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宏发很熟悉陆晓薇的下班路线。
如果不用加班,下班时天色还明亮的话,她会选择坐公交回家,公交站下车的站点和雅静小区有一小段距离,约五分钟的路程,旁边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小道。明亮的天色一直给予陆晓薇一种很安全的假象,其实不然。
住在雅静小区的人,绝大部份是不需要坐公交。
这一站位置又比较偏,经常只有陆晓薇一人下车,独自走五分钟的路回家。
简直是无可挑剔的作案机会。
难得不加班,提前完成手头上工作的阮宏发换上轻便休闲服和背包,提前猫在陆晓薇回家路边上的草丛,青草刺得他的脸有点疼,但尚能忍受,他在乡下早就习惯在野外玩一整天了,满身泥都不奇怪,何况只是在杂草疯长的地上趴一会,还能玩玩将屏幕亮度调得较低的手机消遣。
阮宏发考虑过是不是要带更换的衣服,怕路上有监控,也怕被人认出来。
后来想想有更简单的做法——把陆晓薇整服帖了,双蛊作用之下,必然会对他言听计从,再拍下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她那么单纯羞涩又胆小的千金小姐,肯定怕流传到网络上,就算她不怕,往她爸妈工作单位一发,全家都不用做人。
想到很快就可以将那不听话的贱女人收拾了,连趴在草丛都是一种享受。
阮宏发一动不动地盯着路面,生怕错过回家的陆晓薇。
很快,一抹熟悉的雪白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尽处,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心脏狂跳,不能自抑,手上拿着的麻绳粗砺地磨疼了虎口也浑然不觉。
快了,快要走到他面前了……
冲过去一巴掌打懵她,接着拖进林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他的梦想,雅静小区的房子,听话的娇妻,城市户口……
一步一步,踩着曼妙步伐接近他。
绿衣男子从草丛中跃出,双腿快如闪电,向陆晓薇扑去,却扑了个空!
不可能,不可能,她反应不会有那么快的!
就在阮宏发表情狰狞地想要追击的时候,背后传来一声冷喝:“雷帝召来!”
紧接着,后腰便传来剧痛,半个身体从痛处麻痹开来,无法动弹,摔在柏油路上,摔得他下巴磕破了皮,眼冒金星。想使力却使不上劲的模样,从第三者视角看来,宛若一条被电鳗电晕了的鱼,鱼背上贴着一张十分显眼的……A4纸。
阮宏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侧蹲了下来,兴奋地交谈。
“念念,他真的晕了!这,这张纸只是我从公司带回家干活时剩下来的啊?后勤部统一发的!”
“纸不重要。”
“他手上的绳子……”
“用来捆你的,”程念从他手中掰出来:“挺方便,我看看他还带了什么作案工具。”
最后,只从阮宏发裤袋里搜出了一小罐淡粉色的药,用意不言而喻。从一起搞事的兴奋中平伏下来的陆晓薇也明白到,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对付她的,渐渐晓得后怕了,拉了拉念念的衣角。程念转头看她一眼:“别怕,看我削他。”
为了了解华国文化,她将大部份艺术创作的代表作都恶补了一番。
……昨晚正好补到二人转。
程念蹲下来,抓了根小树枝拍了拍阮宏发的脸:“别装死。”
阮宏发睁开眼,映入眼帘是一张称得上是稚气的脸孔,肤色偏白,素颜的脸上眼睛依然很大,眼尾微扬,与长翘睫毛为基调清纯平淡的五官添了一个焦点,他不由自主地迎着她的视线,向她眼里看去。
这双眼乌黑明亮,除了大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特点。
“你、你用电棍打我!”
“别乱说啊,那玩意过不了安检,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双蛊是你下的?在蛊师之中算是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可惜你动了不该动的人,”程念指尖点了点旁边的陆晓薇:“我小弟。”
陆晓薇壮胆附和:“对,我大哥!”
这……
刚被双蛊二字揭了老底而脸色大变的阮宏发看见二人的互动,尤其当大哥的那一位比小弟还矮,长相体格也明显能看出是个中学生,狐疑问:“你是同行?不可能,薇薇从来不信那些。”
交往期间他就试探过,这傻女人连蛊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是虫子。
“我没必要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我很牛逼就可以了,”
目光扫到他颤抖的指尖,程念知道他在说话拖延时间,争取重新掌握身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大概还有半小时才能从地上爬起来。”
被二次揭穿意图,阮宏发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这是法治社会,一线城市,你不能对我乱来!”
他吼得大声,试图引起路人的注意。
阮宏发也知道,既然是同行,那整人手段多的是,最好将路人牵涉进来,帮忙报警就好了。而十分钟之前的他,还在向老天祈求今天路上不要有人经过,让他放肆作恶,然天道好轮回,现在轮到他心里哀求赶紧有路人出现了。
可惜,路上除了他的怒吼以外,连只小鸟都没见着。
一个拿着麻绳跟迷之药物,预备对妇女进行不轨的人对受害人谈法治,陆晓薇一时无语。
她的旧情初恋,就是地上这个没脸没皮的混混吗?
再转头看一眼神色平淡的念念。
她想百合了。
见两人没说话,阮宏发继续先声夺人:“既然是同行,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苗子存活下来不容易,难得在大城市相遇,难道我们不应该互相帮助吗?!说不定咱是老乡呢?我奶奶是蓝娟华,在苍洱市很有名,你去问一下你长辈,我们可以还认识!”
“啊,”
少女淡色的唇动了动,吼得喉咙也发干的阮宏发终于得到回应,面露喜色——
程念笑了:“我家住在水榭城都,老乡,你也配?”
阮宏发脸色僵住。
水榭城都在开卖的时候,广告打得满天飞,主打的是一个花园式别墅,400平带泳池,私人管家,重点学校环绕,大片可供休憩的绿化。不管这样狂轰滥炸的广告是否降了格调,起码知名度打出去了,是人是狗都知道那边的房子贵得要命,是暴发户商人的落户首选。连白领上班族都被这种开屏广告闪瞎过眼球……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陈宅的地段一报出来,嘲讽效果MAX。
程念轻晃手中的剔透药液:“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来到这里之后,学会了一个词,叫‘实验精神’,实践出真知,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死人呢?你说对吧?”
“不,不,慢着……”
“不要!”
双颊被掐着,药液没多少,不需要吞咽动作就流进去了。
程念面露讶色:“原来你也知道说拒绝啊?那你怎么听不懂陆晓薇说的‘不要’呢?我还寻思你不认识这俩字,跟我一样,听不懂人话。”
旁边的陆晓薇听得解气又委屈。
是啊,明明她说拒绝了,为什么他能当成是她的娇羞,她在欲拒还迎?
听在耳里,程念说的话刻薄,做法缺德,气场更是十足十的反派。
但她在为她申张正义,她在保护她。
忘掉十万块报酬这件小事的傻白甜暗中感动——给念念大魔王打Call!
阮宏发面色迅速变得苍白。
程念确实不知道这罐药液的作用,不过合理推测,应当不是致人于死地的东西。陆晓薇死了,他就一无所有,还会遭到陆家的报复,陆家不动他,很可能是投鼠忌器,忌的是宝贝闺女,而且作风正人君子,不逼急了也不会用权势欺负一个来大城市工作的打工仔。
然而,这远不是地狱。
准备齐全的程念掏出另一张符咒,贴在阮宏发的胸口上,看他惊疑不定的脸色,程念笑了:“看来你在蛊术以外的方面不甚精通,现在还不知道怕啊!”
“你对我的母蛊做了什么?!”
察觉到体内母蛊惊慌的异动,阮宏发极力挣扎,却只抬得起一根手指头
紧接着,程念转身替陆晓薇布了个简单的阵,与当初给她房间布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小一些,呈圆形,彻底隔绝了陆晓薇体内子蛊的气息。
她开嗓,声线飞扬跳跃,带着良好的节奏感与笑意:
“我对蛊术也略知一二,”
“母蛊受惊钻出,得不到子蛊的反馈,开始反噬宿主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
“因为它始终不是用来杀人的蛊,所以肚皮穿个孔,去医院缝一下就没事了。”
“但它逃跑时会选择血液奔流最集中,最热烈的方向……”
“诶,你带来打算用在陆晓薇身上的药,药效到底是什么来着?”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程念拍了拍他的脸,冲他绽开一个笑脸:“知道怕了吗?这就是惹到我头上的后果,记住我的名字,”
她一顿,怪不习惯的转了个弯:“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