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娘扶着宜淑往二楼走去,宜淑只觉得脑袋昏沉,低声问了句,“萍娘,我是不是病了。”
“小姐大概是起床后着了凉,有点发热,彩袖已经去喊大夫了。”萍娘让宜淑躺在床上,给她盖上锦被。
“太好了……”宜淑松了口气,虽然脑袋晕乎乎,但至少暂时不用听从姑母训导了,她这次生病,一定是心理压力太重,又没睡好的缘故。
没多久,彩袖领着高伦上了二楼。萍娘抽出锦帕,搭在宜淑手腕上,高伦这才伸出三指探脉。
“中气凝滞,虚受寒凉,小姐这几日心情不佳吧。”高伦收回手,问道。
宜淑点点头,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大夫说的还挺对。
“我开点方子,小姐每日饭后服用,不过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心境温和平顺。”高伦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交给了萍娘。
“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好?”宜淑关心地问。
“快则两三日,慢的话,六七日吧。”高伦合上诊箱,“总之,这几日小姐多注意休息,不可太过劳累忧心。”
“多谢大夫。”宜淑说道。
高伦一拱手,便下了小楼。
“小姐,我让小厨房里煮点清粥,顺便熬点药,小姐喝下以后再睡吧。”萍娘把宜淑的手放进被子里。
宜淑刚应下,就见楼梯上传来宋长闻的声音,“淑儿,哪里不适,严重吗?”
“爹爹,女儿只是有点着凉。”宜淑瓮声瓮气地答道。
萍娘见宋长闻过来,福身之后便把宜淑的情况告诉了他。宋长闻俯身仔细瞧了瞧宜淑,见她确实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你姑母那边,稍后我命宋运过去,让她先休息三天,等你病好了,规矩礼仪再学也来得及。”宋长闻摸摸她的发顶,说道。
“谢谢爹爹!”宜淑不禁笑开颜。
“淑儿既然没什么大碍,那我就先回书房了。”宋长闻又对萍娘说道,“小姐再有什么情况,就及时通知我。”
“爹爹怎么知道我病了,还来得这么快?”宜淑好奇地问道,这大夫才刚走没一会儿,难道是在路上碰到了?
“守在门口的元一,让人给我送的消息,”宋长闻叹道,“果然多招几个负责的护卫是好事,这不,你一有什么动静,我就知道了。”
“元一?他站在门口吗,我之前进来的时候倒是没怎么注意。”宜淑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道,“我就说吧,当时留下他是对的。”
“嗯,淑儿好眼力。”宋长闻笑着夸她。
宜淑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然后又说道,“爹爹先回去忙吧。”
“好,”宋长闻见彩袖端了清粥和药汁过来,又嘱托道,“淑儿一定好好喝药,好好休息。”见宜淑不住点头,他才起身离去。
宜淑坐起身,先是用白玉小勺喝光了碗里的清粥,然后捧着药碗,一口气咽下了所有药汁。还没等她回过味来,脸上便有些扭曲,果然,草药什么的,真是太苦了。
彩袖见状,立即递给她两块无花果干,宜淑忙放进嘴里,反复嚼了嚼,等苦味淡了,才吞了下去。
萍娘又端了清茶让她漱口,然后她就窝在锦被里睡了。这一觉睡得宜淑发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地,人也冷静了许多。
天还不亮,宜淑就醒了,虽然生病确实能暂时避开姑母,但是也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毕竟她是相府小姐,一言一行,代表的可是相府的脸面。
宜淑起身,让萍娘准备水,泡了个澡。等收拾完毕,用膳饮药后,宜淑坐在桌边,想到既然宋珊素是来教她学礼节规矩的,那么相关的书籍,她提前看一下,也算是有备无患,别到时两眼一抹黑,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于是,宜淑又让彩袖找了些相关书籍来,她边看,边在心里琢磨,至少书上看到的并不难,那这个姑母到底要教她什么?
上午时分,趁着天气还未炎热,宜淑披了一件衫子,到二楼走廊上透气。周边树木苍翠,空气清新怡人,她靠在栏杆上,深呼了几口气,转眼间就瞥到了地上有一截铁棍。
“咦,元一你真在这里守门?”宜淑低头去瞧,就见元一之前破旧的衣衫已经换了,穿着护卫的藏蓝衣服,乱糟糟的头发也束起来了,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是,小姐,老爷让我守在这里,时刻保护小姐。”从她开门的时候,元一就听到了响动,他眼神未变,头也没抬,声音依然低哑地回道。
“见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宜淑笑吟吟说着,以他的功夫,如果贼人再来,想进楼怕是没那么容易。
元一眉峰微动,没有说话。
“小姐,进来吧,病才稍微有点起色,别又加重了。”萍娘见宜淑翘着脚,趴在栏杆上,忙出声提醒道。
“好。”宜淑刚应下,就见远处小径上来了几个人,她定睛一看,竟是宋珊素和严慕婉,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淑儿,身体可还好,别总出来,又着了凉。”宋珊素远远地说着,“姑母听说你病了,今天先来看看你。”
“姑母好。”宜淑叫了一声,忙下楼迎接。
宋珊素携着严慕婉,身后还有几个丫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宜淑刚跑下来,有点气喘,但还是规规矩矩立在门边。而元一,就站在门外台阶下,离她不过三步距离。
一行人还未踏上台阶,便停了下来,“宜淑妹妹,按理说偌大的丞相府,应该不缺武艺高深的护卫吧,怎的妹妹找了这么一个人,立在门口呢?”严慕婉瞥了一眼元一握着的铁杖,微笑着问道。
“哎,婉儿,宜淑阁里用人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宋珊素牵着严慕婉走了进来。
宜淑咬咬牙,也笑着回道,“姐姐可知,人不可貌相,阁里这位护卫功夫可是一等一地好,爹爹特意派他过来的。”
“我还以为是妹妹的品味与常人不同呢,”严慕婉用锦帕掩嘴,笑道,“毕竟像我们这些出自官宦人家的女儿,不仅要注意自身,外在如吃穿用度,还有下人,也应多花点心思。”
“姐姐说的是。”宜淑嘴上应道,心里却不以为然,她招人只是为了保住小命,可不想再被贼人光顾。
丫环们立即端了茶点上来,几人入了座,宋珊素就开口问道:“宜淑今日身体状况怎样?”
“多谢姑母关心,昨夜发了汗,今早起来好多了。”宜淑乖乖答道。
“那就好,姑母今天来看你,一是希望你快些好起来,二是来告诉你一声,这三个月大致要学的东西。”宋珊素呷了口茶。
“姑母请讲。”宜淑竖起了耳朵。
“世家贵女所应当精通的琴棋书画,短期内你怕是掌握不了了,你先前说跟着那柳家秀才识了些字,那可会写么?”宋珊素漫不经心地问道。
宜淑心底一抖,忙回道,“勉强能写几个。”她是识字,但写么,以前小学时学过的毛笔字,现在写出来不知道能不能行?
“唉,到底只是个秀才……”宋珊素叹口气,又问道,“琴棋书画不谈,女红是闺阁之女必须精通的技艺,那柳家娘子可曾教过你?”
宜淑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欲哭无泪,“教、教过,就是侄女手太笨,学不太好。”
如果说写毛笔字她还懂一点,女红之类她上哪儿懂去?就以前十字绣那种水平能行吗?那时她绣个巴掌大的图案,眼就要花了,让她搞什么更精致的,岂不是眼睛要瞎了?
“我就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大哥大嫂非要把你送走,”宋珊素放下茶盏,又说道,“一是女红,二是日常礼仪,三便是笄礼礼节,这就是你这三个月要用心学习的了。”
宜淑低低地应了声,心里默默哀悼,轻松自在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大概是看宜淑没什么精神,宋珊素又道,“到时我教你一遍,让婉儿示范一遍,不懂的地方再问我,或者问你婉姐姐都可以。”
“侄女记下了。”宜淑勉强回道。
“这几天你休息的时候,也略微准备下,绣个帕子,两日后我们再来,也好知道你现今是什么水平。”宋珊素起身,“姑母这就不多呆了,你多注意身体,可别总是病怏怏的。”
宜淑送她们离开,转身时,就见元一仍旧不动如山地立在那里,便盯着他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
“小姐,可是后悔了?”元一见宜淑唉声叹气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便问出声。
“有什么后悔的,招你来是看中了你的功夫,外表怎样,小姐我根本不在意。”宜淑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元一,“毕竟你也是保卫王朝疆土而受的伤,没什么可嫌弃的。”
元一嘴角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多谢小姐赏识体恤。”
然而宜淑根本没察觉到他这副平庸面孔上的笑意,只是摆手道,“我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下,站这里半天没动了吧。”
“是,宜……淑小姐。”元一依然未动,只是轻轻笑道。
这下宜淑倒是听到元一在笑了,她隐隐觉得奇怪,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站在那里,与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又说道,“算了,站着或休息,你自己决定就好。”
说完,她拎起裙摆,进了小楼。
元一脸上的笑仍未散去,即便是覆着易容的面皮,仍然能看出眼角眉梢都分外舒展。
作者有话要说: 元一:见我在这里,你就放心了?
宜淑:QAQ!
元一:外表怎样,小姐你根本不在意?
宜淑:QAAA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