元安渐渐丰润的腰身,一个猜测渐渐从心底浮上来。
用完膳后,元安等太皇太后洗漱后,服侍太皇太后换上寝衣躺在床上,一边给太皇太后盖上薄被一边道“晨儿明日就要回来了,媳妇去看着膳房点些他爱吃的琼脂豆腐,让他明日一回来就能吃到。”
魏老夫人前几日受了些风寒,元安想着魏老太太是庆王的外祖母,外祖母病了庆王理应回去看望,便让方嬷嬷和汪嬷嬷带着庆王去魏府看看,今日魏老夫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提出明日便将庆王送回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笑呵呵对元安道“你不要太辛苦了,去看一眼就早点歇着。”
元安答应一声,将太皇太后床前的纱幔放下便去了膳房。
桂嬷嬷等元安走后,立马掀开纱幔激动地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您觉不觉得皇后娘娘最近胃口变得太快了?”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年轻人爱吃荤腥不是很正常?哀家当年不也爱吃这些大荤?”
桂嬷嬷一拍大腿“太皇太后您怎么犯糊涂了?你没瞧着皇后娘娘腰杆比上个月圆润了些吗?”
太皇太后哈欠连天,敷衍地点点头“她本来就瘦弱,胖些好胖些好。”
桂嬷嬷见太皇太后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干脆挑明了“老奴瞧着皇后娘娘像是有了身孕了!”
太皇太后顿时睡意全无,她急忙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你说什么?”
桂嬷嬷从床里边拿了两个软枕垫在太皇太后身后,笑眯眯道“老奴说皇后娘娘像是有了身孕了,不过这也是老奴的猜测,许院首明日要来给您请平安脉,您让他也给皇后娘娘看看不就知道了?”
太皇太后喜不自胜,越想越觉得元安就是有了身孕,难怪最近胃口大变,肯定是有身孕了!
太皇太后急忙道“你快去膳房让元安早点回去休息,有了身孕的人了,被去膳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别熏着哀家的重孙孙!”
桂嬷嬷好笑道“这还是没数的事,您这么急做什么?万一是老奴猜错了,咱们在皇后娘娘面前弄出这么大阵仗,别让皇后娘娘以为咱们是嫌弃她到现在没有孩子。”
太皇太后摇摇头“元安不是那种心思重的人。”不过她略一思索又道“不过现在确实不宜大肆宣扬,等明日许院首诊完脉再说,哀家听说三个月之前最容易吓着孩子,如今玉郎又不在,咱们明个悄声些,让许院首给元安看看,不管有没有孩子,反正平安脉总是要请的。”
“正是这个道理。”
桂嬷嬷扶着太皇太后躺下,太皇太后睡着时还笑得合不拢嘴,梦里自己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