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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皆孽

“喝多了就可以跟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行周公之礼了么”傅怀信坐在边上, 一样满脸的不敢苟同, 摇头叹息道, “郇小二啊郇小二, 现在殿下揍你这都是轻的, 等回到洛阳, 你看皇贵妃娘娘和伯父伯母他们怎么说吧。”

郇瑾自知理亏, 也不敢再多狡辩什么,只是一脸沮丧地瞅着剩下的两人,可怜巴巴地怂在那里不敢动了。

“有了孩子就不是可以闹着玩的事情了, ”允僖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别的辙也没了, 允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沉沉道, “无论如何, 孩子不是人家姑娘一个人的事情, 你收拾一下, 先去柯尔腾把这件事处理了再说吧。”

郇瑾动了动嘴唇, 嗫喏着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给你两年的时间,最多三年, ”允僖实在是服了郇瑾这婆婆妈妈的态度,心道要不是他一直老这么来来回回、犹豫不定, 一拖二五六的, 事情也未必会被拖成现在这样子,遂直接不耐烦道,“三年后,你要是还回不了洛阳,那得,你也别回来了,回来我这边也没位子留给你了。”

“就当十几年大庄都白养你了,去柯尔腾过你的好日子去吧。”

允僖说着说着,自己也来火了,最后难免带了点赌气的意思。

“一年半,最多两年,”郇瑾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也缓缓下了决议,“殿下,两年之内,我肯定会回去

的。”

郇瑾扯了扯嘴角,在心里略微琢磨了一下柯尔腾原先的老王,也就是格日乐她父王,在北淮章被破后是被郇瑾着人暗暗护送回了柯尔腾的,巴雅尔虽然小,但是格日乐她父王可不小啊只是老人家经过长时间的囚禁与来来回回那么多的折腾之后,身子不大好,回去了也没说要再收回王位而已两年之内,把这些事情理顺,巴雅尔扔给他爷爷,带着人回大庄,这是郇瑾能预想的最完美的情况了。

至于其他情况,郇瑾表示,那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也绝不会允许他们所存在。

他既然预定好了未来,他就一定能做到,他也一定要做到。

“那这件事,我自己来就可以,”郇瑾小心翼翼地

打量了一下允僖和傅怀信的脸色,弱弱地祈求道,“能不能先不要与我姐说最好也不要与洛阳那边说。”

允僖挑眉,不屑道“犯事的时候你不怕,现在你怕了”

“我倒还真没什么可怕的,左右不过一顿打,再不济也就是一顿不行好几顿,”郇瑾摸了摸鼻尖,苦笑道,“我是担心格日乐。殿下,我想带她和孩子一起回去,但是我不想”

不想让一些没有必要的隔阂和误会存在于彼此之间。

“我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允僖看了郇瑾一眼,淡淡道,“只是,阿瑾,你若是真心的,这些东西,你应当早在一开始就想清楚的,现在再来说这些算了,反正事情都这样了,我也懒得再说你什么了,两

年啊,你自己说的,我们回洛阳等着你这个柯尔腾的姑爷衣锦还乡了。”

郇瑾千恩万谢,也顾不得允僖这话里话外的挤兑了,仓促地就回去收拾东西滚了。

傅怀信在边上看着,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装什么多愁善感呐,”允僖就很嫌弃地瞅了他一眼,不满道,“为赋新词强说愁”

“殿下你生气就生气,有火也不必冲我发吧,”傅怀信无辜地抬起脸,冲允僖仰头一笑,然后微微垂下眼睫,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只是看着郇小二,就忍不住心生感慨,这情之一字,确实最是伤人。你看郇瑾他往常那随心所欲、任性而为、事事都蛮不在乎的模样,再看他如今我是有点怕了。”

“世间之事,有情皆孽,”允僖顿了顿,冷淡道,“并非只有男女之爱才如此。”

“大抵心有所软者,必有所痛处。”

时间并不会因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放缓步伐、停止流逝,郇瑾悄无声息地消失后,允僖带大军班师回朝的步子却也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一路按计划返程至彭台,进入徐州府的地界后,允僖拿到下面的人送上来的拜帖,眉头先是一松,再是一紧。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自然是皇太子裴允晟受成宗皇帝令,代帝北行,来徐州迎班师回朝的大将军王一行了。

坏消息则是

“他怎么也来了”允僖翻了翻自己先前收到的密报,也是因先前在白寨与敕勒川的胡人们打得太在兴头上了,洛阳那边的情况,允僖都是一目十行地草草扫过,没怎么往心里去的,“我怎么记得,他不是被父皇派到幽州去驻军了么跑徐州来作什么玩忽职守呢”

“殿下,大皇子他不是被陛下派到幽州去了,而是他主动请缨,到幽州剿匪去了,”傅怀信叹息着纠正允僖道,“如今幽州的匪剿完了,又听闻太子殿下携帝诏北上,大皇子便也来徐州接殿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允僖小声嘀咕着,“肯定没安好心,算了算了,来了也不能不见,先晾他个三天,见不见什么的,三天后再说吧。”

可惜允僖高看了他大哥裴允康的耐性,拜帖递上来的第二天,眼睁睁地瞅着允僖没事人般跟来迎他的允晟一行有说有笑地该干嘛干嘛,大皇子允康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了,这回拜帖也不递了,直接循着允僖的踪迹怼上门,在徐州府最高的酒楼一品阁上,与允僖定了个隔壁的包间,什么也不干,就与允僖别场子。

其时南方端午有划龙舟之赛事,北方闻其名,在冬日里也有“滑”龙舟之赛。而允僖他们从成帝三十三年六月白寨大捷后,一直在北边又来回折腾了近半年,而今回到徐州府时,正逢寒冬腊月。

徐州府刺史王航也是为了讨好这位主儿,本着“广撒网总没错”的心态,赶紧也特意着人加急准备了龙舟赛事,允僖也就是过来看个稀罕,谁输谁赢,他倒一向是无所谓的。不过是那天他身边剩下的人都

正好有旁的事情要去做,允僖一个人呆着实在无趣,这才过来的。

既然是赛事,总是有个输赢赌头的,徐州刺史亲自作陪,按规矩,一般来观战的上位者都是要随大流点个注的,允僖无所谓这个,但也不想显得太特立独行了,再让徐州刺史下不来台,那就又不好看了。故而徐州刺史相请时,允僖便随手也点了个一眼看过去多少合着缘的。

虽说比赛总有输赢,但徐州刺史王航怕这位天之骄子的大将军王殿下真输了闹脾气、摆脸色,连连使了眼色出去,后面的比赛,允僖看了两眼就觉得无趣了,明摆着的放水了。从上到下,各个关节的人,甚至包括某些知情的船队在内,多多少少、或明或暗都在让着允僖点的那一支了。

允僖是觉得没意思不想看了,但有人可不这么觉得

了。

大皇子允康在一品阁上允僖的邻位开了个座,专程点了另外一支强队,许下黄金万两的彩头,赌他们赢。

那支船队的人顿时激动疯了。

最后果然也他们赢了。

允僖摇了摇头,埋头吃菜。

赛事落定后,大皇子允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掀起眼皮扫了眼脸色青白交加的徐州刺史王航,冷冷一笑,搁允僖对面坐下了。

允僖该吃菜吃菜,该喝酒喝酒,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徐州刺史看看这对天潢贵胄的兄弟俩,瞅瞅这边,再瞅瞅那边,识相地找了个由头出去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大皇子允康假惺惺地笑了笑,作惋惜状,“没成想,一不留神,赢了老四你的船。”

“早知道有你的船在这里,大哥就不让他们下去比了,你说咱们这都是自家兄弟,又是何必呢比来比去,倒是叫旁人看笑话了,老四,你不会因着这事儿,再记恨了大哥我吧胜败乃兵家常事,别往心里去嘛。”

允僖放下筷子,扑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大皇子允康脸上虚伪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冷冷道“你笑什么”

“我”允僖指了指自己,施施然道,“我笑可笑之事。”

大皇子允康的脸彻底黑了,压着怒火阴阳怪气道“怎么对老四你来说,大哥我倒成了个笑话不成”

“大哥有没有把自己过过一个笑话,又何必来问我呢这不该去问大哥你自己么”允僖冷笑道,“最后那支杆,大哥,你把你动的手脚抹干净了么”

“你是真觉得大家眼睛都瞎、就你一个聪明人,还是早已经豁出去脸皮不要了,一点也不害怕王航去查,反正他区区一个徐州刺史,查出来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啊”

大皇子允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到了顶点。

“从小到大,你就一直这么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比我强,事事都要比所有人都好都强,”允僖放下筷子,抱臂胸前,嗤笑道,“大哥,你不累么我看着你都嫌累。”

“与其跟我说这些,”大皇子允康阴着脸,寒声道,“你怎么不去跟你的好二哥说呢争强好胜这种事,我们谁比得上他”

“裴允僖,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圣人么我是好是坏,是对是错,还轮得到你来一一评判了你怎么不把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一一评判个遍呢你不过也是智子疑邻,因私废公,按远近亲疏说话的俗人罢了。”

“是,我不是一个圣人,我也没资格、也没兴趣去把这世上所有人的是是非非、好好坏坏都评判个遍,

但是大哥,”允僖冷笑一声,“我看你是个什么人,还不需要用得上智子疑邻那一套。你知道你和二哥,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么虽然我压根一点都不想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裴允康,你不配。”

大皇子允康大怒,正欲开口辩驳,允僖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盖过了他的声音,直白道“小时候我们一起学冰嬉,我滑的最好,你嫉妒我,就偷偷在我的东西上做手脚,想着以此就能赢了我,在父皇面前获得最大的关注和赞誉。”

“而二哥,他就是做的再差劲再不好的东西,他要赢,也是自己一个人埋头苦练了来堂堂正正地去赢。而你呢你除了动那些肮脏得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之外,就是躲在阴影里不端地嫉恨、抱怨、甚至诅咒所有比你强的人。”

“二哥的争强好胜,是让自己变强,你的争强好胜

,是赢不了旁人,就用下三滥的手段解决了旁人,好像这样自己就无敌了。裴允康,你还想和二哥比你让我感到可笑。”

“大哥,这也是我叫你的最后一声大哥,”允僖扔下桌上大半未尽的美食,索然无味道,“你背着我、背着父皇做的丑事,动的那些见不得光手脚,我曾经是不在乎,后来是不想和你计较,又之后是腾不开手,但现在,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了。”

“裴允康,走到这一步,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我言尽于此,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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