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
陆晓兰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长得乖,也不是第一回被陌生人搭讪,有丰富的被迫捐钱经验。上次在地铁站碰到一位阿姨拉着她死活不放,求她借点车钱回家,没现金可以手机转钱,脸皮厚,连骗都懒得骗了,吃准小姑娘脸皮薄又容易心软。
这时,陆晓兰的第一反应还是传销。
但眼前的女孩穿着干净,看着比她年纪要小得多,初中生的年纪,满脸的青春朝气。就算是来传销,也肯定是被骗的,她独自脑补了百字小作文,对方还没开始骗她就心软了:“你说吧。”
坐下的同时,程念没闲着,目光穿巡过她的脸,观察她的品性。
相由心生,心会影响面相。
要是恶人,她不介意先帮她化解劫数,收到报酬后,再给她安排一手后坑来把她的恶念也收下来当甜点。
可惜了,是个好妹子。
“我是个算命的,”程念侧了侧脸,露出个幼小可爱又无害的笑容,和对着陈瑾然的挑衅贱笑判若两妖:“我刚才屈指一算,觉得咱俩挺有缘,给你起了一卦,想跟你说说。”
算命?起卦?
陆晓兰更愣了。
她想过可能是来卖小饰品,做学校问卷的,就是没想过会是个算命的。
“我不信这些,你找其他人吧。”她柔声说。
程念看出对方是个性格柔软和善的姑娘,便直说了:“你被恶运缠身,和男女感情有关的。你应该有一位相识半年左右的伴侣,他用心不良,而且……”远远地术算的时候只算出了有大劫,这时靠得近了,在一手臂的距离,她吸了吸小鼻子,在对方身上嗅到一点不寻常的味道:“似乎用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整你。”
闻言,陆晓兰脸色瞬变。
她咬着下唇,拧起眉,放在桌下的手也绞住了裙角。
要是在一个月之前,就算是亲友到她面前说她男友阮宏发的不好,她也要生气。然而最近一个月,知道爸妈想给她买房之后,他就步步进迫,想要赶紧结婚。太仓猝了,她说酒席不好订,婚纱也想慢慢挑,他便改口,说先领证也可以。
陆晓兰跟闺蜜傅佳商量,闺蜜便说这男的心思在她的婚前房上。
她不确定,心中充满犹豫和矛盾。
见她没像以前一样顺从自己,向来耐心温柔的阮宏发就变得急躁起来,以前都是拉拉小手,蜻蜓点水的亲吻,上次约会看完晚场电影后,却拉着她往宾馆走,吓得她谎称自己阿姨生日,一定要回去吃晚饭不可,他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送她到地铁站。
她不敢问出口,问他明明答应过婚后才越过那条线,为什么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想跟她开房。
所有蛛丝马迹,都在指向她的婚前房。
傅佳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破口大骂,要她立刻跟那贱男分手,还给她看了一堆天涯论坛扒凤凰男的贴子,里面写的特征,都隐隐能和阮宏发对上。
阮宏发不介意在她身上花钱,但总是指责她花钱太大手大脚,他妈妈和他在老家的奶奶都没买过名牌包,没用过几百块一小罐的保养品,依然是撑起了一家人的伟大女性。她一开始有点委屈,他就哄她平常挎着可以,见家长的时候千万不能带。长辈都背不起的包,她一小姑娘家家带着,像话么?不像话。
和他在一起之后,为了不刺激到他的自尊心,陆晓兰很久没买过新包包了,连化妆品也从神仙水降格成他送的自然堂。
阮宏发得知她的改变后夸奖了她,说她的瓶瓶罐罐放着也是浪费,让她打包一下给他妹妹用。陆晓兰好意劝他妹妹年纪小,青春就是最好的保养品,现在用神仙水以后用什么都不好使,他就不高兴了,质问她是不是觉得他家姑娘配不上用好东西,凶神恶煞的吓了她一跳,然而看见他凶完抹眼泪的模样,她又觉得他不是坏人,只是自尊心太强,有时会过分敏感。她家庭环境好,应该多照顾着他一点,不能仗着条件好就看不起人。
但是种种小事堆叠起来,尤其是想强拉她进宾馆过夜这件事,切切实实地让陆晓兰起了疑心,怀疑男友不是像她认知中的敦厚老实温柔。
隐隐察觉到这人非良配的陆晓兰,在一周前向阮宏发当面提出了分手。
就是没分成。
陆晓兰虽然心肠柔软,但自认在人生大事上还是很坚定的。
当时她已经认定了要分手,然而阮宏发搭住她的肩,她一阵头晕之后,他说什么她都像是鬼迷心窍般答应下来。
等到回家后,陆晓兰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翌日精神依然差劲,她归咎于失恋伤神,懊悔上次见面没把话说清,打算再约时间跟阮宏发面谈清楚,也就是今日下午三点半,距离现在还有十五分钟,她心烦意乱,早到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先等到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少女。
竟然全都被对方说中了。
“你认识阮宏发?”陆晓兰依然不信算命能算得这么准:“还是傅佳叫你来劝我分手的?”
傅佳前天在企鹅上分享了两本书给她,分别是《每一天,都是放手的练习》和《这样的爱拖一天是错一天》,要不是她在国外出差,恐怕就要逮着她去跟渣男面对面说个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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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我叫程念,”
要算出精准的人名需要更繁复的计算和妖力消耗。
程念偏了偏头:“你想分手必不可能成功,他们不会轻易放走你这块肥肉,你提分手之后,如果我没算错,会变得很倒霉,情况严重的可能会见鬼,出现幻觉,直至你回到他身边。我不想花时间说服你,这样会显得我很蠢,但如果你走投无路,不知道怎么解决的时候,可以来这里找我。”
她翻出手帐最后一页,写下一个地址,撕下来按在咖啡桌上,往前轻推,抬眼。
陆晓兰被少女一连串的话砸懵了,她脾气好,被陌生人的乌鸦嘴说了一通也不生气,只是满腹疑窦,对方笃定的语气,强势的风格,让她想要反驳但又找不到词,只能怏怏将那一页地址收下。
看她乖乖将纸放进手袋,程念心情很好的弯弯唇。
她心情好,就不介意让识相的小弟跟着开心一下,她捏碎血珠在另一页画下简单的驱逐咒,没有灵力的陆晓兰用看怪人的目光看着她用指腹纸上擦来擦去:“这张收下,别弄乱了,在你神智不清的时候将它贴着皮肤,可以暂时压一下。”
这个陆晓兰是真不信了。
然而当对上少女乌黑幽深双瞳时,视网膜彷佛被她鸦羽似的浓密睫毛蛰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一页白纸。
“乖。”
程念又笑了。
直至少女离开星巴克,从陆晓兰视线尽头消失,她再掏出两张纸来看,一张是写着地址,定睛一看,倒吃了一惊——水榭城都的别墅,那边是有名的富人区,闹中取静这点意趣让开卖的时候房价翻了一番。她原先还担心是装神弄鬼骗她到传销窝点的手段,可是住水榭城都的女孩,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而第二张,她对着光源眯起眼看,都没看出半个字来。
太奇怪了。
与此同时,离开星巴克后的程念在附近兜了一圈,实在很不习惯这种脚踏实地做人的感觉,没有妖兽座骑,没有小弟背着,没有可以踩着飞的剑,连翅膀都没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踩着块双轮板子从她旁边飞驰而过,姿态潇洒,轨迹流丽,那板子还会发光!
想要拥有这个不会飞的风火轮!
这就是现代人使用的神器?
应该和汽车高铁飞机是一路子的东西,可惜原身记忆中对它并不熟悉,等到手头宽裕了,她也要搞一个来玩玩。
刚才把地址给小弟,一来是程念知道陈家住的是富人住宅区,可作身份担保,先去除对方的大部份顾虑——话虽如此,在骗术行当中,不少都是下成本给自己充一身行头,舍得下饵才能钓到大鱼。不过这小姑娘显然没这么深的心机,足够用来卸下她的疑心了。
另一层原因,说来就比较尴尬了。
程念没有手机。
没有零用钱,家里人没想起来给她买,她也不好意思伸手索要。
高人要赚钱,那档次得往高了摆,主动找客户已经很没面子了,开价也是个难题。程念和她无恩无怨,补贴一张符咒已经算是开业优惠大酬宾的血本,她不可能坐在星巴克说服她相信自己,也没有这个必要,爱信信,不信就自个把劫扛过去。
程念在她身上嗅到的怪异臭味十分强烈,像是来自外域一派的蛊术,下蛊人按捺不住,早晚会露出马脚,吓得她知道怕了,也就会来向她求救,她再跟她收钱。
漫无目的散步两小时,连一只野生小妖都逮不着的程念回到陈宅后,心心念念都是她的现代风火轮什么时候才能买到,又不想费神起卦。盼着陆晓兰的心情,和盼着一件快递上门的心情并无二致。
意外地,这件快递很快就来了。
只是来时的模样,比程念想象中要惨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