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的日头照在青石板上，白花花的一片。
杨义躺在靠椅上，懒洋洋躺看着外面街道。大中午的外面街道一个人也没有，路过的野狗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杨义乐得清闲。
数阳光下飞舞的尘埃，听夏蝉唔唔鸣叫，在忙碌的仙缘城，忙里偷闲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杨义所在的百货轩，是仙缘城一家老店。
大老板据说有些来头，背景极深。当然了，杨义只是听下面的伙计说的。别说大老板，就是店里的大掌柜他也没见过。二掌柜和三掌柜也是这样，两人炼气有成，等闲不会露面。
百货轩话事的是四掌柜褚海。
和许多进步无望的修士一样，褚海只在意灵石和女人。百货轩能交上来灵石就好，其他一概不论。最近几年，褚海越发肆无忌惮，任用亲信，中饱私囊，百货轩生意一落千丈。
尽管如此，杨义的差事也来之不易。
仙缘城里凡人众多，除了来挥霍的土豪，讨生活的人们生活都极艰辛。杨义在仙城的巡检队时，以凡人格杀仙师，但也至大腿受伤，走路快了会一瘸一拐。而从巡检队退下来，除了有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就再无其他了。连杨义的伙计差事，都是托亲戚找的。还好，钱多事少离家近，相对也体面。当然，百货轩的生意来往都是灵石，杨义除了看店和打扫卫生，能做的只剩愉快地打酱油了。
杨义悠闲躺着，把玩着自己杀敌得来的青云令。
青云令名曰赏功，实则腿伤到现在无人理会。而记名弟子也是有名无实，没师傅的记名弟子，算哪家的记名弟子？
“啪，啪，啪。”
就在杨义没事把青云拿出来感慨的时候，忽然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义探出头看去，只见当先的是一个老者，后面跟着两个年轻人。老者步履很快，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武道练家子，但是他此时满头大汗，颇有些急切。
杨义淡定坐在靠椅上，整了整衣服。
在百货轩当伙计，买东西的人没有几个，找麻烦的人却不少。换句话说，他习惯了。
“请问……”
老者的脚步很快，没多时便进了百货轩。他的笑容十分和气，远远向杨义赔笑，“小兄弟，请问杨进武杨主事在吗？”
“杨主事不在。有事您可以跟我说。”杨义微笑着，直了直身体。找麻烦的客人见多了。客人态度好，杨义的态度也好。况且，杨义一听是事关杨进武，又积极少许。杨进武是杨义的远房堂兄，能进百货轩便是托他的人情。当然，杨义的腿脚不好，也就没有站起来。
“这个……”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低声道：“我有一块达到九转的机缘石，贵店可以估个价么？”老者见杨义没有反对，于是示意身后少女拿出一个锦盒放到台面上来，“小哥请看，这块机缘石切口开了九成七，表相和神通石一模一样。九次祭炼，距神通石只有一步只遥。当初，我亦是按神通石的价格购入的。”
杨义仔细打量锦盒中拳头大小的石块。石块是深蓝色，表面粗糙，其上有一道细小切口，隐约能看到一丝红光。尽管只是个卖苦力的店伙计，但行业内情杨义还是略知一二的。九转机缘石名头不小，可落在行家眼中，大多都是废石。要知道，神通石和机缘石的价格天差地别。经过千辛万苦，机缘石都九转了。试想，如不是有可疑的征兆，炼石人家怎么会打住？
如此，有问题的九转机缘石在打磨装扮后，就是卖给羊牯的好宝贝。
“这个，我看不准。”杨义心下已经认定，老者就是坊间说的羊牯了。
老者想来已经走了许多家店，杨义的反应并不出他意料。
老者黯然道：“杨进武管事和我们有些香火情，所以特来寻他。“
杨义叹了口气，正想劝老者一行留下口信或客栈地址，等杨进武回来为他转达。
“扑卡，扑卡。”
忽然，杨义隐约感到面前的锦盒轻轻震动起来。
“呜呜……”
杨义正不明所已，这时，锦盒又响起一阵低缓的古怪声音，就像是一个小婴儿在低低地哭。杨义有些意外，本来打算把锦盒回推的手，不由得搭在了锦盒上。
目光环视。
看老者三人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神色却无一丝改变。
杨义愈发吃惊了，似乎……似乎锦盒的变化只是自己能感觉到。而手搭在锦盒上，震动的感觉更强烈了，呜呜也更清晰。
“这……”
杨义好奇地触碰机缘石，贴近的瞬间，呜呜声停了下来，轻轻的震动也变成了欢快节奏。杨义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正在摩挲一只小猫咪，而不是一块石头。
“莫非我的机缘来了？”
杨义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凡人解开机缘石的几率是极低的，低到几乎不可能，但谁又能断了这份想念？
杨义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放平缓，“你们什么时候买的，多少灵石？”
老者犹豫了一下，说道：“五个月前买的，当时花了80枚灵石。“
杨义摇了摇头，笑问：“几个月了还解不开？“
老者尴尬地赔笑。
杨义没理会他，只是对机缘石的细节逐一查看，包括重量，大小，色泽，切口等等。仔细检查之下，并未找到作假的蛛丝马迹。
“五枚灵石。”杨义突然出价。
“五枚？”老者精神一振，可随即黯然了下来。
“不少了。我是看石头真的品相不错，才出这么高的价。过了这村，可没这店。”杨义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心里却紧张到不行。5枚灵石，是杨义能拼凑的极限了。尽管知道不太可能，杨义还是试探着报价，期望一次拿下。
果然，5枚灵石与老者的心理价位有些距离。
老者有点急了，太阳穴高高鼓起：“小哥，不瞒你说，为了这块九转机缘石，我们跑的店铺，拜托的人，不是一家两家。我们知道，小哥你是实诚人。不是您的价格不公道，只是我们想着觅一块神通石，但是能填补的灵石却没几块。”
杨义叹了口气，心下有了决断。
“想买神通石的话，可以看下我们店里的货。”
杨义担心夜长梦多。无论客人带着机缘石走了，还是掌柜的突然介入，到那时候，杨义可没地方哭去。要留下客人，只能出狠招。
杨义见老者不反对，一挥手，将店里最好的收藏展示出来。
店里的机缘石陈列是分档次的，甲乙丙丁四档。
杨义展示的甲档最好，普遍都有七八转，还有完全祭炼出来的神通石。
不同店里明面陈列的，这些是真正的好货。别说找上门来的客人，就是普通一点的关系户也没资格挑选。甲档柜列最少，但每块都是精品。百货轩毕竟是老店，它并非没有精品，只是卖得少罢了。
果然，甲档的机缘石神通石一拿出来，顿时将三人的目光吸引住了。
“这……这些都可以买么？”、
小姑娘芊儿目光在陈列上转了一圈，惊喜地扯动老者衣角，“爷叔，您看……这块，还有那块。”
老者也在品鉴，虽然不动声色，但眼睛里却光芒闪显。
看到机缘石中的精品和稀罕的神通石，他们同来的年轻人也惊住了，走到老者身侧耳语。
三人挑选了许久，终于，老者赞叹道：“小哥果然是实诚人。”
精品机缘石和神通石对于凡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对修仙界却不稀罕。
这不是灵石的问题，就如百货轩一样，有灵石人家也不卖。你们凡人就想买甲等机缘石，那丁等卖给谁去？拿得出再多灵石的凡人土豪，也只有当羊牯的份。
“可有中意的？”
杨义此时，已经置之死地了。
小小伙计，竟然把掌柜的甲等货出来。毫无疑问，这是卷铺盖走人的节奏。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想截留九转机缘石，这是唯一的办法。
“见笑了。”
老者拱了拱手，指着心仪的石头问，“这块神通石如何卖的？”
看小姑娘芊儿捧着神通石紧张得发抖的样子，杨义猜想，她手上的神通石应该正合她用。她此时的心情，应该和自己有点相像。杨义半眯着眼，清点后说道：“60灵。“
店内暗语标注的低价是30灵，杨义翻了一倍报出。
看到老者轻微变色，杨义又道，“您用手上的九转机缘石抵扣，算您50灵。“
“40灵可否？“
“成交。“杨义想要的是添头，哪里管价格。
“速速结算。”
老者满心欢喜，在杨义准备的禁制契约上签字后，痛快地与杨义结清尾款。当然，契书上写的只是40灵，那九转机缘石只能算添头。
随身携带几十枚灵石，对方是凡人土豪无疑。
不过，对方付灵石的速度却让杨义心碎。40枚灵石装好了只是小小一包，可他们居然用了六个小箱子来装，每个小箱子里三层外三层，有2到3把锁不等，钥匙还分开保管。
将40枚灵石，逐一放入店里的禁制，几人忙得满头大汗。
还好，一切顺利。
到了交货的时候，轮到杨义出状况了。
存入超过售价的灵石，他得到了解开货品禁制的授权。解开禁制不难，心细一点，一步步打开机关就行。杨义生怕出错，动作慢得可以和蜗牛媲美。好在慢是慢了点，但总算解开了，作为交换，他也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九转机缘石。
皆大欢喜。
交易完成，双方互带诚意的交谈中，杨义知道了他们来自郁南陈家，老者叫陈莆，是陈家的家族长老，年轻人李诚则是家族侍卫，而小姑娘芊儿是陈家着力培养的新星，徒孙辈养女。
临走的时候，小姑娘递过来一个锦囊。
“这有几枚灵石，请你喝茶。小爷叔让我给你的。”
“客气了。”杨义勉为其难接过。
看陈家这些人取灵石的架势，杨义就没指望有多少灵石。不过想想，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收自然收着。
“你应得的。仙缘城我们走遍了，你是最实在的伙计。”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杨义看着芊儿的背影，一摸锦囊，放的竟是几块灵石。
数一数，足有4枚。
灵石仅有拇指大小。色泽金黄，华光内敛，像漂亮的鹅卵石，但观感完全不同。平时不知攒多久才能攒出一枚的灵石，一下得到4枚。
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小费，貌似很不少了，对方结下善缘，显是想要常来常往。
杨义惊喜之下，忙把锦囊揣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