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湘龙的话一出口,立刻在人群中引发了一阵新的骚动。
金满仓用惊喜的、不可置信的语气问:“少东家,你刚刚说的是真话?我真的不用还钱了吗?”
周湘龙很肯定地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在来铁皮沟之前,我父亲叮嘱我:虽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梁管家等人将欠债人的腿打断,却是万万不该的,也有违我们周家做人做事的规矩和底线。因此,乡亲们将梁管家他们扣押起来,让他们吸取一点教训,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同时,为了表达我们对乡亲们的歉意,我父亲提出了两点处理意见:第一,将伤者送到韩家诊所治疗,所有疗伤费用均由周家承担;第二,免除铁皮沟其他几位乡亲的债务,并当着大家的面将欠条撕毁。刚刚我问还有谁欠了周家的债,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即涌出来几个人,一边举手一边高声报出自己的名字,同时不住地向周湘龙表示感谢。
周湘龙按照他们报出的名字,将那些欠条一张张撕掉。
金得水对金满仓说:“满仓哥,麻烦你带几个人去把梁管家他们放出来。另外,请你安排一辆马车,将四喜送到韩家诊所去疗伤。我跟少东家还要说点事。”
金满仓欢然应了一声好,带着几个族人往村子里去了,其余的人也一哄而散。
金得水正准备带周湘龙去他家里商议新建联络站的事,一个年轻人忽然跑过来,惊慌失措地对金得水说:“得水哥,出大事了!族长一家四口被人杀了!”
金得水大吃一惊,瞪圆眼问道:“小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小亮喘了几口气,答道:“刚才,村东头的良才哥从黑熊岭放捕兽夹回来,路过族长家的院子,想进去讨口水喝。没想到,他推开虚掩的院门进去后,发现族长和两个丫鬟、守院门的德祥大叔,都被人杀了,满院子都是血腥味——”
金得水听到这里,立即转头对周湘龙说:“少东家,不好意思,我得马上去族长家看看,只能下次请你去我家做客了。”
周湘龙忙说:“我也去现场看看吧!”
“别别别,估计那场景比较血腥,你看了会作呕的,还是别去为好。”
周湘龙笑道:“大哥,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我可是县警察局侦缉大队副大队长,这种凶杀大案,正是我们的业务范围。”
金得水愣了一下,一拍脑袋说:“你看我真是喜糊涂了,跟你一接头,就忘记你是警察局侦缉大队的了,真该死!”
周湘龙问:“族长家有多远?要骑马去吗?”
“他住在村东头的山脚下,独门独院,从这里过去约两三里路,要穿过村子,没必要骑马!”
周湘龙便把马就近寄放在一户村民家里,然后与金得水快步往村东头走。
“得水哥,你能给我介绍一下你们族长的基本情况吗?”周湘龙问道。
“我们族长名叫金德兴,去年刚满七十岁。他的儿子,就是省保安司令兼陆军第五旅旅长金占威。”
“什么?他的儿子就是金占威司令?”周湘龙惊讶地问。
“对。去年族长七十华诞时,金司令回来给他祝寿,曾提出要将他接到省城去养老。但族长说要在老家守着祖宗祠堂,且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坚持不去省城。没想到,今天却出了这样的惨祸。金司令是个大孝子,还不知会如何伤痛难过呢!”
十几分钟后,周湘龙与金得水便来到了案发现场。
金德兴居住的宅院,距离村东头约有四百米远,是真正的“独门独院”。
此时,宅院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都在唧唧喳喳地议论着这桩惨案。
金得水将几个男子召集过来,吩咐道:“七喜,你去镇上的德旺大叔家里跑一趟,向他报个信。他家里有电话,请他给金司令打个电话,将凶耗告诉他。
“福才,你去临蛟镇警察分所报案,请他们马上派警察过来查案。另外你还告诉他们:侦缉大队的周队长在这里,要求他们快一点派人过来。
“良元,你带几个人维持一下秩序,所有无关人员都离院子远一点,不要破坏现场,那样不利于警察查案。”
周湘龙见他安排事情思路清晰、井井有条,心下暗暗佩服:怪不得村子里的人都服他,看来他处理事务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
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后,金得水带着周湘龙走进宅院大门。
跨过一道石头门坎后,周湘龙看到:在厚重的红漆木门后面,俯卧着一具尸体。死者大约有六十来岁,满头白发,胸口下面有一大滩凝固了的暗红色血迹。
这具尸体,估计就是宅院的守门人“德祥爷爷”。
周湘龙蹲下身子,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暗红色的凝血块,然后伸出手指,在死者的面部按压了几下,又看了看尸体上的尸斑。
他本来还想将尸体翻过来,看看他胸部的伤口,但考虑到等下警察分所的人会过来勘查现场,可能还会拍照,所以便没有再动尸体,直起身子对金得水说:“根据死者的尸僵面积和血液凝固程度,我推算案发时间是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金得水惊讶地问:“你还会这一手?”
周湘龙笑了笑说:“这是我的本行啊,有啥好奇怪的?”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大门的门栓,仔细思索了片刻,忽然说:“得水哥,昨晚的凶手中,至少有一个是受害者的熟人。”
“你咋这么肯定?”金得水更加惊讶了。
“按我的推算,案发时间是今日凌晨两点到四点。此时,这所宅院内所有的人都已经熟睡了。但是,这位守门的大爷却死在大门口,证明他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匆匆起来打开院门的。
“由此推断,半夜来敲门的那个人,是这位守夜大爷的熟人,而且是非常熟悉、可能经常来这所宅院做客的人,所以大爷才毫无防备地把门打开了。而这个敲门人,肯定就是凶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