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工业中,最重要也是最基础的就是“三酸两碱”,也就是硫酸,盐酸,硝酸,两碱就是碳酸钠和氢氧化钠。
三酸两碱中,其中两碱都算是此时的生产力可以勉强达到的,而三酸中的盐酸和硝酸,现在根本没办法直接制取。
因为两者的工业制取,都需要纯净的氢气点燃,这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只有硫酸古代还存在,主要是用一种叫做绿矾的硫酸矿物提取的,炼丹师用来炼丹,名曰绿矾油,不仅杂质多,而且纯度低。
但是幸好李南以前是学材料的,总算是勉强弄出了硫酸,看着差点冲进硫酸池的欧阳奉行已经被太平秘卫拦下,气得他当时就下令把他绑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他遭逢大变,李南差点很黑心的用鞭子抽他一顿然后关禁闭了。
老子好不容易得来硫酸啊,虽然浓度很低,但是如果毁了,我这座高塔不就白修了??
看着背后高高的“炼人塔”,李南很黑心地表示很好很好,欧阳司马,那就让劳动的汗水冲刷你破坏工业生产的罪恶罢,明后天给我工作量加倍,做不完不让吃饭!
很好,老黑心了,旁边的钱西园看着一州司马被如此折磨,只觉得自己还是不如李南心黑手狠胆子大。
“郎君有何吩咐?”等到欧阳司马被送下去之后,旁边的以火为姓的山海大匠看着这位“相柳”站在“化人池”前,脸色阴晴不定,心知这位“威名”的他,不由得有些惴惴,迟疑着开口了。
“纯度尚有不足,汝等还需二次提炼”李南将池子里的硫酸用石勺舀出来一点,滴到旁边的木头上,又拿出了他用酒精和紫色花瓣制作的ph试纸测试了一下,然后指示这位叫做火三郎的大匠再让人建一个二级蒸发池,下面可以烧火的那种。
“诺!”看着池子里已经浓得过分的“绿矾油”,火三郎也不知道这位究竟要多浓的,想起那些不慎被这绿矾油滴到的苦工,恐惧之余,他也不由得由衷佩服这位相柳果然身怀惊人奇术。
无论是那浇水成泥,干燥后宛若石头的“水泥”,还有这足以化人的“绿矾油”,显然都有些出乎于他想象之外。
“上古秘术,当真惊人!”如果不是知道这位乃是“相柳”的话,他甚至怀疑此人是公输家后裔了。
于是他心悦诚服地带着众位匠人,开始准备着手二级蒸发池的建造起来。
“哎古代的基建,还是很恼火啊。”看着纯度不过60左右的硫酸,李南有些叹气,再去视察了磨料车间,直叹如果有电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其他穿越前辈是怎么做的,但是就算他勉强利用了水力加人畜之力,原料的供应还是有些不足,这套水泥厂的利用率低得惊人!
普通的穿越客前辈制作水泥,应该就是那种最简单的土办法,所谓的两磨一烧:石灰石,水,铁矿石等材料一起磨碎,然后烧成熟料,然后将炼铁后的矿渣再磨一次,就变成了水泥,其中光是比例调配,如果对于一个不了解其中生产的人来说,起码要花很久。
但是李南是谁??作为一名材料人,如果那种“土法子”,岂不是丢了自己材料专业的脸?
他所用的,就是另一种比较“新”的“土法子”——石膏生产水泥联产硫酸法!
这种方法九十年代就有了,广泛应用于各种水泥作坊和私人小厂,具体的做法就是加入磷矿,大量的石膏,细砂和焦碳,粉碎后在高温下煅烧,然后用大量的煤炭的作用下,高温下与大量粉碎的硫铁矿再次作用,等到了半成品水泥再和矿渣等物混合磨碎,形成熟料水泥。同时生成的“窑气”中就富含二氧化硫,经过纯化后,然后导入水中,得到亚硫酸,最重提纯加热反应后得到硫酸。
李南选的地方在渭水边上,利用水力推动巨大的磨盘磨碎原料,但是因为冬天是枯水期甚至还会结冰,所以很多时候都用人和牲畜拉磨,光是磨盘就花了这帮匠人好久的功夫,更不要说带动磨盘的传动装置和水里的叶片了。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只要有了浓硫酸,再将其与精盐反应就能得到盐酸,如果能够找到大量硝石,硝酸也不是事儿。
所以,比起水泥来说,李南更加看重“硫酸”的生产——因为这才是工业的基础,未来改变生产力的关键所在!
要不然他废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又是修建小高炉,又是弄回转窑干什么??为此还背上了一个县尊以人为柴,用以炼丹的“恶名”???
结果他这一套操作,在这个毫无工业基础的时代,哪怕有南太物流的优先供应,水泥的生产还是不尽人意。
事实证明,任何超出时代的东西,总会发育不良,生产力是,生产关系也是。
问题有很多,一是大量的石膏开采,这个时代的石膏是作为一种中药材,储量很少。二是煤的问题,因为煤燃烧也会产生二氧化硫,所以这也是这一套生产体系必不可少的原料。
最困难的还是铁矿,封建时代的铁矿开采是一件极为犯忌的事情,因为很可能被视为有打造兵器和谋反的意图,就连钱西园听到李南准备找个铁矿开采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死活不信对方是为了修路?
哪有人修路要用到铁的??郎君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孩童吧???
不过在李南越来越深厚的“积威”下,钱西园谨慎上报发觉太平公主回信说一切以郎君为主后,还是送来了不少的铁矿石。
身处渭南,李南很容易原来下邽北部区域找到了可以燃烧的“黑石”,而南太物流不计成本的购买和山海大匠的消息中,他也找到了石膏的来源,铁矿也不是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因为道路的原因,运力不足!!原料无法运送进来!
这就很尴尬了,因为路没有修好,原料运不进来,而原料运不进来,想快速修路就更加不可能,李南又不想像这个时代的老法子一样,开山凿石取路,这样他的渭南全县的道路网怕不是要十几年。
之前为了那一场“大戏”修筑的水泥台子,已经是他手里所有的存货了!
那咋办嘛,李南终于狠了狠心,回了山庄一趟,回来后自己独自进了附近的青峰山,让女冠隐飞飞守着山外,不让人靠近。
并且告诉钱西园,让太平秘卫先行驱赶山民,在山外几里层层把控,不得放任何人进入,哪怕皇帝的信使,都给拦下!
“若有人硬闯,立毙之!”进山之前,李南恶狠狠地看着钱西园,“若有任何一人靠近此山,某穷尽毕生之力,用尽胸中所学,亦将其灭之!”
“诺!”看着一副我说的就是你们这帮太平秘卫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人暗中“保护”我的李南,钱西园冷汗淋淋。
虽然到了渭南才“见面”,但是钱西园早就认识李南,只不过当时李南并没有注意某位隐在一干太平秘卫背后的蒙面黑衣人罢了。
那位策划长安血夜,阴兵借道,甚至杀了笑道人的时候,脸上都还是淡淡笑容,仿佛不过小事,当时这次表情如此严肃
难道那座山里有什么巨大到连他都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钱西园抿了抿嘴角,恨不得自己此刻眼不能看,耳不能听。
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现场都不太好。
更何况是这位“毒士”呢?
想起了这位的“炼人塔”,“收魂室”,“化人池”哪怕钱西园也不由得嘀咕起来,难道此人真的会“异术”??
于是他五体投地,表示自己知晓了,到时候自己一定带着镇国卫亲自看守。
李南独自进山五天,从第三天下午开始,山里就隐隐传来雷声,等到第四日下午,山中白日雷鸣,竟然引起了山崩,慌得钱西园不知道进去救人,还是坚守岗位才好。
等到第五日黄昏时分,满身灰尘,灰头土脸的李南在出现在山下,身后跟着一名女冠,身上多处刮伤和血迹,慌得钱西园立刻迎了上去。
“此事,切莫告知山上”清洗完毕后,看着自己手臂上,大腿上的种种瘀伤和血迹,李南严正告诫身边的侍女。
“诺”那位“侍女”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似乎内心正在巨大的挣扎,不过终于发出了一声诺。
“明日,让那帮府兵与罪囚派人,去青峰山中取石,修筑道路!”收拾完毕的李南小口小口地呷着鸡汤,看着面容惊疑不定地钱西园。
“诺!”钱西园恭顺地答应着,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钱西园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连夜赶往青峰山的太平秘卫送回来的奏报,不禁面无血色。
“此事严禁让人知晓!”钱西园冷冷地下令,眼神冰冷。
“自山神庙以西百丈之地,山石皆裂,尚有不少焦黑处,疑似被雷击之”让手下离开后,钱西园看着县尊卧房的方向,有些瑟瑟发抖。
他突然有些后怕
跟在这位“异人”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被“天谴”了。
“这可是山神也”钱西园下意识地呢喃到,这位“县尊”掌握着某种“雷法”他也是隐隐有些知道,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召雷”!
想到这几日听到的“雷声”,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位“毒士”此次进山,莫不是用雷法将那青峰山神斩杀了罢?
他可不相信这位“毒士”像是古代的大德和贤臣一样,可以说动“神仙”帮忙,“捐”出石头来修路
过了几日后,大量的石头被运到了城外,大量罪囚和府兵的劳动下,一条算是崭新的,十分凹凸不平的石头路出现在城外的“炼人塔”和官道之间,从此,各地的原料可以源源不断地直接送到名为渭南第一化工厂的地方。
而就在年关将至的时候,随着一名镇国卫酒后的胡言,“郎君”会妖术,役鬼神,甚至斩杀了青峰山神的奇怪传言在太平秘卫内部传了开来,当事人立刻被关了几天紧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差点废了。
可是越是这样,这条流言在暗地里的太平秘卫传得越广,就连李南的那位“侍女”伺候李南也越发小心起来,生怕某一天被他抓进房里,给生吞活剥了。
为此,钱西园不由得战战兢兢,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郎君与公主,免得自己遭了毒手。
一死倒是小事,若是死后灵魂被拘,不入酆都饶是杀人如麻的钱西园,对于鬼神一类的存在,也是极为信奉的。
想起那位自称酆都傀儡师,地府的黑簿主,钱西园曾经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感叹。
“此人所自称,怕不是真有其事”
于是,除了破家县尊,太平公主男宠,刮地三尺狗奸贼以外,李南还在暗地里多了个称号,名曰毒心妖士。
不过这位“毒心妖士”一点自觉都没有,在一同泄私愤一样的恐怖刑罚后,当长安刑部的判决都还在路上的时候,李南就告诉他们,赵家人染上了“病”,全部都死了。
病名为“杀意”
处理回复刑部文书的钱西园想着县尊活活用木桩将赵感恩穿刺而死,听着他的哀嚎大笑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要不要找个由头调离岗位,在这位“恶毒”得不像人的酷吏面前,怕是自己小命难保。
而且他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在他的“妖术”手里,灵魂永世受苦。
于是他更加小心措辞,对于郎君的命令无有不从。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大家祭灶的日子,渭南县下了好大一场雪。
就在雪中,一群杀气腾腾的衙役奔赴渭南地面的每一个乡镇山村,宣布了县尊的另一个命令。
“渭南县将组织名曰冬日大生产,凡县中十五以上五十以下,可自愿加入,自备锹镐,提供食宿,最低一日二十文!男女不限!”
“冬日兴徭役,不让百姓过年,徒耗民力,亘古未有之恶政也”消息传到了县里,平相学院的一干大儒个个义愤填膺,大骂狗奸贼李南。
如果不是渭南县此刻被某个狗奸贼的爪牙围得好似铁桶一般,稍微风吹草动都难以瞒人,他们真的想奋笔疾书,上书朝廷,让人来收拾这个“酷吏”!
而渭南的世家们,听说最低二十文一日,则是心中惊疑不定
一方面他们觉得县尊得了赵家钱财,为了前程不惜大撒币修路,自己家中奴仆有的是,冬天还要花钱养着,要不送去给自己挣钱回血?反正奴隶不蓄私财,挣的钱都是我们的嘛。
另一方面,他们又怕自己大量的奴仆成为了赵巧儿送灯台,一去不回。但是最低二十文一日自己还是很有赚头,一天二十文,想要修通渭南的道路,怕不是要好几年,这不是大大地有赚头?
而那些贫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个个都木然,甚至害怕不已。
哪怕县尊收拾了赵家,但是冬日让自己出门劳作,还是时值年关,哪怕是贫民们也不愿意。
最积极响应的,竟然是那些小地主们,或者说“富农”们,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钱景”,抱着要不是试一试的态度前往县中打听,结果李南还给发了来回路费,让他们更加兴奋了。
讲道理,这帮富农之所以能够成为富农,靠得不就是这种小聪明算计还有比同村更加拼命,死扣挣钱么?不少买了赵家“土地”的富农一下子钱匣子空了大半,此时看到了机会,彼此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大过年都不在家,来到县里挣钱来了。
还有一些积极的,就是渭南县的流氓们,随着太平秘卫的出现,他们失去了“工作”,几乎都快变成了流民。
好嘛在很多新旧交替之际,总是会出现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事情啊。看着渭南县赫赫有名的游侠儿推着独轮车跑得飞快,李南不由得感叹。
同时他看着每日的钱粮消耗,心头不仅有些发慌
“额西园,要不吾等清查渭南地面不法,如何?”看着飞速下降的钱粮,李南又想打土豪分田地了。
“万万不可!”钱西园立刻跪了下来,心想你这不就是简单的薅羊毛问题了,而是连羊毛羊肉都一锅端了啊,还有,大过年的让百姓出来修路,还准备又灭几家世家,你的血液是毒汁么?
“呵呵呵,吾戏之尔”李南也知道这样可能有些不太好,于是他讪讪地笑着,同时对着钱西园说道。
“吾自有妙法也,让修路一事,吾县中不仅不花分文,饶不得还有进项”李南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吟吟地说道。
“郎君大才”钱西园冷汗涔涔,心想这位毒士怕不是又要想出什么毒计了,你才刚狠狠地放了渭南世家的血,明年的一条鞭法又是持续放血,听着这个意思,怕是此计更毒,你就真不得不怕官逼民反么??
本想提醒两句的钱西园,想起了青峰山那座山神庙,此时也不由得噤声,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悲叹起来。
在此人身侧,但愿自己能得好死罢
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此刻算是钱西园的新年愿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