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村庄地位低下,贫困潦倒,有些村民甚至一辈子也没来过中京皇城,更别说与这些辽廷的上层贵族有什么交际了,但不管怎样,在村庄里的生活她还是很满足,这些富家公子爷虽未曾见过,但在村民口中也不少有听说过,对于像那些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她印象很不好根本不屑一顾。
今天第一次见到子骜,好似打消了那种印象,没有傲慢的嚣张,没有专横的狰狞。能亲眼见到这么一堂堂大家族的二少爷,没有带领着一帮下人在街上横行霸道,没有在青楼里花天酒地,当然了,她也是不知道,子骜现在被关禁闭呢,哪儿也去不了。
她单纯的想着,看着远处的那少年有些分神,竟也没听见婉若铃已经叫过他了。
唔?
子骜抬起头一脸倦容,昨晚被萧嘉琪折腾了好一会儿也不肯回去,最后没办法自己只能搬来书房睡。
见到是婉姨略有些惊讶,不过随后的目光便被她身边的女孩吸引住。那明亮的瞳孔好似溪水清泉散发着一丝光泽,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印出了一种矜持与羞涩,宛若尚未开放的郁金香,即是闭合花瓣亦能感觉那诱人的魅力。
女孩回过神来,正好迎上了子骜的目光,浑身一震,连忙低下头,行礼道:“见过二少爷。”紧张的她心脏一直跳个不停,脸颊也升起一片绯红。
子骜习惯了这样的礼仪,并不为之所动,手握起书卷,微微皱眉,冷冷的问道:“婉姨,她是谁呀?这应该不是东苑居的下人吧。”听子骜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之前说过,在陆府的端仁园中,因为禁足的原因,少爷、小姐都是有专门的贴身丫鬟及其使唤的下人,这些人吃住均在主人的居院里,一来二往自然对她们的面庞很熟悉,子骜亦是一样。
婉若铃轻轻一笑,给他讲述了今儿早上发生的事情,以及为什么要带她来东苑居。
“新来的?”子骜一愣,收回目光,原来是个新来的,他看着桌上的糕点又似在想什么,忽然嘴角一勾,起身,绕过书桌,径直来到她们身前,看了一眼婉若铃又看向那低着头的小女孩,拉长了语音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孩面露苦色,心中一疼,摇头道,“我…没有名字。”
子骜表现得很平静,而婉若铃却看出他面部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莫名还带有一丝诡异的微笑。
子骜的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又叹气一声,继续道:“在东苑居里没有名字可不好办事。”说着侧过身,指着前方的书架,轻道,“去,把那枚玉佩取给我。”说罢,子骜以眼角余光偷视了婉若铃一眼,嘴角的弧度似乎更加完美了。
玉佩?女孩一愣,抬起头顺着子骜手指的方向看去,简素而又奢华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书物,书架内还盛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极品翡翠月牙玉,玉身之内有幽光萦绕,美不胜收。
女孩她并不识玉,她更不知这是一块上佳的“月玦”,价值连城。小心的将其取下,就在她取下的同时,婉若铃也看清了这枚玉佩,大惊失色!
女孩将玉佩端放在手掌之中,湿润如羊脂般的玉质,触碰之时犹如月光沐浴般恬淡舒和,玉佩的正面雕有一龙一凤,以金丝装饰,龙凤缠绵而舞,栩栩动人,每一笔雕刻都展现出玉匠那扎实的功底,玲珑的玉身之上,一刀一画均细腻无比堪称绝品,精巧绝伦的玉佩又被巧手以红绳而系出同心结。
同心结?女孩微微一笑,心中估计也明白了七八分。她不敢让二少爷等太久,连忙转身,回到他们身前,将玉佩递上,轻道:“二少爷,是这枚玉佩吗?”
子骜点点头,接过玉佩。婉若铃站在他斜后方,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满脑子疑惑不已。
子骜拿着玉佩在手中掂量的玩弄一阵,翻过一面,女孩惊讶的发现玉佩的背面还刻有一排字,只是距离较远,她看不清楚。子骜看着这排字,轻轻一笑随后念道:“‘雨楼青瓷落宝璐’,好诗呀,真是好诗。嗯~要不从今以后,你就叫雨璐好了。”
啊?!
女孩是愣住了,婉若铃双眉则狠皱了起来,他到底想干什么!
子骜嘴角轻挑,继续道:“来,这枚玉佩就算是本少爷赏给你了!”
什么!
女孩闻言颤了颤,婉若铃更是如遭五雷!不行!这枚玉佩不能赏!绝对不能!想罢便要上前制止,但她还未开口,女孩便退后一步拒道:“二少爷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这枚玉佩价值不菲,奴婢受不起它呀。”
婉若铃轻呼口气,这小姑娘还挺会处事,婉若铃对其好感更甚了些许,微微一笑,走到子骜身边,劝道:“子骜,这枚玉佩可不能如此随便的打赏下人,还是你自己好好的收着吧。”说着又看向女孩,轻道,“雨璐…雨璐?”
唔?!
唐雨璐显然还不习惯这个名称,脸颊一红。婉若铃开心的笑了起来,继续道:“既然二少爷已经赐名了,那我们就遵从他的意思。雨璐,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一会儿随我去领些赏品吧。”
“多谢婉总管。”唐雨璐听后微翘了嘴角。
子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还是那般冷漠,看向婉若铃,轻笑道:“婉姨,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堂堂陆府二少爷岂有出尔反尔之理!拿着!”语落上前一步,将玉佩死死的按入唐雨璐的手中,狠狠握住。
子骜力气很大,握得她手有些生疼,唐雨璐下意识的想要挣脱,而迎上的便是子骜那愤怒还带有一丝狰狞的目光。
唐雨璐被这摄人的目光震住了,她真的被吓住了,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半刻之后,子骜见她已不再反抗,才缓缓的松开手。
那一刻,唐雨璐浑身一颤,似从梦中惊醒了一般,心魂未定。而婉若铃却也是那么的不知所措,脑海里一片空白。
子骜侧过身,看着婉若铃那苍白的面庞,问道:“婉姨…您在想什么?”
婉若铃回过神来,与他对视一眼,曾经那天真的眼神今天怎么感到有那么一丝邪恶呢?她苦苦一笑,移开了目光,无奈道:“既然二少爷执意要赏赐与你,还不谢过!”
唐雨璐一惊,方才醒悟,连忙行礼道:“多谢二少爷赐名,多谢二少爷赐宝。”
子骜依旧无动于衷,对于唐雨璐更是不予理睬,冷寞的表情面对着婉若铃,傲慢的眼神充斥着莫名的不满!
婉若铃突然大震!她终于明白了,子骜这是在跟她发脾气呢,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夫人!思过后,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一旁的唐雨璐,轻道:“你先退下吧。”
“是。”唐雨璐应道后,微微抬头偷偷地看了子骜那冷冰冰的侧脸,显然刚才那一幕还心有余悸,不敢多语,缓缓而退。
待唐雨璐离开后,子骜转过身背对婉若铃,双手后背握着书卷,边走边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
“子骜!”
婉若铃冷冷的话音打断了他朗朗的背书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不说话,估计有些生气了吧。
子骜嘴角一勾,连忙转身看向她,天真的笑了起来,“婉姨,我一片苦心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您说您那么喜欢这个小姑娘,入府的第一天就把她带进了东苑居,我赏点东西给她,是器重她嘛。”
婉若铃双眉依皱,冷冷道:“你要赏她东西,我当然没意见,可你知道那枚玉佩有多重要吗!”婉若铃微作停顿,看着他继续道,“你这是做给我看的,还在与夫人赌气对吧!”
子骜冷哼一声,侧身走到窗前,望着东苑居内的园景,轻道:“那枚玉佩很重要吗?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件废物罢了,连赏品都比不了,没什么值钱的地方,留在这香书房里不仅占地方而且还看着心烦,如今赏了也正好可以卖婉姨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子骜,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起来呀!”婉若铃看着他,急道,“那枚玉佩可是贵妃娘娘吩咐宫廷玉匠专为你打制而成,普天之下无与伦比,价值连城。若夫人要知道你如此随便,会有多寒心呀!”
“可娘是让我送到周府里去的!”子骜转过身对着她,愤怒的嘶吼道。
唐雨璐尽管隔着屏风,但依旧能清晰的听见内室里的对话,看着手中那精美的月牙玉以及那以红绳而系的同心结,陷入了沉思。
上京道延州,慕府地牢。
易寒自从那天被慕卓行暗算后囚禁于地牢里已经数日有余,她呆呆的靠在那冰冷的墙面前,目光中有着一丝后悔的神情。
她是真没想到这慕府之内居然会布下机关,自己因为冲动而身陷险境,连师父与师兄他们都没来得及通知。
想到这里,她抬起头望向了铁栏之外,阴森森的地牢里,只有少许的灯光依旧十分昏暗,廊长的走道间隐隐有冷风刮过,寒冷里更添着一丝惊悚。
渐渐的她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在踏来,很杂很乱不是一个人,但在这安静的地牢里极为的清晰。
慢慢的…
慢慢的…
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易寒侧头看去,只见那地牢外的走道转角,过来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这慕府的二公子慕啸,慕啸身后跟随着几个随从,他们压着一个壮汉正是呼奴。
呼奴第一眼就看见了坐靠在牢房里的易寒,大惊呼道:“少夫人,少夫人,您没事吧?”
易寒眉头一皱,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吗?她愣神间却是忘记了回答。
呼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而慕啸却懒得跟这人浪费时间,吩咐了一下随从,打开了易寒对面的一间牢房,就把呼奴给丢了进去,随后转身看着易寒,淡淡冷笑道:“我也给二少爷一个面子,省得把你关这里闷坏了,特意带一个人来陪你说说话。”
“二少爷?”易寒喃喃念了一句,不知其话里的意思。而那对面的呼奴扑在了铁栏上对着易寒就是急道:“少夫人别害怕,二少爷一定会来救您的。”
易寒这才恍然醒悟,这俩人口里的二少爷莫非指的是子骜?暗思过后,只听见其面纱之下传来一阵冷哼声,幽幽道:“多谢慕公子的好意了,不过我与二少爷不熟,犯不着你费心呢。”
闻言那对面的呼奴脸色一变不知所措。“不熟?”慕啸头微侧轻瞟了身后牢房里的呼奴,眼神顿时闪起了一抹疑惑,亦不知这少夫人之事到底真假与否,恶狠道,“小丫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最好还是祈祷二少爷会来救你吧,否则本公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