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锐清想拿手机拍一下顾卓立此刻的样子, 还没打开相机, 就收到了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
廖山：我也。
乌锐清对着那两个字恍惚了一瞬，隔着简简单单的二字, 他竟好像感受到了弟弟的一分郑重。过了好一会，他才给弟弟点了个赞。
作为粉头, 他转发原博, 并字斟句酌打下一句话。
廖旷群山：如果弟弟开心, 那就真的太好了。
兄弟二人已经相认, 他早就知道两只小的在一起, 这种话自然不是对廖山说的，而是作为大粉的表态。
乌锐清在心里默默紧张，担心唯粉会闹事, 只能飞快在管理群里讲一番大道理，然后盯着廖山微博下的热评区。
赞声骂声都有, 也不乏一些客观的分析，只除了一群名为“山上灌木”的c粉, 突然中彩票似的高兴得失了智, 甚至在唯粉狂喷她们的楼里去回复：我爱你啊1551祝你大吉大利早日暴富
“别看了。”顾卓立顶着一肩膀头的向日葵花渣走到他面前, 脸色阴沉，“跟我去找沈灌。”
“不是吧你，还真要去教训人” 乌锐清皱眉, 语气有些不悦, “别让人看不起啊, 你到底是真心粉沈灌, 还是只享受他功成名就带给你的虚荣”
“老子他妈教训他干什么”顾卓立一点就炸，呜嗷一嗓子之后又陡然意识到自己对小乌总不该这么说话，于是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嘟囔，“问问他怎么想的，后续打算怎么办。经纪公司不会和他善了，不还是要我们俩出面摆平吗你弟除了能在微博上应和一句，还有啥本事”
乌锐清恍然，有些惊艳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竟然说了句人话。
二人走出去，马可一路小跑过来，“跟媒体都打点好了，今天的通稿一笔带过昨晚的乌龙，后面全部宣传望煊。而且我们会坚决否认是内部人传言这一来源，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阴谋论和狗仔身上去，所以您嗳您身上这是什么玩意啊，到处都是”
马可用两根手指捻起顾卓立西装上的一粒渣，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狐疑地舔了一下，苦。
“你的向日葵。”顾卓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撕着玩了，帮我备车，不用司机。”
“”
马可攥着拳头疯狂流泪，“那是我买给我家小猫的”
“养猫了”顾卓立惊讶挑眉，“什么时候的事”
“上礼拜小奶猫，最喜欢向日葵了”
“那不错啊。”男人面无表情地往外走，“明天带来我家，陪小伦敦玩玩。”
马可：“”
马可含着泪把两位大佬送上车，替顾卓立关车门时他都不敢用力，怕把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震下来。
“董事长，再考虑考虑，猫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哪”
顾卓立隔着车窗瞥他一眼，车子已经无声地冲了出去，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
“沈灌粉丝撕逼已疯。”乌锐清观察了一会微博风向后叹口气，“感觉凉凉，小山其实还算半个风格派歌手，沈灌却一直没能摆脱流量演员的头衔，也确实，女友粉为他打下半壁江山，我不得不说”
“他凉了，我知道。”顾卓立的声音透着一丝不属于他的平静，看着面前的道路，冷静道：“没有人看他近几年越来越令人惊艳的演技，也不会有人在意他在剧组无畏寒暑摸爬滚打，键盘侠们会说：靠拍几个娘唧唧角色忽悠脑残女粉上位的人，贱入了骨髓还要上赶着让男人睡。”
乌锐清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反应。
顾卓立长叹一声，“我能帮他拿资源，甚至帮他自己开工作室，但未来半年甚至多年里，那浩浩荡荡的网络暴力，他逃无可逃，没人能救得了他。”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落，“我只是不知还能如何帮他，他踏出这一步，得与失，我不知道他想清楚没有。”
乌锐清思绪放空了一会，片刻后他拍拍顾卓立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低声道：“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顾卓立低声附和，语气中夹着深远的感慨。
沈灌惹了事之后在保姆车上和经纪人大吵了一架，车开到公司，他头也不回直接换自己的车回廖山家，然后把手机卡拔了，微信卸载，谁都联系不上。
顾卓立和乌锐清在坐电梯上去的过程中还合计了两句等会怎么安慰他，却没想到刚刚走到廖山家门口，还没按门铃，就听见里面的动静。
有笑声也有怒骂，听起来十足疯，但都不是廖山的声音。
乌锐清心里发慌，也不按门铃了，直接掏出备份钥匙刷开了门。一进门，他们就看见沈灌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平板电脑刷微博，一边刷一边发出狂狷的笑声。
“放屁”他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大叫一声。
顾卓立：“”
乌锐清：“”
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的廖山回头看了哥哥一眼，低声道：“哥，他好可可”
“可可”乌锐清皱眉。如果他对饭圈了解没错的话，可可似乎是可爱的意思。沈灌现在头发狂乱，拿着平板阴骘又狂狷地哈哈大笑，如同疯泼，这还能算可爱
他不仅开始怀疑顾卓立总夸赞他可爱的真实性。
“可可可可可怕。”廖山终于把字崩出来，大男生缩成一团，“妈呀我不想再在这个圈里混了，这就是前车之鉴啊被逼成什么样子了”
“别胡说八道。”乌锐清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想要靠近，却发现顾卓立已经站在了沈灌旁边。
“顾董对不起。”沈灌忽然停止笑声，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顾卓立说道。
顾卓立语气平淡，“有什么对不起的”
“背弃了粉丝的期待，背弃了作为一名偶像和粉丝间没有出口的承诺，让喜欢我的人惊吓，让她们被键盘侠压着骂抬不起头。”
沈灌越说越激动，他把手里的平板扔了出去，倏然抬头。
那双黑眸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叛逆的坚定。
“我为自己做了一次选择。我想让全世界知道我喜欢廖山，我想一巴掌扇飞所有逼我炒绯闻的人，我也想，哪怕我不红了，粉丝走光了，再也接不到任何代言了，只为自己的职业去继续拍戏。”
沈灌语气颤抖起来，他不经意地攥紧搭在膝盖上的双拳，一字一字道：“大概只有等我不红的那一天，才会有人认真审视我的作品。如果红是原罪，那么我再也不想受苦。”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静谧到乌锐清和廖山兄弟两个仿佛定在了原地，不约而同地都陷入沉默。
顾卓立垂眼看着自家崽头顶炸开的两簇毛，过了好半天，转身往门口走去。
“顾卓立。”乌锐清皱眉叫住他，“不要使性子。”
顾卓立没回头，只是随手拿起刚才进来时扔在鞋柜上的衣服，沉声道：“走了，回家。”
廖山拽了下乌锐清的袖子，“哥，你们先回去吧，我会陪着灌灌的。他憋了太久了，爆发出来也好，等明天大家都冷静下来，我们主动联系你们。”
乌锐清只能嗯一声，他回头看了沈灌一眼，想说什么，却终归还是把话咽回去，叮嘱廖山两句后跟着顾卓立离开。
其实他想对沈灌说
顾卓立一直说我们很像，但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那种同类的气息。
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决定，未来都不会后悔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因为这些我都经历过。
回去的一路上，顾卓立安静开车，乌锐清几次想和他说话，但却感受到那种明显的抗拒情绪，终归还是作罢。
回家后他还是选择先把这些事放开，跟望煊公关部的人开了两小时的视频会议，把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和后续媒体动态统统复盘一遍，事关望煊集团形象和股价，半点马虎不得，也不容人拖沓。
等终于把上一桩风波彻底了结，腾出功夫来管管两只小的，却发现在客厅里沉默的男人突然发了一条微博，还是用那个很久不活跃的追星大号发的。
狍子今天糊了吗：我到现在也说不太清为什么粉沈灌。老父亲情怀，看自己的孩子久了，说不出哪好，但是哪都好。但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追星已经渐渐扭曲了我粉他的初衷。其实黑红舆论、商业价值都不重要，最初粉上他的时候，我只觉得他真好，粉他的时候我真快乐。最近一直人民币追星，这个号很久没有营业了，今天回归，只想说：看到我崽打破偶像的框架，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青春里打破人生束缚勇敢地迈出一步，真好，追星真的快乐，这就是追星的最单纯美好的快乐啊。
乌锐清花了两分钟把这段话反复看了两遍，嘶了好几声。
这家伙一口气说这么多句人话，也太让人感到惊吓了。
他又特意点进男人主页看了一眼，确认那个id，而后侧过头低笑，心想这人还挺有仪式感，专门换回从前的昵称，挺大岁数了还搞这些热血中二的架势。
乌锐清轻轻吁了口气，感觉心底的大石头放下了，把手机揣回裤兜，打算去客厅看看顾卓立到底干什么呢。结果他刚到客厅，就见顾卓立把小伦敦摁在茶几上，用手指头戳人家的脑门，戳一下骂一声。
“妈了个巴子的。”
“让你叛逆”
“打破人生打破青春”
“出柜浪浪让你浪”
“老子腿都给你打晃荡”
乌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