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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存的真相

诚王府暂时是去不了了, 宋衡跟陆瑾连忙赶往城东疫病发现的地方。

看见一个个担架上的病患, 陆瑾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必送到城西隔离区,太远了,就这里画一个区域就地隔离,挨家挨户搜查, 将病患的都带出来。”

宋衡递上图纸, 两人敲定一处地方。

陆瑾考虑着抽掉一部分的大夫到这里,又将注意事项都一一安排下去。

宋衡吩咐着手下,“七日之内, 禁制各家各户走动, 米面粮食由官兵每日送过去。”

城东是商业繁华地段,城南则居住着豪门世家,这两个地方是京城的中心所在,却也发现了疫病,造成的轰动和冲击可并不小。

因为人口密集, 需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挨家挨户搜查,等排查的工作结束,隔离区建立起来后,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而朝堂之上又再一次吵成了菜市场。

这一次, 楚文帝抱病不在。

而深居简出的齐王却也在此列。

“太子殿下, 离京吧!”

“皇上愿守京是国家幸事,可不能拿整个皇家性命做赌注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宗亲皇室也有个万一,这大楚江山又该何去何从?”

一个老臣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这并非危言耸听,太子殿下,皇上心病,老臣能够理解。老臣也不信那些谣言,先帝遗诏老臣见过,名字的确是皇上的,无可更改。可难道为了与那谣言赌气,而置千金之躯于危险之中,这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行大人,您先起来,离京之事大动干戈,需得父皇首肯才能实施,如今患病者已经隔离,暂时京城是安全的,大人们不必太过忧心。”太子叹道。

然而齐王忽然出列道:“太子殿下,当城北城西出现疫病的时候,您似乎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疫病已经出现在城东城南,再不重视,怕是要到皇宫里了。”

“齐王兄,这是因为有百姓直接食用生水导致,如今各处井口、河道已经被监管起来,疫病会控制住的。”太子说。

“呵,太子殿下对宋大人和陆瑾的话深信不疑,愿意拿京城百姓一试,一意孤行,臣兄也无办法。不过贵妃生辰已过,按理臣兄该离京就封去了,还请太子殿下放行。”

齐王此言一出,太子呆了呆,“齐王兄这个时候离京?”

齐王道:“奉父皇之命,的确如此。”

“可是父皇旨意,如今谁也不能离京。”

齐王道:“那请太子殿下奏请父皇,下令为兄无须就封,为兄依命行事便是。”

太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如果楚文帝能够下旨,何至于不出现在朝堂。

冯尚书道:“太子殿下,齐王就封乃是圣旨,地龙翻身也好,疫病发生也罢,也未有撤旨,这便是要齐王依期就封,否则便是抗旨呀!”

“不错,就封乃是大事,成年皇子无诏逗留在京,可是谋逆罪,齐王应当立刻离京。”

“可是……如今京城正是危难之中,齐王兄这般离京,不免让人有避祸之嫌。”太子皱着眉头说。

齐王闻言笑道,“为兄建议太子带父皇离京,您又不愿意,为兄依诏离京,您也不愿意,您要为兄如何是好?”

太子毕竟还是太稚嫩了些,脸瞬间涨红了,姜尚书正要说话,却见齐王又道,“不如这样吧,为兄先依命离京,若父皇反对,派人传旨,为兄调转马头回京便是,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齐王为何如此着急呢?”姜尚书忍不住出列问道。

“不是本王着急,而是皇命在身,不得不遵从,姜尚书不会是让本王抗旨吧?”齐王冷笑道。

姜尚书叹了一声,“为人臣子者,该随身侍奉以尽孝悌,您这样一走了之,实在让皇上心寒。”

齐王看向太子道:“本王自然愿意侍奉父皇,可太子殿下允许吗?”

如今楚文帝是什么个身体情况,除了太子,卢御医以及应公公,怕是谁也不知道,齐王这般一问,太子便沉默了。

谁也没有提外面纷纷扬扬的谣言,大家都不傻,诚王府无权无势,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

可是军心不稳,民心浮动却是一国大忌。

齐王当日便带领全府上下浩浩荡荡离开京城,去往封地。

宋衡立刻进宫见太子。

“舅舅,王兄有圣旨,父皇又昏迷不醒,孤是在没有办法。”太子无奈道。

宋衡问:“这满京城的风雨谣言怎么来的,太子就不怕脱离了眼皮底下,齐王反过来对您造成威胁吗?”

“可是王贵妃还在宫中啊!”太子道。

“那可是龙椅。”一个王贵妃算什么?

宋衡不忍苛责太子,不过他还是将利害关系挑明了,“臣在派人调查诚王府,这些事虽都围绕着他,可并不是他做的。诚王被架到了个火上烤,一旦谣言太过逼得皇上杀了他,齐王若是以为诚王平冤之名清君侧,你待如何?”

“怎么可能!”太子简直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您手握重兵,还在京城,他就算来了也没胜算啊!”

“若是加上羌戎呢?”宋衡反问。

“什么?”太子茫然而惊骇地看着宋衡。

宋衡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说:“我之前一直忙着抗灾疫病之事,忽略了北边,刚刚有消息传来,羌戎正在调动兵马,很有可能攻打北境。”

“不是签了国书和解了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毁约!”太子一说完,看宋衡一脸太天真的模样,他顿时回过味来,“是因为地龙翻身,京中疫病吗?”

“这么好的机会,羌戎不会放过。”宋衡说。

所有的合约不过是基于国力之上,大楚若四海升平,自然两方结盟,友好共处。

可羌戎是什么国家,自古以来就没有信誉可言,乘火打劫才是他们的本来面目。

“这场仗很有可能会打,殿下,我怕是不日就得赶往北境。”

“那疫病怎么办?”

“阿瑾的药正在研制,如果成功,便能控制疫病,如果不行……”宋衡眉头深锁,“隔离的范围要扩大,所有患病之人都只能去死,然后烧毁。万不得已,不要离京。”

太子张了张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希望这不会是真的。”

可有些事情越是担心,它就越会到来。

两天后,八百里急报闯进了城门,接着闯进了宫门。

楚文帝从昏睡中被强行唤醒,听着边境来报。

“晁古将军杀了守城将士,与羌戎里应外合,私开了雁城城门,如今雁城已破,百姓沦陷,大军南下!”

楚文帝愣神了片刻,忽然怒急攻心喷出了一口血。

“皇上!”

“父皇!”

惊骇的太子和应公公几乎手忙脚乱地宣御医,给他擦血迹。

楚文帝紧紧地握着太子的手,一字一句道:“将、诚、王、府、拿、下、追、回、齐、王!”

太子哭着道:“是,父皇,是!您不要有事……父皇……”

楚文帝的目光看向应公公,后者连连点头,“老奴知道,老奴明白。”

“命、宋、衡、抗、敌……”楚文帝说完,便陷入昏迷之中。

这一次卢御医把脉施针之后,却摇了摇头,“只待皇上造化了。”

“晁古叛变,为何拿下诚王?”陆瑾跟着宋衡往大理寺。

宋衡道:“晁古曾是老诚王的部下,他打开城门便是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

“什么逻辑,这不是加速诚王死亡吗?况且大楚内部矛盾还牵扯到羌戎,叛国就叛国,何须说的如此大义凌然!”陆瑾满心厌恶,在这种关键时刻,还有这等卑劣之人实在让他不耻。

“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拥戴诚王。”宋衡说,“他背后另有其人。”

是谁,已经一目了然。

诚王府上下被拿下之后就关押在大理寺,宋衡借调查之名得了太子令牌,带着陆瑾进入大理寺。

“你先见谁?”宋衡问。

陆瑾说:“诚王妃。”

诚王妃毕竟是上了玉碟的一品亲王妃,哪怕被下了大牢,也依旧打扮整齐,端坐在狱中,似乎这里不是黑漆漆的牢房,而是诚王府的花园。

听见脚步声,她侧过头看到陆瑾,“你终于来了。”

陆瑾没有说话,更没有行礼,就这么看着她。

“我想着你再不来,怕是没机会从我口中问出什么了。”诚王妃淡淡地说。

“那您已经准备跟我交代了吗?”陆瑾口气僵硬,如今见到诚王妃,他就会想到自己惨死的姐姐,再如何努力他都做不了心平气和。

而诚王妃并不在意,反而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问吧。”

“我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似毫不意外这个问题,诚王妃侧过头,看着地牢墙上高高的天窗,说:“那个故事我重新讲一遍。”

“陆婉性格刚烈又年轻漂亮,像朵花儿一样,虽不乐意嫁王爷,不过王爷却很喜欢她,是真心宠爱。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又何况已经嫁了人,不一会儿两人就有了感情。然而陆家遭难,王爷不敢出手援助,的确让陆婉寒了心,那时候她对诚王的脸色就不好了,两人生了嫌隙。只是没过多久诊出喜脉来,两人才相安无事。这些都不假。”

诚王妃淡淡地,慢慢地说,作为诚王府的女主人,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如神仙眷侣一般,也真的是一个煎熬。

不过这个时代的女人,在侧室小妾合法的情况下,她也无力改变。

“然而不巧的是,我也怀了孩子。”诚王妃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小腹,目光幽幽,“可我身体不好,孩子长得也不好,大夫说这一个很有可能也留不住。”

“然后?”

“同样怀着孩子,可王爷却一心一意扑在陆婉身上,我就算再大度这心里也不是滋味。更何况,我还不止一次地听到王爷向陆婉保证,若她生了儿子,我生了女儿,便要替他请封世子。”诚王妃眼眶微红,忽然提高声量,“凭什么,哪怕这只是一个假设,王爷这话依旧是往我心窝子里插刀。从那以后,我每次看到陆婉脸上的笑,那种期待我的心就疼地受不了。”

“你害了她?”陆瑾定定地看着诚王妃。

“不,我没害她,我害了我自己。”诚王妃讥嘲地一笑,“我的孩子终究是保不住了,与其这样,我干脆给自己下了药。”

陆瑾一怔,突然想明白了。

“没错,我掉了孩子,可陆婉依旧好好的,王爷夸下海口之后,我堂堂王妃的孩子没了。一个嬷嬷指认陆婉的丫鬟去过厨房,动了我的汤羹,陆婉无论再怎么解释也百口莫辩。”

“你……”陆瑾眼中眦出怒意。

诚王妃笑了,“男人啊,就是如此,口中说着宠爱怜惜的话,可要是冒犯了他一丝一毫,所有的甜言蜜语,柔情似水都成了泡影。王爷以为陆婉为了自己的孩子陷害我,再加上宫中传来训斥王爷的旨意,又千丝万缕地指向陆婉告密,王爷所有的宠爱信任就都不见了,盛怒之下将她关到了静心阁里。那些丫鬟杖毙的杖毙,发卖的发卖,就只有一个方嬷嬷,陆婉苦苦哀求,以死相逼才留了下来。”

陆瑾握紧拳头,咬着牙才没有辱骂开去。

诚王妃笑过一阵,之后便安静了,她重新坐在凳子上,淡声继续说:“陆婉心灰意冷,之前还大闹过,后来就不闹了,一心想把孩子生下来。可没想到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当然,孩子自然是没有死,那个死去的孩子是我让人替换的。她一直说这个死婴不是她的孩子,她说她听到了哭声,然后疯疯癫癫地又是哭又是求,到后来看到谁都骂,骂王爷薄情寡义,还动手抓了他,至此之后王爷彻底厌弃了她。”

陆瑾听得眼睛眦裂,“你就不怕下地狱吗?如此恶毒活该落到这样的下场!我姐姐如何对不起你们,她一个孤弱女子,造如此践踏,你们难道不会噩梦中惊醒吗?”陆瑾骂不来太恶毒的话,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姐姐被这对男女如此欺负,便无论如何都原谅不了,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可诚王妃脸上毫无表情,“你说得对,罪有应得,陆婉骂的也对,薄情寡义,可男人哪儿来的情深义重?我本想弄死那个孩子,不过最终还是没下手,就随意养在宅子里,充当哪个下人家的孩子,现在我将他交给你。”

陆瑾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眼泪收回去,想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问:“诚王知道他吗?”

诚王妃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许吧,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没有去认过。”

见陆瑾冷漠冷笑,诚王妃说:“无论你多么恨我们,多么厌恶诚王府,可这个孩子终究是你姐姐的骨肉,你愿意养便养,不愿意就随便丢路上吧,反正我是照顾不到了。”

陆瑾听此愤恨地甩袖而出。

诚王妃隔着牢房,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苦笑着低声说:“你在天上看着是不是高兴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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