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耳畔便传来小声抽泣。
“别哭了,说正经的,你眼睛被蒙上了吗?”
“没有……”
“你手没被绑起来,能帮我把绳解开吗?你来多久了?他们有多少个人?”
程念想尽快知道情况。
但一连串的问题,把女孩问懵了,接着小手笨拙地在程念手腕上的绳结搓动,搓得麻绳将她手心都磨红了:“姐姐,我解不开。”后面的问题被她忘了,程念只能耐心的慢慢套话,终于了解大概的情况。
女孩叫孙巧晴,今年八岁,刚出补习班就被同样的手法带走了,她来了大约两天半,来的时候太害怕,没注意有多少人,但被扔在这里后,只见过一个瘦小的叔叔给她送饭。据她描述,这个地下室宽且深,放着很多酸菜坛子,坛子旁边是两个铁笼,只有一道铁门,需要爬梯子出去。
“笼子多高?”
“我不知道……”
从来没跟小孩相处过的程念头皮一炸,学着以前师父哄骗人的语气:“比你矮还是比你高?”
“和我差不多高。”
“你多高?”
孙巧晴乖乖回答:“上学期量的时候是一米二,现在不知道。”
那就是一米上下高的笼子,应该是来关人的。
“巧晴,帮我拿掉眼罩。”
小女孩在她脑后窸窸窣窣的捣鼓了一会,怯怯说:“姐姐,这个绑结好紧,我解不开,”像是怕挨骂,她慌忙解释:“叔叔嫌我闹腾,说把我手筋挑断了,我右手使不上力气,对不起姐姐……我以前可以的!”
程念沉默了一会:“不用道歉,姐姐没怪你。”
眼下的情况很凶险,但她也没沦落到要迁怒小屁孩的地步。
当时在车上听到的对话,阮姨要抓活的,抓她是复仇性质,那抓这小女孩呢?
她问过孙巧晴,也不认识姓阮的人。
程念想到一个可能性,绑她的人用的全是现代的方法,不像是蛊师一系会用的手段,而且身上蛊臭很淡,可能是跟阮宏发背后的蛊师关系密切的人,阮姨的爪牙,打手,又或者是合作者。从古到今,捞偏门的都比踏实干活的普通人更加迷信,和蛊师有来往……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像是人贩子的做法。
蛊师和人贩子合作,用迷魂蛊在大城市拍花子?
程念用身体感受了一把现代人用的麻醉药,对人类好使,但迷魂蛊能让人产生幻象,持续时间也更久,比简单粗暴的现代药更好,也更细腻。但据男人在车上所说的,他以往办事都用的麻醉药,对药量把控很熟练。
这两边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想对她做什么?
程念拧起眉。
会被杀吗?
她当初结合自己的千年封印,又几乎耗尽妖力才使出命盘倒拨,暂时换了不了身体,也不想换,但如果对方硬要杀了她,她只有两个办法。
一,咬破舌头,让血流出来之后用妖力控制成阵。
缺点是很痛,巨痛。
老实说,不到最后一步,她真不想用这个办法。
二,死后没了肉身束缚,她重新恢复妖魂状态,杀一个连的蛊师还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一想到要重新寻找合适命格的肉身,她就感到一阵烦躁。
心情很差。
哈根达斯还有一个半的雪糕球没吃完。
黑布后少女的清纯眉目拧起,戾气几乎要破体成实形,她活动了一下颈项,将隐要暴走的妖力压下去,不想白开真眼。
眼下,只有等了。
………
…
没等多久,铁门就被打开了。
程念手脚受缚,听见声响也只能按兵不动。
她躺在地面上,感到到对方的脚步声,两个成年男子,约一米八,正面打不过。
男人走到她面前,随意地在她手臂上踢一下,将她踢得往后挪了一个身位:“别装死,药效早就过了。”
看她不说话,其中一个男人冷声笑起来,空气中弥漫开香烟的臭味,他蹲下来:“小姑娘细皮嫩肉的,还挺倔,跟你一样大的,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这鬼地上早就吓尿了,还得叫癞子收拾,你挺好,你干净,”
下一刻,程念上臂便感到一阵灼痛——
他将点着的烟头按在她手臂上,用她的皮肤捺灭了。
程念没嗷,后面的孙巧晴倒忍不住哭了,求他别打姐姐。
“闭嘴!臭小鬼,想挨削不成?这婆娘还挺能憋,”男人哼一声:“怪不得阮姨点名要抓你,喂,我问你,你是原装货不?”
旁边年轻一点的青年小声劝道:“英哥,别打小孩了吧……”
“呸,别烦老子,我又没要打她!”
不想歹徒将注意力放在小孩儿身上,程念出声疑问:“原装货?”
“问你被男人干过没有!”
“没有。”
听到这羞辱一样的质问,少女声音依然平静,不给他发挥的机会。
面对犯罪者,顺着对方的意惨嚎哭叫,只会激起对方施虐的冲动。当然了,像陈胜瑾这种非要看到她反应才满意的类型也不罕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给什么反应,更像是一场赌博。
“啐,妈的,还想尝尝,算你走运。”
英哥烦躁地又点了一根烟。
他的买家通常不太介意女人是不是原装,阮姨不同,男的女的她都要雏儿,他曾经没忍住偷干了一下,竟然被她检查出来了。不过干他这一行的,看天吃饭,今天不知明日事,他不信报应,但信老家货真价实的神婆,她有真材实料,而且与他志同道合。
有阮姨在背后暗中帮助,英哥在同行中虽然不是最赚钱,但肯定是最安全的。
所以只要是她要的人,他都再没有偷奸耍滑,忍不住就去找只鸡卸火。
“听说你会画符?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城市里的女人也信这个,还把大发整残废,真够狠的。不过我劝你到了阮姨面前老实点,大发没跟他奶奶学过,只沾了点的皮毛,倒是很会念书,”
英哥蹲下来,朝程念呼出一圈烟,不屑啐笑:“念书……考上大学,老出色了,我妈很中意他。但再出色有嘛用,眼睛长在头上的拜金女只会问你有没有车,有没有房,早叫他将那婆娘办了,办到怀孕,怀了就什么条件都好谈,不听劝,被人踹了回来哭,念书念傻了!让他再嘚瑟……“
他的情绪在‘看平时牛逼的人倒霉’和‘心疼老乡’中来回切换着。
程念不搭腔,听到中途困惑了一下。
残废?母蛊反噬的地方没有四肢的神经,召雷符她也控制在人体能接受的范围内,不会受到永久性损伤,免得真到警察手上验伤的时候落下话柄。
对了,母蛊钻出来的地方……
可能太丢人,阮宏发受了重伤都不敢往外说真实的。
想到这里,程念被取悦了,无声笑了。
程念好奇:“怕我画符,所以绑住我的手?”
“是让你老实点!”
看来是说对了。
……那这张眼罩,就是绑她的其中一个人电视剧看得多,误打误撞将她的杀手锏封住,是她运气不好,倒霉。
程念很有自知之命,她不是幸运的妖,妖生中的大部份机会都是自己拼搏得来的,现在倒了个大霉,倒也接受良好,心情平静的在心里骂了句艹。
英哥骂骂咧咧了一会,程念从他咒骂的内容中得知,阮宏发就是男人眼中是别人家的小孩,一直被同村的拿来比较。英哥认定她落到阮姨手中就是插翼难飞的死人,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便肆无忌惮的对着她发泄情绪,一番听下来,对程念脏字骂街的水平提升颇有收获。
不过,终于让她听出了点关键的。
“阮姨也不知道在干吗,要人要得那么勤,生娃也用不着啊!”
“我估摸着是用来整那些稀奇古怪的虫子,”他闷笑:“你要被喂虫子了,怕不怕?”
想他继续说下去,程念附和:“我好怕啊。”
语气不够激动,很给面子地抖了两下,反正眼睛被遮着,颤一颤就像那么一回事了。
“我上次听大发哥是拜神用的。”
“癞子你跟大发什么时候熟起来的?逢人都叫哥,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做人家弟弟,”英哥不高兴了:“谁家不拜神,我妈还拜灶神呢,就你拜关二哥,特么古惑仔看上脑,要拜怎么不拜刘邦!关二哥还管人家叫大哥呢。”
挨训的癞子嘿嘿嘿笑起来。
要很多活人,拜神。
程念心中一动。
这肯定不是什么健康活动,就她所知,用蛊一派排外团结,也不喜欢膜拜外来的神,家里拜的供的是老祖宗,祖师爷,更没有用活人的习惯。退一步说,就算要用活人,也是用来炼蛊。
……
要人命去填的,只会是野路子的邪神,上不了台面。
原本以为只是利用蛊术,想在大城市攀高枝实践阶级跳跃的使蛊人遗毒,现在看来……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那这次就来得有意义了,吞一次用活人供奉的恶念,可以将她至今消耗的妖力填补回来,而且大有增长。人质程念越听越饿,忍不住咽口水,聊八卦聊得兴起的两个歹徒没理她,倒是旁边瑟瑟发抖的孙巧晴把自己的大白馒头递到她嘴边,一股淡淡的馊味。
“……不用给我,你自己留着吃吧。”
不想吃这个,她想吃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