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斗六星的那颗珠子原来也已经在你的手上。”
他悬浮在被自己砸出的坑洞之中,他身下的这个大坑也渐渐被清莹的光线蓄满。
“只是这样,你便觉得能够和我一战?”
他看着林意,缓缓的说道。
当他的这句话响起时,他的右手朝着前方伸出,拔剑。
这是和关陇一战之中西方巡王宇文珆一样的虚空拔剑姿态,然而他此时的这柄剑并非从别人的身上拔出,而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
他气海之中悬浮不定的天命血盒如同剑匣一般铮的一声清鸣。
许多缕极为鲜艳的红色元气从他的手中出现。
一柄鲜红得近乎妖异的长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当这柄剑出现的刹那,整个达尔般城里又是狂风大作,然而此时的狂风大作,却并非都是罡风朝着一个方向吹拂,而是无数股风束就像是嘶鸣而不能挣脱束缚的鬼魂一样,在城中的街巷之中乱串。
这柄鲜红的长剑的剑身上荡漾着的依旧是北斗七星的死亡气息,但除此之外,它的剑身上还不断流淌着很紊乱而强大的气焰。
这气焰里有无数种气息。
这些气息,来自无数被天命血盒吞噬的死气。
林意站立在原地未动。
既然贺拔岳已经停留下来和他一战,他便不用再追。
而且此时,有七股磅礴的力量,已经连续从虚空之中压了下来。
咚!咚!咚!……
就像是七只看不见的巨足连续从空中踏下,踏在他的身上。
林意的身体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只是发出金色的光华,就像是融化的神铁在燃烧。
但他身外的空气和地面,却是不断的震动。
每一次这种磅礴的力量如同看不见的巨足踏下,他身下的地面就往下凹陷数尺。
达尔般城原本就是在山上雕琢而出的城,这种坚硬的山体下方,也存在着很多孔洞和洞窟。
随着地面的不断凹陷,很多相对脆弱的地面便彻底崩塌,地面上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深洞。
贺拔岳的脸上除了愤怒之外,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
他手中那道鲜红的长剑已经消失,它仿佛穿过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一般,直接出现在了林意的身前,刺向林意的胸口。
然而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明明感到林意未到极限,明明感到林意能够做些什么,但林意却依旧不动。
他直接就用自己的身体,坦然承受了他这一剑!
喀嚓一声轻响。
此时不知是林意的身体里还是他这柄剑上发出。
几片晶莹的鲜红色光华在剑尖和身体接触的地方飞了出来,也看不出是剑尖崩碎产生的碎片,还是林意体内流淌而出的鲜血。
林意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但是一步不退。
这道血红色的长剑看上去瞬间略微短了些,然而实则却是在一寸寸刺入林意的体内。
达尔般城里此时所有的声音都被狂风的呼啸声遮掩。
但那些看着这一战的人,却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林意此时在做什么,都十分清楚这原本就是设计之中的,对付贺拔岳最重要的一环。
然而感知着一剑的力量,感知着对方和这柄剑的气机相连,感知着对方的真元源源不断的通过这柄剑涌入林意的身体,他们所有人都很紧张,所有人的身体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就像是此时也有一柄剑刺入了他们的身体。
在这种时候,贺拔岳的身体里却涌出更多怪异的感受。
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里就像是有无数颗真正的星辰就像是磨盘一般厮磨了起来,疯狂的磨碎着他侵入对方体内的剑气和真元力量。
对方的内腑在这样强大的力量撕扯下,瞬间变得千疮百孔,就连心脉都甚至已经如同冰雹砸击下的芭蕉叶,全部都是孔洞,然而对方强大无匹的生机,却是在不断修补着这种惊人的创伤。
对方明明应该死去,然而却无比强横的活着,继续和他战斗。
与此同时,对方的体内,却是骤然出现了一股可怕的气机。
明明除了碎裂声之外,没有其余的声音,然而他的感知里,却是嗤的一声,他侵入林意体内的真元力量,就像是瞬间被淋洒了一层滚烫的热油!
他的真元在被灼烧,在被消融。
他当然以为是对方大俱罗功法造成的湮灭真元的效用,认为是对方体内存在着的大量丹汞。
他也知道那是剑阁的独门手段,然而在下一刹那,更为古怪的感受却湮灭了他的猜测和对林意的认知。
除了灼烧和消融之外,更为可怕的气机就像是无数条活着的毒虫瞬间涌入他的真元之中,就连他体内的天命血盒都直觉到了强烈的危险,在他的体内疯狂的震动起来。
在他的真元还和这柄道剑相连,他还不想就此停手的这一刹那,这些在他的感知里就像是可怖毒虫一般的气机,逆流而上,涌入他的经络,涌入他的气海。
嗤嗤嗤嗤…
他的感知里瞬间响起无数的声音。
他仿佛可以看到无数缕白烟在气海之中生成。
“有毒!”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震颤起来,他下意识的喝出这两个字。
林意的身体也震颤起来。
他的手握住了那柄没入自己体内的鲜红色长剑。
他缓缓的将这柄长剑从自己体内抽离出来。
他的脏器在不断的破碎,在被牵动。
这种感觉无比的痛楚。
但他知道王平央、王显瑞和黄秋棠他们冒着无数危险研制出来的药物也正在对方的体内肆虐。
他都甚至感知到了天命血盒的恐惧和颤抖,他感觉到了对方的真元力量在不断的被削弱。
看着被自己慢慢拔出的这柄充满邪恶气息的死剑,他看着这柄剑的力量后继无力而在自己的手中开始溃散,明明他的面容因为痛苦而变得有些扭曲,他还是再一次的充满嘲讽的说道:“就这样?”
贺拔岳没有再愤怒。
他的呼吸都沉重起来。
他每次呼吸,都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一分。
他此时突然感到很后悔。
他突然发现这名年轻的南朝修行者是比魔宗更为恐怖的存在,而且的确是和自己同一等级的存在。
他已经足够稳妥,然而在此时,他隐约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之中。
他根本别无选择。
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他开始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