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袭来, 是一枚雪白的银针。
来势虽劲,但对叶凌言却不算什么。叶凌言轻飘飘侧身一躲, 就将其闪了过去。
叶凌言返身, 看到罪魁祸首,一个白发少年。
刚想说什么,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呼。
“哎哟!”
返身一看, 银针去势不减, 继续向前,直直扎进张银的……屁股。
张银一拔, 银针变成一根柔软的白毛,顺着风飞走了。
“噗哈哈哈……”
而罪魁祸首对于自己的误伤毫无愧疚之意见, 反倒是看着张银委屈巴巴的脸,笑得十分开心。
捂着屁股愤恨地看了白发少年一眼,张银自知自己打不过他, 而且这小家伙还有老宗主做靠山,打了他到时候吃亏的反是自己。
他只得对叶凌言道:“老大你管管他!”
叶凌言耸了耸肩, 谁也没管, 随口讽刺了句:“你真是嫌头发多。”
而后转身直接往里走去。
“哎你站住!”
白发少年看他理都不理自己, 急了, 快跑两步追上他,道:“你这次出去了足足一月之久, 中间还一度失联。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死外面, 被血灵兽吞了呢。”
叶凌言脚步不停:“你废话这么多, 是不是想要把你以前不会说话,只能汪汪叫的时候损失的,都补回来?”
“你!”白发少年说不过他,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纯良,在主人面前看着大气都不敢喘,背地里却暗中威胁于我。你这么伶牙俐齿,主人真是看错了你!”
闻言脚步一顿,叶凌言转身,正视白发少年,亲切地叫了一声:“小白。”
白发少年眉毛狠狠一皱:“你不要叫我小白!我现在有名字了!”
“哦——”叶凌言挑眉,“那如果是小玦哥哥呢?”
小白愣了愣,旋即一挺脖子:“主人当然可以叫。他想叫什么都可以。”
“呵,好狗狗,真乖,不枉小玦哥哥疼你一场。”叶凌言轻笑一声,转身继续走。
小白追着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叶凌言不答反问:“你想不想见小玦哥哥?”
小白:“废话。”
“哦。”他这个态度令叶凌言不爽,应了一声干脆不理他了。
小白被他没头没尾的这几句话搞得晕头,气急败坏:“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凌言:“没什么,不过是……我找到他了。”
听到这话,小白当场愣在原地,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追过去对叶凌言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然而叶凌言已经走到了老宗主闭关的小楼,推门进去了。
自打叶凌言进入天残宗以来,这位老宗主几乎一直在这栋小楼内闭关,不曾出来过。
老宗主喜红,天残宗的一应建筑皆是火红色,他闭关的这栋小楼内的陈设,也大多是红色。
一路向内走去,走到一联红帐前,叶凌言停下脚步。
但凡这联红帐垂下,意味着老宗主不愿见人。
隔着红帐,叶凌言躬身行了个礼,尊敬地叫了一声:“老宗主。”
然后向他禀报道:“岞司山庄的事情都照您吩咐的那般做了。”
“嗯。”半晌,里面才传出回应。
叶凌言微微一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声音比以往多了几分苍老。
没给他时间多想,老宗主又问:“本座听闻,近日外界屡有散修失踪之事发生,可是你做的?”
轻轻皱眉,叶凌言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不想竟然能让这位亲口发问。
想着,叶凌言道:“不是,我没做过。”
里面一时没有回声。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嫁祸于我天残宗,去查。”
“虽然我天残不在乎世人污浊的眼光如何看待,但这莫名其妙的黑锅,我也不背。”
“是。”叶凌言应道。
说完,老宗主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叶凌言应声告退。
没走出两步,又突然被叫住。
“等等。”
老宗主在里面问道:“你气息不对,这是用了分体之术?”
并不奇怪自己会被看出来,叶凌言老实回头,答道:“是。”
“胡闹!”老宗主一声怒喝,“你的副体在什么地方?”
叶凌言没吭声。
他不可能瞒得过这位不知本领几何的大能,干脆不说话。
见他如此,老宗主冷哼一声:“越来越不像话了。”
却也没再追问,只道:“你体内血灵兽时时觊觎着你的肉身,你该知道这么做就是在给它创造机会。”
“你自己好自为之,滚吧。”
叶凌言没说什么,又躬了躬身,依言离开。
刚一出门,就被等在外面的小白堵了上来:“你之前说的找到他了是什么意思?”
“你找到主人了?”
“他在哪?”
“他还好吗?”
“你带我去见他!”
……
小白连连追问,叶凌言就算想答都插不进空去。
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叶凌言推开他,抬步向前走去。
等小白好不容易把要问的都问完一遍,叶凌言才道:“小玦哥哥不喜欢别人这么吵吵闹闹,你再这样,他怕是也不想见你。”
“我……”小白本能地想和叶凌言吵,为自己辩解两句,但是也知道其实他说的不错。
“那你说,他现在在哪?”小白问道。
叶凌言:“他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小白:“……”
“你耍我?!”
叶凌言倒也没耍他。
两日前他在锦阳城遇到了沈玦,锦阳城并不在他们去往明心阁的路线上,想来是沈玦为了帮他治病才临时去了锦阳城。
可现在几日过去了,他们应该也已经离开了锦阳,那他们如今在哪,叶凌言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不过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但是……
“但是我知道,他要去哪。”叶凌言道。
“那你快说啊!你告诉我,我自己去找他!”小白急道。
闻言停住脚步,叶凌言偏头看他:“你打算怎么找他?以什么身份?若是他问你这些年来你都在什么地方,你打算如何回答?说你一直在天残宗看门吗?”
小白哑然。
天残宗那是什么地位,如果让沈玦知道他现在是天残宗的灵兽,还被老宗主赐了名,那沈玦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心中顿时一阵烦躁,小白问道:“那该怎么办啊!”
叶凌言微微笑了笑,道:“我当然也想让你跟他见面,但是你要听我的话。”
叶凌言知道沈玦喜欢小白,当然也希望小白能和沈玦重新见面哄沈玦开心,但是像小白这个冒失的性格,极有可能在沈玦面前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
所以,必须好好管教一下.
打发走小白,叶凌言走进了天残密地。
天残密地与天残宗相毗邻。天残密地仅有两个相对安全的入口,天残宗就坐落在其中一个入口处,方便他们把守管理。
血灵果只在天残密地中生长,叶凌言修炼,也是在密地中效果最好。
此时并非天残宗的试炼期,天残密地中一片寂静,几乎没有活物。
甫一进入,天残密地熟悉的灼热气息便扑面而来,轰了人一脸。
血灵兽也仿佛回到家了一般,在叶凌言体内开始躁动兴奋起来。
天残密地中有一个叶凌言常呆的山洞,洞中有着数根成年男人小臂粗的铁链,一头镶嵌在石壁之中,一头连接着一个镣铐。
走进去,用镣铐依次铐住自己的手腕和脚腕,叶凌言躺在中间的石床上。
苦笑一声,叶凌言喃喃道:“你可要替我好好疗伤啊,大兄弟。”
起先一片寂静的山洞,片刻后,蓦然响起一阵人失去控制的嘶吼声。
三日后。
叶凌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身上的衣服被他自己折腾破了,手腕脚腕上也各自勒出一道血印子。
但是,他受的内伤,却尽数痊愈了,甚至,叶凌言感觉自己修为还更进了一步。
血灵果,名不虚传。
轻笑一声,叶凌言简单清洗一下身上的脏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走出山洞。
重见天日,温暖的日光仿佛能驱散全数黑暗。
叶凌言伸了个懒腰,抬步向外走去。
没走多远,一直寂静非常的密地内部,突然传来一声异响。
“什么人!”
叶凌言急步追了过去,草丛晃动,原来是一只黄鼬,看到他过来,晃着尾巴迅速跑走了。
这畜生怎么进来的?叶凌言微微诧异。
不过他也没有去追,那畜生跑的方向,里面是天残密地深处,温度极高,即便是叶凌言也不敢随便踏足。
这畜生进去了,多半会被瞬间烤化,连飞灰都不剩。
叶凌言走出天残密地,张银就守在入口。
“老大!”张银见到叶凌言后激动地跑过来,拉起他的胳膊看了看,看到他手腕上的勒痕后,陡然沉默下去。
再抬头时,眼角渗出一滴泪来。“老大……”
“行了。”叶凌言抽回自己的手,把腕子上的印迹重新盖好,抬手拍了拍张银的后脑勺,“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说着他问:“这几天有什么事没有?”
张银抽了抽鼻子,摇头道:“没有事。”
叶凌言点点头,突然想到方才见到的小畜生,又对张银吩咐:“多派几个人把守密地的入口,防止有人或灵兽擅入。”
张银:“是。”
“啊,有一个!”张银一拍脑门,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叶凌言,道:“这是那日在岞司山庄,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攻击卷轴。”
叶凌言接过来,皱眉:“怎么早不说?”
张银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我忘了……”
拿卷轴敲了敲他的脑袋,叶凌言白他一眼:“蠢货。”
低头看看手中的卷轴,细致的缎面上有一个浅蓝色的标记,看起来有些模糊,但反而就像本该如此似的,模糊得恰到好处,宛若一缕轻烟。
看起来很是有些熟悉,叶凌言微微皱眉,细思片刻,福至心灵一般,想到了自己上次见到这个标志,恰是在张银在他准备的前往明心阁的地图上。
当时明心阁所在的位置,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标志,只不过比起现在看到的这个,要粗略许多。
这是岞司山庄向明心阁购买的?
想到这,叶凌言偏头问张银:“这岞司山庄,是做什么的?”.
另一边。
叶小三被一席春|梦扰了一夜好眠,第二日,他眼下悄然生出一小片乌黑,气色又重新差回去了。
这次是真差。
除此之外,他躲了沈玦大半天,才能重新正常面对他。
两天后,叶小三气色好转过来。几人重新出发赶往明心阁。
临走前,客栈老板还劝他们,让他们近日最好不要出门。
詹茵好奇,问了一嘴,才得知,原来岞司山庄被灭了满门,还被人将全庄人尸体都挂在了树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叶小三听到这话,不由一个哆嗦,下意识去看沈玦,发现他面色如常,才悄悄松了口气。
沈玦三人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互相对视一眼,詹堇问道:“掌柜的,这岞司山庄,平日里是做些什么的?他们又是招惹了什么人?”
掌柜闻言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啊,这岞司山庄,是我们锦阳城,生意做得最大的,而且庄主为人乐善好施,时常接济穷苦百姓,听说还收养了很多被抛弃的,父母双亡的孩子!这样的大善人,怎么会惨遭这等毒手……”
掌柜说了许多,无一不是夸赞岞司山庄庄主如何善良,如何振穷恤寡,矜贫救厄。
从客栈出来,詹茵立刻低声骂了一句:“杀千刀的天残宗!迟早有人灭了他们满门!”
詹堇也感叹道:“如此想来,留在天霄城的那个孩子倒是因此逃过一劫。”
听到他们的话,叶小三又看一眼沈玦。
发现沈玦神色正常,不像詹茵詹堇那般愤懑感慨,他悄悄蹭过去,对沈玦小声道:“小玦哥哥,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沈玦闻言,挑眉道:“你怎么看?”
叶小三悄悄看了詹茵他们一眼,继续跟沈玦咬耳朵,压低声音道:“我听方才掌柜那说法,岞司山庄一夜之间人口尽灭,但钱财却一厘未少,可见对方并非谋财,而为寻仇。”
“若是岞司山庄果真如掌柜所说,纯善无邪,那为何会招致如此大的仇恨?”
“所以,表面之下说不定还有什么玄机,我们都不知道,不能妄下定论。”
听罢,沈玦微微有些讶异,赞叹地看一眼叶小三。
他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他知道这小子挺聪明,没想到看待问题也能这么理智。
而且叶小三不知道的是,即便是以天残宗一向凶狠的行事风格,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在杀了岞司山庄所有人之后,还将那些尸体整整齐齐地挂在树上。
这极有可能,是雇天残宗杀人的雇主要求的。
而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要求,必然是背负着极大的仇恨。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与他们没什么关系,沈玦看叶小三一眼,低声道:“你自己想想也就罢了,不要到外面跟别人瞎说。”
现在天残宗的名声已经坏到了一定地步,众人人云亦云,对他们的厌恶也逐渐达到了顶峰。
这时候无论是谁站出来为他们说话,都有可能会被打为支持他们的恶人同党,而到那时候,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闻言对他笑了笑,叶小三乖巧点头:“我知道的。”
看他这样子,沈玦突然想到,当初在天霄城城门,有几人讨伐叶凌言,叶小三还为他说过话。
想着,他问:“你觉得叶凌言做那些事,会不会都是有苦衷的?”
心里骤然一紧,叶小三干笑两声:“我,我跟他不熟……”
好在沈玦没再多问。
几人不再耽搁,直接踏上了前往明心阁的路。
一路上,岞司山庄的事产生的影响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凡人界还好,而修真界则是人人自危,各处都有人在谈论叶凌言灭了岞司山庄满门这件事。
与先前不同的是,以往天残宗即便动手,针对的也是修真界大大小小的门派,而此次,他们却对凡人动手了。
这就使得,众人皆在议论,天残宗越发泯灭人性,没有底线。
再一结合前段时间散修失踪的事情,便不断有人展开各种联想,为天残宗和叶凌言安上了各种各样的恶名。
自此,天残宗的名声,更臭了。
十日后,沈玦等人抵达明心阁外围一个小镇。
为了照顾叶小三的身体,众人特意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使得路上又多耽搁了一阵子,比预计时间到的晚了几天。
抵达小镇时已近傍晚,他们便在小镇内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
入住客栈时,沈玦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名白发少年险些尖叫出声,然后被身旁的人一把捂住嘴巴给拖走了。
“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什么了?!”叶凌言把小白拖得远远的,指着他的鼻子教训。
小白罕见地没有跟他顶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自言自语道:“真的是主人……”
“他身上的味道都没怎么变。”小白揪揪自己的头毛,喃喃道,“我好想他摸摸我的头……”
“……”叶凌言仿佛看到了他大毛尾巴摇摇晃晃的样子,用力弹了弹他的脑门,道,“我要去和副体会合了,明天你掐准了时间,在客栈门口躺着装死,等着小玦哥哥来救你,知道了吗?”
“嗯……”小白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小白好几句,叶凌言才放他离开,自己悄悄摸到叶小三的房间。
他到时,发现沈玦还在里面。他只得在外面等着,等沈玦走了再溜进去。
等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沈玦才从叶小三房中走出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凌言竟然有点吃醋。
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溜进房间,叶凌言恐生变故,丝毫没敢耽搁,两副身体直接合二为一。
两份记忆互相融合,叶凌言将最近发生的事情拼凑在一起,松了口气。
还好沈玦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怀疑。
第二日。
沈玦三人再见到叶小三的时候都非常诧异,一夜之间,他的精神好了许多,看起来就好像是尽数痊愈了一般。
作为负责给叶小三熬补药的人,詹茵十分惊喜欣慰,走过去用力一巴掌拍上叶小三的背,高兴道:“好小子,你这就没事了!”
“……”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叶凌言勉强对她笑笑:“多亏了茵姨……”
幸好他和副体合一了,否则单凭副体那副气弱的小身板,这一巴掌就能给他拍背过气去。
“诶……”沈玦在一旁,想拦没拦住,无奈地看詹茵一眼,把叶凌言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把手放在他被拍的地方,问道:“没事吧?”
听懂他问的是什么,叶凌言对他笑笑,压低声音道:“没事,还受得住。”
在他后背轻轻抚了抚,沈玦:“走吧。”
几人走出客栈,刚一出门,就听到台阶下响起一阵呜咽声。
“什么声音?”叶小三最先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台阶,道,“这底下好像有东西。”
客栈大门的台阶是中空的,几人走下去,往里一看,只见楼梯下面一团白色的东西蜷成一团,缩在楼梯缝隙里。
詹茵“咦”了一声,道:“好像是只狗。”
说着,她伸出手把那团东西够了出来,喜道:“真是只狗,还活着。”
揪着小狗的后颈皮举到沈玦面前,詹茵:“还是只小灵犬,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
而沈玦已经愣了,无他,这狗实在和小白太像了。
几乎……一模一样。
把小狗从詹茵手上接过来抱在怀里,沈玦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像小白。
拉过叶小三,沈玦:“你看它,像不像小白?”
叶小三依言看过去,拽拽它的尾巴,拨拨它的耳朵,搓一把它的脑袋,旋即惊喜地对沈玦道:“真的像!”
默默伸手把小白狗身上被詹茵和叶小三弄乱的毛抚平,沈玦对众人道:“我们带他走。”
之后进明心阁的一路,沈玦一直把小白狗抱在怀里。
沈玦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狗,不由想到小时候的小白。
小白通体纯白,全身无一丝杂色。
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又黑又亮。
这只小白狗无论毛色还是体型都和小白一模一样,可惜它现在一直昏迷,不知道睁开眼睛后是不是和小白一个样子……
他正想着,怀里的小白狗突然动了动,沈玦低头一看,发现它竟然睁开了眼睛!
沈玦呆了呆。
小白狗一睁眼,见到他之后,突然呜呜叫了两声,黑亮的眼睛里甚至流出两滴泪来,那模样,几乎就是小白无疑了。
沈玦不可置信地轻轻唤道:“小白?”
“汪汪汪!”小白兴奋地叫了一连串,扑上去抱着沈玦的脖子蹭他的脸。
一旁叶小三见状,双眼猛地张大,抬手就把小白狗揪了过来,抱到自己怀里,非常“温柔”地抚摸着它,笑道:“竟然真的是小白?这也太巧了!”
说着暗中狠狠拔掉它几根毛。
小白痛的毛炸起来一片,直接咬了叶小三一口,然后重新跳回沈玦怀里。
叶小三手上出现一个明显的牙印,沈玦看了看,好在只有印子不见血。
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背,沈玦道:“你不要咬他。”
小白委屈巴巴地看沈玦一眼,嗷呜嗷呜地往他怀里拱。
沈玦笑笑,轻轻摸着小白的头。
小白本身就是灵兽,这么多年,修为也进境了不少。
沈玦瞧着,它像是能化形了的样子。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小白,它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它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但是他们已经到了明心阁,只能暂时先把小白的事搁在一边。
昨日他们到达小镇时,已经向明心阁递了消息,说明今天会来拜访。
明心阁也派了人在大门处迎接他们。
先前张银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个名叫叶小山的明心阁外门弟子的身份,叶小三跟着沈玦一起进了明心阁的大门之后便要分开。
沈玦交给他一根青色的羽毛,这是他们青羽门的灵兽小青鸟的羽毛,但凡拿着的人,就能被小青鸟寻到,相互之间可以传话。
“你自己凡事小心。”
虽然知道叶小三在明心阁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沈玦还是嘱咐了他两句。
叶小三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勒伤,他可都还记得呢。
叶小三满口答应下来,道:“不用担心我,你去忙吧。”
“小玦哥哥,要么你把小白也先给我,免得你们顾不上,我先照顾它。”叶小三又道。
沈玦不做他想,不顾小白的反对把它交给叶小三,还说了小白几句,让它不要欺负叶小三。
小白不情不愿地被叶小三抱着,无力地看着沈玦离它而去。
待沈玦他们走后,捏住小白的后颈皮把它提溜起来,叶凌言指着他的鼻子,严肃道:“你以后,不能蹭沈玦的脸,更不能亲,不能舔,你听见没有。”
小白挣扎着冲他龇牙咧嘴,挥舞着短短的爪子想抓他,口吐人言:“他是我主人!为什么我不能蹭他!”
“因为……”
叶凌言微微顿了顿,为什么呢……
半晌,他对小白正色道:“因为他是我的。”
不是哥哥弟弟意义上的那种是,而是另外一层含义上的,我的。
另一边,负责接待沈玦的小修士把他们带到了明心阁的会客厅。
明心阁和青羽门不同,它不单单是历史久远,其在修真界的地位也是青羽门远远不能相比的。
这是名副其实的大门大派,门内无论普通外门弟子,亦或有修为的核心弟子,数量皆是青羽门的数倍之多。
而且,明心阁在修真界的地位名声一向极好。他们家大业大,却从未有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此次,沈玦来拜访,明心阁也非常热情。
沈玦到时,明心阁的现任阁主——方若瑾,已经在会客厅中等着他了。
见到他,方若瑾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素闻沈兄大名,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沈玦躬身行了一礼,道:“方阁主。”
方若瑾回他一礼,笑道:“沈兄怎么如此见外,若是不嫌弃,不如直接唤我若瑾?你我两派素来友好,不该如此见外才是。”
沈玦点头:“若瑾兄。”
方若瑾笑着点点头:“青羽门距离此地千遥万远,你们路上辛苦了。如今既来了,那便放心在这住下,莫要见外,尽管把这当自己的宗门就好。”
说罢,又分别和詹茵詹堇打了招呼,引着他们入了座,吩咐下人上茶来。
然后他对沈玦道:“白前辈每每来时,总对沈兄赞不绝口。当日你来那次,我恰巧不再阁中,可惜未能相见。今日终得以一见,沈兄的确是俊雅出尘,少年英才。”
说到这,他问:“诶?白前辈怎么没与你们一同前来?”
沈玦没说话。詹堇在一旁道:“师尊在三月前已然仙去了。”
“这……怎么会?”方若瑾一愣,“不久前见他还好好的……”
说着,看沈玦他们不说话,方若瑾懊悔地低了低头:“怪我这张破嘴。”
然后又对沈玦三人道:“沈兄,詹师姐,詹师兄,还请节哀。”
沈玦摇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方若瑾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想求见老阁主,晚辈有些事,想要向他请教。”
方若瑾:“刚接到沈兄的来信,我便将你要来的消息向师祖汇报了,师祖他老人家知道你要来,也是很期待见你。可惜时候不巧,师祖近日正处于闭关的关键时刻,实在是抽不出身来。”
“沈兄有什么想问,问我也是一样的。”
沈玦点点头应了,刚想问些自己想问的,方若瑾突然又问起他旁的杂事来。
之后,大约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话题一直围绕在一些无关的琐事上,诸如路上有无什么意外,青羽门如今还有几个门人之类的。
话题一直被方若瑾引导着,绕来绕去,就是不进入正题。
半个时辰后,突然来了个人前来报告,说是有事,请方若瑾前去处理。
方若瑾眉头一皱,叱道:“没看到我这正在陪客吗?”
那人连忙赔罪,解释道:“几位长老不知发生了什么冲突,您若再不去看看,怕是要打起来了!”
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方若瑾转身对沈玦道:“沈兄,这实在是不好意思。阁中突发意外,我要去处理一下。我已经为各位安排好了卧房。各位一路劳累了,先去休息休息。来日方长,也不拘在这一时。”
说着,他叫了两个人,命他们好好伺候沈玦几人,将他们领到住处去,之后若想在阁中逛逛,也要好生安排。
对方都这么说了,沈玦他们自然不好多说,只能先到方若瑾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去了。
方若瑾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很不错。
明心阁和青羽门不同,青羽门是在山上,而明心阁是在一大片平原。
并且内部装饰极为雅致。
而方若瑾为他们安排的这个住处,亭台水榭,花鸟楼阁,皆是齐备。
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名叫碎梨轩。
院中种着几树梨花,花团锦簇,馨香扑鼻。
且周围灵气充足,显然也是修士修炼的好地方。
但是住进来的几个人心情却不大好。
等伺候他们的人离开,詹茵第一个忍不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詹堇也道:“我怎么觉着,他在刻意回避我们?”
方若瑾对他们的态度不可谓不客气,招待的也不可谓不周到。
但是他却总对正题避而不谈。
沈玦虽然有些奇怪他的态度,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反正他也没想过,事情能丝毫不受阻碍地完成。
正如方若瑾所说,来日方长。
之后几日,沈玦也一直未曾见到方若瑾。
他似乎突然变得忙碌,完全抽不出空来。
明心阁一座隐蔽的密室。
异常忙碌的方若瑾,此时正在这里。
在他面前,一位白发苍苍,面皮干枯如树皮的老人,正盘腿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双眼紧闭,似在参禅。
方若瑾恭恭敬敬地跪在他面前,道:“师祖,这几日我去查过了,白前辈的死,的确与天残宗有关。”
“哎……”白发老人轻叹一声,微微摇头,“真是痴儿。近千年过去了,什么事,也该放下了。”
方若瑾:“师祖说得是。只是这许多年来,天残宗一直是修真界一患。近日他们更是惹得众怒,若是能将修真界众派联合,将其一举铲除,未尝不是件好事。”
白发老人低头沉吟片刻,又叹了一声,微微颔首,道:“你看着去做便是,无需再来问我。”
方若瑾:“若瑾记下了。”
三日后。
沈玦来到明心阁十天,终于再次见到了方若瑾。
方若瑾依旧是那副热情的样子,一见面就向沈玦赔罪:“实在是抱歉,近日阁中出了些事,一时脱不开身,还望沈兄莫怪。”
沈玦笑笑,道:“事情解决了就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若瑾主动切入正题,道:“沈兄此来所为何事,尽管同我说。”
沈玦心里冷笑。他才不信方若瑾撂着他的这几日什么都没做,想必,他对他们这次来是要干什么,心中已经有了个数。
如此想着,沈玦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问问若瑾兄,当年,青羽门究竟与天残宗发生了什么?为何两派会陷入如此境地?”
“哎……”方若瑾叹口气,道,“那么久以前的事,师祖不曾对我详细说过。据我所知,当年师祖与青羽仙人和天残君三人关系很好,而青羽仙人与天残君二人更是尤为亲密,他们三人在一处时,师祖时常觉得他是个外人。”
“他们三人各自创立自己的门派,收了徒弟。本还是每日饮酒论道的关系,随着门派愈加壮大,关系淡了,人心也变了。”
方若瑾道:“天残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性情大变,而天残宗也从一个名门正派,逐渐堕落成只看钱,不看对错的杀手组织。”
“青羽仙人不认同他这等作法,数次规劝,可天残君却仿佛魔怔了一般,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两派关系越闹越僵,后来竟然演变成了刀剑相向,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局面。”
“师祖夹在中间,非常难做。到最后,青羽仙人要与天残君决斗之时,他想拦,却没拦住……”
方若瑾道:“还有白前辈这次……师祖重蹈当年的覆辙,没能拦住他……”
沈玦皱眉:“什么意思?”
方若瑾抬头看他一眼,惊讶:“沈兄不知道?”
“当日白前辈是先来见了师祖,然后才去与天残君决斗的。”
沈玦一愣。
他不知道的不是白山来过明心阁,而是白山竟然去过天残宗。
他早该想到的。
白山好端端的一个幻虚境强者,怎么可能来明心阁喝喝茶,结果说陨灭,就陨灭了呢?
方若瑾还在说:“当日师祖尽力拦了,却还是没能拦下白前辈……师祖时常说,他愧对昔日好友……”
说着,他拉住沈玦的胳膊,道:“沈兄,青羽门与明心阁同气连枝,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便是,我定会满足!”.
方若瑾说完就离开了。
明心阁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愿意帮青羽门一起对付天残宗。
沈玦这次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
“不是让你把这块地好好拖干净了吗!磨磨叽叽的,会不会干活?”
听到前面的声音,沈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走到这里来了。
这里是明心阁弟子的住区,有几个外门弟子负责在这里做一些粗使的活计,叶小三就是其中之一。
也因为他需要在这里干活,小白在第二天就被送回到了碎梨轩,由詹茵照顾着。
沈玦抬头,看到前面两个人,一个颐指气使唾沫横飞,一个手持拖把默默听训。
叶小三自然是听训的那个。
被那人说了之后,叶小三立刻,结果一不小心,把拖把捅到了那人鞋上。
拖把明显是刚刚洗过的,现在还淌着水,这么一捅,那人的鞋子和裤脚整个湿了一片。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叶小三动作停住,连连道歉。
“混蛋!你活腻歪了!老子前天刚换的新衣服新鞋!”说着,抬手就是一巴掌朝叶小三脸上呼了过去。
结果巴掌没落下,手反倒被人擒住。
“哪个王八羔子敢动老子!”
一口气出不去,反被硬生生按了回去,那人气极,回头就骂。
沈玦没说话,手腕轻轻一震,把他甩飞了出去。
没管那个人,沈玦走过去夺过叶小三手里的拖把,随手扔在一边,拉着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