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器面不改色:“路上遇到两头狼,用内脏打发了。”
“真浪费啊,”尼基塔摇摇头,“内脏打碎了熏干,做成里道斯,在军队里可是难得的美食。”
“既然你的口味这么特殊,”夏子器说,“以后所有猎物的内脏都归你,正好可以省下肉。”
“额……”尼基塔干笑着,“别这样,我只是随便一说。”
“呵呵。”
夏子器把野猪留给尼基塔去分拆,在獐子旁边蹲了下去,掰开它的嘴瞧了瞧,牙齿正常,没有异化。
“你来看我笑话的么?”老伊万的脸色不太好。
“你在哪儿抓到它的?”夏子器反问。
老头子怔了怔。
“在森林东面外围。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夏子器摇头敷衍。
这时,耳畔突然响起了尼基塔的惊呼:
“你们快来看!这野猪……”
“怎么了?”
夏子器霍然站起。
“这野猪皮肉下面埋着一枚箭头。”尼基塔眨了眨眼睛,“霍尔墨斯,你反应那么大干什么?”
“……”
夏子器耸肩,
“我还以为它复活了之类的呢。”
“……哈哈。”尼基塔勉强尬笑了两声,“别勉强自己了,你真的没有幽默细胞。”
他摊开巴掌,手心里躺着一枚箭头。
众人围了上去。
那是一枚表面粗糙的三角铁箭头,附着了硬化的肉芽。从冶炼工艺上看,相当落后,甚至锻打都不平整。
从伤疤附近的组织机化程度上判断,已经很有年头了。
“这是……”
老伊万想了想,语气肯定,
“涅茨部落的箭。”
“涅茨部落?”
“就是你们要去的部落之一。”
“怎么认出的?”尼基塔问,“箭头上又没有刻图腾什么的。”
“我对他们的姑娘印象深刻,对他们的刀和箭印象更深刻。”老头子露出复杂的神色。
“你不是说,这里不属于部落的活动范围么?”夏子器问。
“那是现在。”
伊万摇了摇头,
“十几年前,整片雪原都是属于原始部落的,涅茨部当时占据着煤矿和森林。直到白人来了,部落才被驱赶进了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不过不用担心,”看小队成员的脸色有些变了,伊万继续说,“野蛮人寿命很短,三十多岁都算是长寿了。当初和白人争夺地盘的那一辈几乎已经死绝了,他们早就忘记了仇恨,只想守着牧群苟活。”
这么说,这头野猪至少有十几岁了……异变莫非是受了这枚箭头的影响?夏子器接过箭头掂了掂,并没有感受到畸变性。
“按照你的说法,小镇上的人岂不是一群侵略者?”诺娃说。
“那群野蛮人只会拿露天的煤块生火,简直是在糟蹋东西。我们最开始想要教化他们来着,但他们用刀刃迎接我们,活该被赶进无人区喝风饮雪。”
伊万显然不认同这个观点。
“你所谓的教化,就是榨取他们的廉价劳动力么?”
夏子器突然开口说,
“用子弹把他们从世代生养的土地上驱逐,占据他们的资源,破坏他们的信仰,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野蛮人呢?”
“喂喂,”尼基塔皱眉,“霍尔墨斯,你一个英伦人,在这方面可没资格说教。你们对黑人做的事情胜过我们千倍万倍。”
“我深以为耻。”
夏子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去准备烤肉。
略显凝重的氛围中,小队分食了两条猪腿,把獐子和剩下的猪肉挂在雪橇上继续赶路。
在零下三十多度的环境里,哪怕不经过任何处理,肉在一周之内都不会变质。
就这样前进了六天,一行人终于接近了涅茨部落。
满月挂在半空,给雪原披上一层轻纱,往常狂暴的风雪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明天就能到达涅茨部了。”伊万说,“还是老规矩,二人一组轮流守夜,今天轮到霍尔墨斯和诺娃小姐值第一班。”
队伍里,夏子器、伊万和尼基塔三个人几乎代表了小队的全部武力值,不适合放在一个组里,而夏子器抽签抽到了诺娃。
说完话,
伊万抱着猎枪往帐篷里钻,脚下一滑,险些把帐篷撞倒。
诺娃望着老头的背影,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是我的错觉么?
越接近目的地,老伊万就显得越……躁动。”
“谁知道呢,或许是最近没吃上鹿肉吧。”
夏子器点燃火堆。
木柴噼里啪啦,把两人的脸映得红红的。
“要是你困了,可以去睡。”夏子器对诺娃说,“我一个人值夜没问题的。”
“不用,”诺娃摇摇头,“既然守夜是工作,我就会把它做好。”
话是这么说,
但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她的脑袋就开始一颠儿一颠儿,眼皮止不住打架。
“霍尔墨斯,”
为了抵抗睡意,诺娃主动找夏子器聊天。
“你是英伦人,一定经常看见大海吧。”
“当然。”
夏子器点头。
他没见识过英伦的海,但经常在琴海的沙滩上散步。
“真好,”诺娃打了个哈欠,“我一直想去海边,但我这辈子只看过伏尔加河。”
“你不是民俗学家么?这种职业应该到处旅行才对。”
“我是靠论文评上职称的,”诺娃说,“其实,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喀山这么远。”
夏子器往火里填了几根树枝。
“能给我讲讲你在旅行中遇到的人和事么?那一定很有趣。”诺娃继续说。
夏子器勾了勾嘴角:
“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白骨教堂、变态杀人狂、贵族小姐和穷小子的故事吧。”
“……”
诺娃挑了挑眉,
“听上去像一个恐怖故事。”
“过程有些惊悚,但结局相当美好。在我的帮助下,相爱的少男少女历经磨难,有情人终成眷属,并肩登上了前往美洲的船。”
“那就请你在讲述的过程中,把恐怖色彩淡化。”诺娃对着手心呵了一口气。
“我尽量。”
夏子器点头说,
“那是一个多雨的小镇,雨滴如同针扎般寒冷刺骨。和西伯利亚的冷不一样,那里的冷更柔和,却也更黏人……”
声音突然顿住,
夏子器猛然向前扑出,将诺娃压在身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
一支铁箭穿过火焰,穿过诺娃的头刚刚所在位置,穿过厚厚的雪层,最终扎在了冻土里,箭羽剧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