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之邪物,昔日神通物。
邪物就是邪物,哪来的大邪物和小邪物。
顾留白一看这字眼就觉得这些中天竺的胡僧在胡扯,不够档次的东西硬要往上提一个档次。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
昙灵藏在密笺的末尾细细的写着。
这两件小邪物,原本都是真正的神通物,只是这飞尸陵原先是一名密宗僧人的法器,和人斗法陨落之后,那飞尸陵本身被重创,加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太久失去真气的温润,所以已经失去了部分的神通。
原本这飞尸陵七窍之中各能飞出一道黑气,七道黑气能够如同符纹一样,凝聚住大量真气,形成一尊黑面法相。
这黑面法相能够飞出数百丈去伤人。
但现在这飞尸陵七窍只剩下三窍,只能飞出三道黑气去暗算人,形成不了法相,威力也和以前不能相比。但好在这三道黑气能够依旧能在百米开外控制,而且形状就像是三只大的飞蛾子,要是在夜色之中用来偷袭,倒也是一件利器。
按着昙灵藏的说法,要是沧浪剑宗和这顾十五的比剑在晚上,那就再好不过,用这件东西远远的暗算一下,只要时机把握得好,未必不能要了这顾十五的小命。
这三道黑气威力再差,那也比一般的箭矢要强出太多,而且可以轻易变幻方位。
至于还有一件作为酬劳的海市珠,那也是真正神通物的一部分。
原本完整的神通物是天竺的王室法器,是一条女子用的珠串,除了海市珠之外,珠串上还有其余三颗神妙的珠子,但那条珠串已经损毁,只剩下了这一颗海市珠。
这颗珠子最大的作用就是隐气,可以不让人察觉出施展法门时的真气波动。
其次的作用,就是能够伪造出假的真气法门的法相。
按着输入真气数量的不同,可以伪造出不同的法相。
修行者都知道,垃圾的真气法门,全力施为时,真气的激荡根本牵扯不了多少天地元气,是形成不了什么法相的。
法门足够厉害,修为不够,也是造不成法相的。
所以其实能够伪造法相,最大的作用是唬人。
一亮法相,别人一看这法相这么厉害,就未必敢动手了。
但顾留白想了想,这颗海市珠放在自己身上,倒是能够用来掩饰他自己的真正法相。
毕竟他自身修的真气法门的法相太过惊人,一亮出来就是一个巨城。
到时候哪怕戴着面具,和人一动手,真气运行剧烈,这法相就遮掩不住,就被人认出来了。
关键毕竟都是白送的嘛,也不好太挑剔。
昙灵藏的密笺在最后还特意提了一嘴,有未经证实的记载,此次送来的两件小邪物之中,那飞尸陵可能和摩尼僧手中的那件邪物有些关系。
据说出自同一师门,但两者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另外那件邪物叫做什么,有什么神通,却是都查不到相关记载。
“这昙灵藏,做事情倒是挺认真,挺快,就是害得我要让人跑一趟。”
这两件东西在昙灵藏看来十分贵重,还不是随着密笺一起送过来,而是托另外一个商队带过来,放在了西市的一个铺子里,说是为了安全起见,要“五皇子”亲自去拿。
顾留白平时没事就自己去了,现在忙着准备和沧浪剑宗的比剑,他心中略一盘算,就让乔黄云去跑一趟算了。
结果刚让阴十娘找乔黄云帮忙,却听安贵说有个学生来找自己拜年。
“哪个学生?”
“不说来历,就说名字好记,叫冬至。不过说让你不要声张,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了。”
“是那小子?那你带他来见我吧。”
顾留白顿时乐了,这不就是吴嫣红那个儿子?
……
郑冬至没多久就跟着安贵进了顾留白这间小院。
顾留白一看他就觉得好玩。
这虎头虎脑,骨架子壮实的家伙,在吴嫣红的面前就像是只老实的小猫,但眼下他身边没有吴嫣红的时候,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
虽然小小年纪,倒是昂首阔步,有点龙行虎步的意思,尤其一进院子,居然和年纪比较大的人一样,背负着双手,四处打量。
他看着这个小院,微皱着眉头,又点了点头,居然还评判了起来,“寒酸是寒酸了点,不过好在还算整洁,看来你好歹是个爱干净的。”
顾留白的嘴差点都笑咧开了,“你这个孽徒,说来拜年,见了我居然不先行礼问好?”
“我娘不在,不整那些虚的。”郑冬至却是很牛气的一摆手,“而且我娘一直告诉过,虚情假意哪比得上正儿八经的厚礼。”
说完这句,他对着身后喊了一声,“给提溜进来吧。”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马上提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竹篮子走了进来。
郑冬至接过这竹篮子,然后又倨傲的摆了摆手,“先出去候着吧。”
这中年男子也不多话,对着他和顾留白行了一礼之后,便出了院门,随手还将院门给虚掩上了。
郑冬至将竹篮子上面的红布一掀,“老师请看。”
顾留白乐得嘴都合不拢。
竹篮子里面银晃晃的,一层的银锭。
郑冬至得意道:“怎么样,还用不用行礼?”
顾留白越发觉得这孩子比杜天鹏还有意思,他笑了笑,道:“怎么着,不是黄的么?”
郑冬至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怎么,银子还不够,你还要金子?”
顾留白笑道,“就算是银子你也玩虚的啊,你这篮子里下面垫着的都是干草,上面这薄薄一层,你这给老师拜年也不实诚,怎么好的不学,却偏学官道上那些卖果子的奸商?”
郑冬至一张脸顿时通红,但他却马上重重哼了一声,“怎么着,这一层银子难道还不够,看你这小院的寒酸样,我这些银子,都够你用个三年了吧。”
顾留白笑惨了,他捧着肚子道,“那不止,我一年到头都几乎花不了什么银子。”
“那你还嫌多嫌少。”郑冬至顿时定下心来,他看着顾留白,沉吟了一会,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到下个新年,给你送这一篮子金子。”
顾留白故意道,“也是下面垫着草,上面一层?”
郑冬至不耐烦道,“当然是一样,不然我一年哪积攒得下来那么多金子”
顾留白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来,今日你来给我拜年,是偷偷来的啊,这些都是你积攒下来的银子?”
郑冬至双眉一竖,负手踱了几步,这才沉声道,“这你别管,你要想金子,就答应我的事情。”
看着这虎头娃被看穿之后还踱步掩饰的模样,顾留白又笑出了鸭叫声,“你先说什么事情。”
郑冬至道,“过些天你就和我娘说,你不想做我老师了,我到时候就给你金子。”
顾留白笑道,“为什么你想我这么干?”
郑冬至道:“我一看你对我娘嬉皮笑脸的,我就知道你这人不正经,估计就是那种靠骗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也就欺负欺负我娘这种涉世不深的好骗的女子。”
“你娘涉世不深?”顾留白笑得嘴角都快抽搐了。
“我父亲都老说她天真,说将她保护得太好,说她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家一样。”郑冬至看着顾留白,倒是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跟你说,你别看我娘好骗,你就想骗他,有我看着呢,而且我父亲可不是好惹的,到时你若是真让我娘冲昏了头脑,我父亲至少把你砍成十八段喂鱼。”
顾留白故意哆嗦了一下,“十八段那有点吓人。”
“说十八段都是轻的。”郑冬至鄙视的看着顾留白,道:“我看你一副寒酸样,你在长安长这么大估计都没见过那么多金子,你老老实实答应我的事情,相信我,这是为你好。”
顾留白故意沉吟道,“不,还是不要了。”
郑冬至原本志得意满的样子,一听顾留白拒绝,他顿时一愣,“为什么?”
顾留白笑眯眯的说道,“风浪越大鱼越大,虽说有被砍成十七八段的风险,但我觉着老老实实做你的老师,你娘会给得更多,更何况你娘长得都挺养眼的”
“你!”郑冬至瞬间就怒了,“好你个淫贼小面首,你果然垂涎我娘的美色!”
“谁垂涎美色?”
虚掩的院门被推开了,响起了裴云蕖的声音。
郑冬至一转头,首先看到推门进来的裴云蕖。
裴云蕖今天穿着一件深青色的袍子,金丝绣着五蝠团纹,束腰束得整个身姿显得异常的迷人,而且她也很少见的盘了个发,看上去又是清爽,又是华贵漂亮。
郑府里头好看的女子不少,但裴云蕖这种又英气十足,脸蛋又俊俏,身姿又一等一的女子,郑冬至真的没见过。
他一下子眼睛就有点直。
裴云蕖一看他就乐了,“是不是你垂涎美色?”
郑冬至顿时慌张的摇头。
结果上官昭仪此时跟着又走了进来。
今日里上官昭仪穿了一件白色的袄子,看上去真的就如同刚刚从天空之中降落的仙女一样。
郑冬至刚刚才摇头,结果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脑海之中一个声音就响起,“妈呀,怎么这是仙女排队进院子么?”
结果上官昭仪后面还跟了个裴云华。
郑冬至也算是见多识广,一看裴云华就顿时觉得贵气逼人,心想这该不是皇宫里的妃子吧,这么端庄美丽的?
“小淫贼,把你的口水擦擦。”顾留白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对进来的三个美少女解释道,“这就是郑氏门阀那吴嫣红的儿子,自己偷偷跑来给我送礼来了,但要求是想让我离他和他娘远一点。”
“我怎么是小淫贼!”郑冬至一听就叫了起来,“我见这几位姐姐长得天仙一样,世所罕见,我多看几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云蕖一听也笑出了声来,她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的顾留白,又看了看郑冬至,道:“和他还真的有关系啊。”
郑冬至一愣,“什么关系?”
裴云蕖笑了笑,轻声道,“你得喊我师母。”
“什么?”郑冬至顿时觉得天都塌了。
上官昭仪也觉得他好玩,也是忍不住笑。
郑冬至脑子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看着上官昭仪,“你和这姓顾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上官昭仪看了一眼裴云蕖,笑道,“你问她。”
裴云蕖故意逗弄这郑冬至,丝毫都不带犹豫的,“你也得喊她师娘。”
“什么!”
郑冬至整个人都麻了,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裴云华。
裴云蕖也不犹豫,直接轻声道:“将来也是你师娘。”
顾留白笑着看着这虎头娃,他觉得郑冬至这下总不会觉得他就是贪图他娘的美色了,岂料郑冬至浑身都发抖,气得手指都伸了出来,点着他:“你这个淫贼,居然已经骗了这么多姑娘。”
顾留白这次倒是没回应他什么,只是转身到了一边院墙的柴垛边,挑挑拣拣,拿了一根比较柔韧的树枝。
“你要做什么?”
郑冬至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上次你还欠着一顿打,大过年的前来师尊这里拜年,不仅态度倨傲还诋毁你师尊,那就是两顿打。接下来你看着你师娘流口水,再不打,那年纪大了岂不是真的变淫贼,一共三顿打。”顾留白不怀好意的看着郑冬至浑身上下,越看越觉得这小家伙壮实,根骨真的不错,“你底子不错,家里估计也不缺伤药,今天三顿一起打了算了。”
“你敢!”郑冬至一转头想跑,结果裴云蕖配合默契,早就将院门关了,而且一手就放在配剑的剑柄上,还对着他笑眯眯的,“小朋友,刀剑无眼啊。”
郑冬至面色瞬间苍白,他看着不怀好意的走过来的顾留白,叫道,“我好歹给你送了一篮子银子的!”
顾留白一听就笑了,“送礼给老师还玩官道边卖果子的商贩用的小伎俩,侮辱你老师的智慧,还侮辱你老师的人格,再一顿,那就是四顿打。”
“老詹,快救我!”郑冬至马上对着院外大叫。
但院外却没有人冲进来。
顾留白手中的树枝却已经带着呼啸的风声,一下子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
“啊!”
郑冬至只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以他挨打的经验,不用脱裤子去看,肯定是已经多了一条血痕。
“你真打?”
郑冬至一边喊救命,一边满院子逃窜,还叫道,“你真敢打我,等我长大些,我打死你哦。”
顾留白笑了,“还敢威胁老师,那再加一顿,打满五顿。”
“我……”
郑冬至终于发现这人答应做自己的老师,似乎就是纯粹喜欢打自己。
这么变态的?
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他慌了。
到处躲闪。
但他躲得再快,哪有顾留白的身法和剑法快。
正巧顾留白这段时间修行对于一些剑招有了新的体会,真气的增长也需要适应,所以他一股脑的各种剑招都使在了这小子的身上。
噼噼啪啪…
郑冬至身上响个不停。
一开始郑冬至还喊救命,十几个呼吸之后,他就只剩下惨嚎了。
“尽量躲!”
顾留白终于找回了当年郭北溪打自己的感觉。
一些已经消失在脑海之中的画面,顿时又浮现在心头。
“你以前学的什么啊?一下都躲不开?”
“打你腿的时候,你跳什么?这你往上一跳,身子落下来的时候你得多挨几下?”
“你看清楚落在你身上的时候是刺还是砸,还是扫。这刺过来你往旁边跑,扫过来你往旁边跑有什么用。”
“打你屁股你护什么裤裆,挨打也好,打架也好,最忌讳就是慌。”
“你揉什么啊?挨打的时候,揉了就不疼吗?你护住你身上最疼的那些个地方!”
顾留白想到郭北溪最初教自己剑法的时候的画面,他的鼻子有些微微的发酸,下意识的就将当年郭北溪教训他的话也喊了出来。
很自然的,他脑海里出现了当年郭北溪手持各种“凶器”打自己的画面,很多身法,很多剑招,又一一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这段时间本身就有众多的感悟,这些影迹悄然的浮现,似乎跨越了时空,和他此时用剑的影迹渐渐重合。
别说上官昭仪没怎么看过顾留白好好用剑,就连裴云蕖看了顾留白此时的剑法,都感觉和黑沙瓦的时候有了太大的不同。
黑沙瓦的时候已经足够飘逸和灵动,但顾留白此时施展剑招起来,却多了些磅礴和浑然天成的味道。
招数和招数之间的衔接转换,根本没有任何一丝生硬和不自然,就像是那些剑招原本就应该是连在一起,一气呵成的用出来的。
郑冬至这虎头娃倒是也挺有意思。
他嚎了一阵发现没用,还骂,“你这厮忒不地道,我哪里肉嫩你往哪里打,疼死我了。”
“不疼打你作甚?”
顾留白一边笑一边打,“哪里最疼你就记住哪里最不能挨打。”
郑冬至更是气得直骂,“我哪里都躲不开,哪里都疼。”
顾留白笑了,“那你可得多挨几顿打才记得住了。”
“算了,随你打!”
郑冬至也懒得躲了,当下抱着头就往地上一滚,意思是我躺平了,随你打吧。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顾留白笑了笑,手里的树枝随便点了几下,这郑冬至就顿时吃不住疼,啊啊的惨叫起来,又摸着身上开始跑。
“记住了,和人真正拼杀的时候,哪怕再累,再疼,也不能有放弃的念头。”顾留白微笑着追打,他的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不断传入郑冬至的耳廓,“你脑子里只要任何时候有一丝放弃的念头,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这人下手真黑。”郑冬至跑了一会就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他浑身都感觉裂开了一样疼,但他骂了这一句之后,却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再噼噼啪啪挨了几下之后,他发现自己躲是肯定躲不开追打自己的那根小树枝,但自己跑起来,好像比平时还反而灵活了一下。
有时候两条腿只是下意识的去躲那打来的树枝,他感觉自己躲闪起来就更顺畅一些。
“挨打就能变厉害?”他倒是也不笨,一边呼痛一边还问道。
顾留白笑眯眯的追着打,“在别人那我不知道,反正在我这挨打应该能变厉害。”
郑冬至气得不轻,“妈的,以前的挨的打都白挨了。”
“真不进去?”
顾留白这院子外面,距离十来丈的道边,一名中年教习听着郑冬至的各种惨叫声,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这听上去打得太厉害了,要是打坏了,能成么?”
之前那提篮进去的管家模样的男子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凝重道,“夫人来前特意交代过,所以我们还是在这里老实等着吧。”
中年教习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子自作聪明,还以为夫人不知道他来,结果自己送上门来结结实实挨顿打。”
管家模样的男子苦笑道,“谁想得到来了就是一顿打,看这意思,今后有得打。”
虽说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这一顿打的委实有点久。
竟是足足打了有半个时辰,这两个人听到里面郑冬至嗓子都哑了,等到两个人等着都快绷不住的时候,那院子门终于打开了。
只见郑冬至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两个人连忙就冲了过去。
郑冬至脸上是好好的,但管家模样的人伸手一扶,郑冬至站立不稳的双脚一软,他扯开衣服一角一看,就只看到内里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还到处都是血痕。
“这人下手这么狠,真的是往死里打吗?”
这管家的双手都在发抖。
“下手是真的黑啊。”郑冬至被衣衫牵扯,疼得浑身都是一抖,但他却又沙哑着叫了一句,“打的是真好!”
“你这时候还嘴硬!”这管家想直接将郑冬至抱上马车去敷药,但生怕他太疼,只能搀扶着他慢慢走,同时对他这种硬气也是感到无语。
“你不懂。”郑冬至却是叹了口气,“今天这一顿挨得值,真的是,以前的打都白挨了。回去不挨打了,要打就让老师打。”
“??”管家和那中年教习都目瞪口呆。
这是好生一顿打,打开窍了还是把脑袋给打坏了?
……
入夜。
太子在书房之中静静看着一卷史书。
这史书讲的是隋末各地义军并起,最终李氏如何得了江山的过程。
李氏的这本史书和外面史书的版本不同,里面一些事情的经过,牵扯到的一些真相,甚至和流通的史书截然相反。
一名中年文士抱着一堆旧书进了书房,太子见了便微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老师。
“这些书你有空看看,里面关乎一些借势的东西很有用。”中年文士将旧书放在一边,看了一眼太子手中看的东西,倒是微微皱眉,道:“怎么又看这个?至少看了十遍不止了,若是传出去,反倒让你父皇觉得你在学习如何造反。”
“我只在这里面看看。”太子淡淡一笑,道:“也是郑师来我才不避讳,换了人进来,我早藏好了。虽说看了十遍不止,但不知为何,每次看我都觉得内里面有我未曾参透的东西,总感觉我李氏最终得了江山,其中有些重要原因,倒是藏在我没看出来的细枝末节之中。”
中年文士看了太子一眼,此时太子虽说没看出什么,但以他对太子的了解,他倒是觉得太子已经看出了一些什么。
“此次还是不动?”中年文士沉吟了一会,问道。
太子点了点头,平静道,“在看清父皇到底要做什么之前,不动等于不错。而且现在看来,皇宫里头除了三弟之外,其实倒是还藏着一个暗中搅动风云的厉害人物。此次诸多门阀都有动作,我们倒是可以借机将这人逼出来。”
“老二、老七、老八那边都用过手段了,可能我们之前的这种推测有些问题。”中年文士沉吟道。
太子看了一眼已经放下的史书,微微一笑,道:“老师,或许无论是老五还是老六,还有之前你们的推测,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中年文士面色没有什么改变,平静道,“是什么问题?”
太子认真道,“有没有可能,这人未必是男子?”
中年文士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他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然后转身走出了太子的这间书房。
……
感业寺一直都是清修所,平日几乎没有什么访客,长安也并没有什么人加以特别的关注。
然而一些能够知道皇帝行踪的人,却很快敏锐的察觉到,在皇帝去过感业寺之后,感业寺周围便一直有军士驻守。
只要有人试图接近感业寺,便一定会接受盘查。
寺庙周围除了一些李氏的修行者之外,还有不少宫中宦官在周遭活动。
一些有心想要探查的人,让擅长观气的修行者看过之后,便很快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按着他们的判断,除非八品,否则根本别想躲过那两名宦官的耳目,进入感业寺。
更何况此时的感业寺内里还有一股很特别的气机在涌动。
那股气机就像是一团乌云始终将感业寺笼着,内里似乎在孕育一个特别可怖的东西。
外人并不知晓,此时整个感业寺已经空空荡荡,其余所有人都被安置到了别处,整座庵寺里头只剩下了那个光头艳尼。
此时她正朝着一个石池走去。
这个石池在一间精舍的下方石室之中。
石室是靠着山壁雕琢出来,有一股清泉从石壁上流淌出来,源源不断的注入那石池之中。
石池之中的泉水呈现牛奶一般的乳白色,不管有多少泉水流淌进去,这石池的池水始终和地面齐平,也不满溢出来。
她一走入这石室,便除下身上的袍服,瞬间浑身赤裸。
真的是浑身如白玉,凹凸有致,分外诱人,而且伴随着她的行走,肌肤之中隐隐有玉色的光泽在不断的流淌。
泉水乃是寒泉,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池塘边上甚至不断地出现一层层的白霜。
但她不觉寒冷般走入了池水之中,直至没过头顶。
她也不浮上来呼吸,但池水却渐渐发亮,渐生暖意。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这一池子寒泉水竟然渐渐沸腾,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不断的咕噜咕噜冒出气泡。
她浑身白玉似的肌肤渐渐泛红,但依旧不上浮。
再过了片刻,她身体一震,似乎觉得有些不妙般缓缓走动,慢慢从水面露出头来。
这一池池水还在沸腾,但她却根本不受妨碍。
她只是有些疑惑的缓缓抬头,目光似乎隔着石壁往向寺庙之中某处。
在寺庙的另外一头,一侧的屋面上,龙婆安静的坐着。
这光头艳尼感知了许久,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她自嘲的笑笑,觉得可能是剧变在即,压力作怪。
她慢慢的往后退去,再次沉入这池水之中。
池水沸腾得更加厉害,一层层红色的元气和黑色的元气在水面上悄然浮现,不断扭曲涌动,竟是渐渐凝成两个一尺来长得持剑童子。
这两个童子一男与女,红色为女,黑色为男,连面目都是栩栩如生,而且手中牵引水汽,不断形成一柄柄小剑。
这两名持剑童子居然在沸腾的水面上厮杀起来。
那沸腾的水汽更是被搅动得翻滚不息,如同高空之中的云气。
而这两名持剑童子杀伐之间,剑气纵横,嗤嗤作响,精妙无比的剑招竟信手拈来。
龙婆静静地坐了好大一会,到了此时,却是兴趣缺失般摇了摇头,直觉这女尼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身影一动,从屋面上飘飞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长安城里的某处街巷之中。
那名看上去很普通,却在未进城之时就引起龙婆感应的五十余岁男子,无视宵禁,走出了自己居住的院落。
突然之间,他停顿下来,微微皱起眉头。
方才他已经确定有一个人在暗中窥探自己,然而就当他心生杀意,想要将此人找出来杀掉的刹那,那人却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