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孤白神色微敛,是呢,一旦进入了都城之后,她就成为一品大将军杜鹤荣的嫡出女儿,然后回府认亲,然后……入宫为妃。
杜鹤荣在早些年的时候,为新兵时候,受到当时林大将军林山鸣的提拔,一步步走来、成为先锋,但是后来林山鸣回朝,而杜鹤荣却一直守卫在边疆,成为守城将,最后成为一品大将军。
当年林大将军府“举兵谋反”为林谦灏正名的时候,杜鹤荣并不知情,而且两人之间已经未曾联系达十年之久。
也正因为如此,林氏覆灭之时,杜鹤荣依然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逃过赫舍天裕的猜忌,而是继续守卫边疆。
在清丽王朝与大胤皇朝的长达数年的征战当中,杜鹤荣可谓是身先士卒,率领着大军打过不少胜仗。
因为战争,百姓苦不堪言,杜家军将士虽然勇猛,但还是终究抵不过大胤皇朝牡孤白和千夜旭炀的猛虎之师,还是吃了败仗。
杜鹤荣也深深知道这一场战争太持久了,应该结束掉,他几次进谏赫舍天裕,但是赫舍天裕仍然是让他征战,他几次想过要不要反了归顺大胤皇朝,但还是因为家中尚有妻儿、将士们的根也在清丽,才将想法放下。
赫舍天裕终于兵败,然后全面撤回清丽,杜鹤荣等将士以为战争终于结束,终于迎来和平,但是没想到,杜鹤荣发现赫舍天裕依然不断征集民兵和将士,冶炼武器,加征赋税——赫舍天裕还想打仗!
杜鹤荣看到百姓苦不堪言,因此,他卸下衣甲,带着帅印、捧着衣甲入宫请求辞官。
结果却还是被赫舍天裕驳回了,但经过这家事情,赫舍天裕倒是答应了杜鹤荣减少赋税,富庶的地方则是多加税。
但是不日之后,赫舍天裕降下圣旨,开始选妃,文武百官正五品以上的适龄女儿都可以参选。
一些文武百官想着要亲近赫舍天裕,自然纷纷响应。
杜鹤荣膝下的宝贝女儿杜芷砚恰好也是适龄姑娘,圣旨也下达到杜鹤荣的府上,但是杜芷砚早就已经和府上哥哥杜文琢的书童严翼私奔了,杜鹤荣命人拼命追击,而在这时候,杜鹤荣遇到了千面狐。
当听着千面狐就是当年林大将军所保护的长宁殿下赫舍长宁的时候,杜鹤荣想到当年林大将军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决定以全家性命,做最后一次战斗。
至于杜芷砚与严翼,杜鹤荣并不曾放弃追击,他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也担心其他歹人谋害他们。
牡孤白坐在窗口旁,她再次抬眸看了一下外面清冷的明月,起身,伸手将窗子给关上。
“是,我知道了。”她轻声回答,算是对外面千面狐的回应。
千面狐无声叹息,他转身,然后离开。
牡孤白坐在美人榻上,从自己的怀中莫出一块牡丹羊脂玉佩。
这玉佩,是她在伺候依云上城穿上衣袍的时候,在他的脖颈上发现的,他竟然将玉佩用绳子给编织串起来,然后挂在了他的脖颈上。
牡孤白低眸,嘴角笑了笑。
不管他对她是否真心相爱,但是他一直都很珍惜她给他的东西,这一点她是知道的。
她将玉佩收好,然后和衣睡在床榻上。
梦中,一片浓雾,迷茫而看不清前方。
牡孤白使劲地拨开浓雾,依稀间,看到前方似是有人背对着她。
牡孤白慢慢地走过去,“谁?你是?”
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孤白。”
“依云上城?”牡孤白心中一紧,他,“你,你还好吗?”
“好?孤怎么会好?”依云上城几步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他浓眉紧拧,他一伸手直接揪住了牡孤白的衣襟,甚是生气,“牡孤白,你说过,你嫁给孤!你愿意嫁给孤!”
“你发誓过,永远与孤在一起!永远不会丢下孤一人!可是,你食言!”依云上城那声音震耳欲聋,惊得牡孤白心砰砰又惊恐又紧张。
“我,我……”
“牡孤白!你对孤的承诺去哪里了!”依云上城盛怒依旧,揪着她的衣襟不肯放手,他紧紧地盯着牡孤白,“孤多么爱你,可是,你却一次次地伤害孤!”
“牡孤白,孤恨你!”
牡孤白不禁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依云上城,我,我不想你再为我冒险了。”
依云上城冰冷的紫眸深沉,他慢慢地放开牡孤白的衣襟,只瞬间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下一秒,他直接将她整个抱进他的怀中!
牡孤白惊愕。
“孤……也爱你。”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牡孤白瞬间瞳仁大睁,手也不禁抱住了他精瘦的腰杆,“依云上城……”
他抬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颌,然后让她微抬头和他接吻。
一时间,牡孤白心又慢了半拍。
她想着要拒绝,但他的力量强势而又不容抗拒,他那大手似是带火,然后慢慢地将她燃烧。
那梦境周围一变,周围竟然变成了当初他们在雪山之巅的新房。
他霸道地拥吻着她,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牡孤白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就要燃烧起来,“不,不……依云上城……”
翌日,鸡鸣的时候,千面狐已经穿好衣裳在牡孤白的门前敲了敲,“孤白,孤白,起了么?”
牡孤白顿时惊醒,她微微喘息了一下,“我这就来,稍等。”
“我在楼下等你。”千面狐低声道,转身离开。
牡孤白赶紧起身,却才发现自己的身下竟然有着干涸的水渍,这……这怎么会!
她想起梦中……她顿时心中一紧,脸上也一羞。
到底是爱他想他,所以才会这样吗?明明只跟他爱过一宿而已,昨晚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牡孤白撇开思绪,赶紧洗漱,也赶紧用干净的温水洗洗自己。
完毕之后,她赶紧提着朴刀下楼。
千面狐看着她还是男儿身打扮,还提着刀,不禁皱眉,他上前,拉着牡孤白到了一旁,低声道,“孤白,随我进房间里来。”
牡孤白跟着他重新上了厢房,千面狐关上了门之后,示意牡孤白坐在梳妆镜前。
“现在就开始变装吗?”牡孤白问道。
“对。”千面狐点头,“你等我片刻。”他说罢从窗口跳出,不一会儿又从窗口处跳进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套女子穿的常服,放到桌面,也将一幅画给摊开给牡孤白看,“换上,然后你试试将你的脸易容成画中女子的模样,这女子就是杜大小姐杜芷砚。我在外面等你。”
牡孤白点头。
千面狐守在外面,牡孤白在屋里换好了常服,而且还给自己描妆、易容,她觉得满意了之后,然后推开了门。
千面狐听着开门声,转身看牡孤白。
当看到牡孤白已经变成了杜芷砚,牡孤白的风格是偏向于清冷孤傲,而杜芷砚是一个较为温柔的女子。
现如今,牡孤白虽然顶着杜芷砚那温柔而清秀的脸,但眸中的光芒怎么都看着耀眼。
千面狐真的很喜欢这一双眼睛,清澈能见人心。
“怎么样?”牡孤白抬起明眸看他,问道。
千面狐收回自己的思绪,点头,“尚可。但,有一些不足,我给你弄一弄。”他说罢上前来要牵上牡孤白的手腕,但牡孤白却偏开了。
他怔愣,想起自己还是林谦灏、她还是林舞觞的时候,他就是那样牵着她的手,他们似是兄妹,但感情比兄妹之情还要深……
不,也就是他觉得那已经不是兄妹之情那么简单,但,她爱的不是他。
他那时候也曾经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能够恢复皇子身份,他想向林舞觞求亲。
可是,没来得及说出这样想法,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切都变了。
现在,她无论是不是曾经那个林舞觞,也依然不爱他。
千面狐眸中有几分苦涩,他笑了笑,“你坐下。”
牡孤白坐回到椅子上,她看到千面狐就站在她的身后,然后拿出他的绝活儿工具。
有他出手,她的确应该放心。
千面狐手触及到牡孤白的脸,轻轻地给她将瑕疵的地方补上。
“从今往后,你就是杜芷砚。”千面狐转头看她,低声问,“你的守宫砂……”
牡孤白心中一紧,自己的守宫砂已经不见了,因为她已经跟依云上城那个。
她微低头,但随即又抬头,目光冷冽地盯着梳妆镜的自己,“我会用计瞒过去的。”
“不必担心。”千面狐道,“我有药可以让你瞒天过海。”
他看了一眼梳妆镜里的牡孤白,然后再次给她弄好易容的脸。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瓶子,打开,“伸出你的左手,将衣袖撩起来。”
牡孤白照做,撩起自己的左手衣袖。
千面狐将瓶子给倒立,凑到牡孤白的左手手臂上,一滴凝结的红色液体滴落在牡孤白的手臂上。
牡孤白倒抽了一口冷气,疼。
“忍一忍就好。”千面狐将瓶子收了,他看着牡孤白手臂上的那红点,“这是‘守宫砂’,即使你沐浴洗手,也不会散去。”
“嗯。”牡孤白点头。
“因为杜芷砚是一品大将军的女儿,因此入宫选妃并不同于其他秀女,入宫之后直接面见柳贵妃与赫舍天裕,赫舍天裕会赐封号,再接着,应该是侍寝。”
千面狐说道,“总之,你见机行事。”
她是林舞觞,当时就跟在赫舍天裕的身边,自然知道赫舍天裕的喜好,借此,她可以获得更加青睐。
但是。
“孤白,你切记,赫舍天裕他生性多疑,你若是按照以往舞觞的做法来吸引他,他恐怕不会上当。”
牡孤白不点头,也不摇头,“我知道怎么做,放心。”
千面狐浓眉微拧,“一切行动定在你侍寝那晚,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失败!”
“一定。”牡孤白神色坚定。
时间过得很快,一切还进行得顺利。
牡孤白与千面狐两人经过易容之后,进了都城,他们的人则是慢慢地分批进入都城中。
千面狐带着牡孤白进了杜将军府,直接见杜鹤荣和卫夫人。
杜鹤荣和卫夫人看着和自己女儿杜芷砚一模一样脸面的姑娘的时候,他们惊愕不已。
“砚儿!”卫夫人并不知道这是牡孤白所假扮,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回来,她上前,直接激动地将牡孤白抱入怀中,“砚儿!你这是要担心死娘啊!”
牡孤白惊了惊,但是这温暖的怀抱,让牡孤白想起了在牡大将军府上的杜夫人,杜夫人带她如同己出,一直呵护她。
“娘,我回来了,对不起,之前是我任性,是我不知事情轻重,才,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牡孤白低头道歉,若非是卫夫人将她抱紧,牡孤白考虑着要不要跪下来承认错误。
卫夫人啜泣了一下,“傻孩子,知错就好,往后就不要再犯了。”
“是。”牡孤白点头。
杜鹤荣惊愕过后,他看着牡孤白,还是呼喊了一声,“砚儿?”
他也是慈父,也是深深宠爱着自己的女儿杜芷砚,只可惜,他因为朝政因为守卫边疆将士,而忽略了杜芷砚的成长,乃至于杜芷砚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跟个男人私奔。
卫夫人听着杜鹤荣的喊声,慢慢地将牡孤白放开,“去吧,给你爹认个错。”
“是。”牡孤白转身看向杜鹤荣,杜鹤荣眼神一直紧盯着牡孤白,他难以置信,这分明就是他女儿嘛……可是他知道,这个女儿,是别人假扮。
这是他和千面狐当时商议而定下的计划。
牡孤白看着他,欠身行礼,“爹爹,女儿错了,女儿不应该……”
“别说了。”杜鹤荣稍稍抬手就打断了牡孤白的话,他那眼睛紧盯着牡孤白,他叹了一口气,“唉,爹爹,真不配当你爹爹。”
牡孤白抿着红唇看他,她想起牡大将军牡安泰,牡安泰自从将她收为义女之后,亲自相授武功、兵法,将她当成男儿来养,虽然严格,但从牡安泰眸中看出,他是以牡孤白为自豪。
他牡安泰常说,我儿子初川可能不够出色,但我女儿孤白是这朝中第一女将军,我牡安泰自豪!
牡孤白看着杜鹤荣,就仿佛看到了牡安泰。
想来她也不是安全凄苦的那个,她的身边还有很多爱她的人,牡安泰、杜夫人,他们都待她很好。
杜鹤荣看着牡孤白那微笑,心中也宽慰了。
他点点头,“就姑且先休息,下午戌时再入宫。”
“我儿。”卫夫人听着“入宫”两个字,她就激动地将牡孤白一把拥进她的怀中。
她哭着向杜鹤荣说道,“老爷,能不能宽限几日?砚儿好不容易才回来,可是,这都还没歇息会儿,就要入宫,入宫又免不了一番折腾,这……我儿身子骨脆弱,怎么经得起那般折腾?”
牡孤白不禁喉中酸涩,天下父母心一样,都是如此爱护他们的儿女。
杜鹤荣听着叹了一声,“夫人,不是我不想,而是皇上定的就是今日戌时,若是晚了,是会降罪的。”
卫夫人不禁落泪,她看着牡孤白,捧着牡孤白的脸,“我儿啊,多凄苦!娘对不起你!”
入宫可是一个不归路啊!更何况,卫夫人也知道,杜鹤荣本来就想着辞官归隐,不想跟赫舍天裕卖命的,谁知道赫舍天裕要杜芷砚入宫为妃,分明就是要用杜芷砚控制杜鹤荣、控制杜家、控制杜家军。
牡孤白看着卫夫人那凄苦的神色,知道赫舍天裕给杜家带来的悲痛到底多深,而且,她也明白为何杜芷砚貌似出逃和别人私奔。
为了爱情私奔,这是一件多么深刻而美好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里,如果一旦被抓住那可是要遭到灭顶之灾的,而且这是抗旨不尊,是要杀头,并且会累及杜家!
“娘,放心,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我会以杜家为重,伺候好皇上,报答府上,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牡孤白也抱着卫夫人,以安慰她。
卫夫人听着牡孤白的话,心中颇为感慨,但是泪流不止,“我的儿啊!”
而这时候,门外有人喊,“大少爷。”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身长临里、身穿暗绿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杜文琢看着顶着杜芷砚的脸的牡孤白,惊了惊,但是他随即朝着杜鹤荣和卫夫人行礼,“爹,娘,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杜鹤荣点头,卫夫人看着杜文琢,忙招手,“我儿,快来,砚儿回来了。”
杜文琢看着牡孤白,眸色一眯,那薄唇微张,欲言又止,他抿了一抿薄唇,“砚儿,你这是放肆!”
“文琢,你怎么一回来就如此训斥砚儿,砚儿她……已经知错了。”卫夫人只想着杜芷砚就要入宫为妃,现如今都来不及道别,杜文琢怎么还来责怪杜芷砚?
更何况杜芷砚都已经回来了。
杜文琢眸色一眯,随即朝着卫夫人拱手行礼,“娘教训的是。”
他看向牡孤白,“砚儿往后可莫要如此任性,因为那可是关乎着我们杜家上下上百条人命,还有杜家军的性命!”
“是,砚儿知道。”牡孤白欠身行礼。
卫夫人看着牡孤白纤弱的身姿,再次落泪,“砚儿……”
杜鹤荣看着卫夫人落泪,颇为酸涩,但还有重要事情要商量,他便上前来劝说卫夫人,他轻拍了一下卫夫人的肩膀,“夫人,你就先回院子里休息吧,我有几句话想跟文琢、还有砚儿说一下。”
“好。”卫夫人听着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牡孤白一眼,才由丫鬟扶着下去。
杜鹤荣看着牡孤白,浓眉紧拧,而杜文琢也紧盯着牡孤白,他转眸看向杜鹤荣,“爹爹,她……她不是……”
“我知道。”杜鹤荣叹了一口气,阻止了杜文琢说牡孤白不是杜芷砚的事情。
牡孤白有几分惊讶,没想到杜文琢这么简单就看出来,这杜文琢可不是一般人。
“你是好奇我如何得知,是吗?”杜文琢看向牡孤白,“因为我妹妹的眼神可没有姑娘那么清澈、有神。”
牡孤白柳眉一蹙,按照他这样说,难保赫舍天裕也因为她的眼神而认出她不是真正的杜芷砚。
“放心,赫舍天裕并没有见过杜姑娘,他也不知道杜姑娘的性格眼神。文琢兄自小就与杜姑娘生活在一起,自然了解杜姑娘。”千面狐这时候开口。
杜文琢皱着眉头看过去,眼神自然是探究味道,“兄台何人?”
杜鹤荣看着他们,浓眉一拧,倒是对着牡孤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坐。”
牡孤白看着他,看了一眼在边上站着的千面狐,千面狐点了一下头。
牡孤白坐在椅子上,旁边隔着茶几就坐着杜鹤荣,千面狐则是站在牡孤白的身侧。
杜文琢见此,也上前来一边候着。
“敢问姑娘是?”杜鹤荣到底是有着好奇心,能够找上他,而且说出当年林将军府和他的因缘,这姑娘应该也是林大将军府的人吧?
“小女子林舞觞,家父林山鸣。”牡孤白起身,朝着杜鹤荣行礼,“小女子见过杜叔叔。”
杜鹤荣惊了惊,他起身,惊愕地看着牡孤白,他伸出手轻扶着牡孤白起身,“原来,原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杜文琢听闻是当年林大将军府的闺女林舞觞之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当年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最后林舞觞的下场可是很惨,对外赫舍天裕是说她病死,可是谁都不知道她双目被挖,五马分尸。
他知道之后,惊得无以复加,因为,他曾经随着杜鹤荣到过林家,和当时还是个奶娃娃的林舞觞有过一面之缘,也挺喜欢这小妹妹的。
但是这女子竟然说是林舞觞!
杜鹤荣看着牡孤白,但是想了想,又有些迟疑,“不对,这……这八年已经过去,这……而且,而且当时林小姐她……”
“您说,我年纪应该大一些是吗?又或者,说林舞觞已经死了?”牡孤白问道。
杜鹤荣被问出心声,点了下头。
牡孤白微笑,“是,林舞觞已经死了,但是她又活过来了,至于为什么又活过来,估计是因为心中怨气不能解,地狱阎王可怜她吧!”
杜鹤荣和杜文琢、千面狐三人听着牡孤白这样说,都不禁沉默。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还是不要追究太多为好。”牡孤白开口打破了这趁机。
“对,对,这样的确,的确。”杜鹤荣点点头,但随即长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牡孤白,“唉,没想到还能够见到小舞觞你啊!”
但,随即的,杜鹤荣意识到什么,他看向千面狐,“那他,他应该不是林家府上的家生子,而是……长宁殿下!”他惊了惊,上前来朝着千面狐一跪。
杜文琢听着是当年的林谦灏、也就是赫舍长宁的时候,他惊了惊,忙跟着杜鹤荣一同行礼。
千面狐扶着杜鹤荣杜文琢起身,“杜将军不必多礼,文琢兄也请起。”
“没想到还能见到长宁殿下!”杜鹤荣抹了一把眼泪,他看着千面狐,然后又看看牡孤白,“但,但你们的脸……”
“不过是易容术而已。”千面狐解释,“好了,既然人已经打过照面,现在我们开始商议正事。”
牡孤白点头,杜鹤荣也赶紧请千面狐入座,“殿下,您请。”
杜文琢看着他们,自行搬来了凳子,“爹,您坐。”
牡孤白和千面狐、杜鹤荣、杜文琢四人一同商议了下午入宫之后的事情,而且,这几天杜鹤荣的人、千面狐的人也都悄悄潜入都城之中。
在举行宫宴的时候,如果能够悄然潜入宫中,在紧要关头刺杀赫舍天裕,细数他的罪状,恢复赫舍长宁的身份,那赫舍长宁就能成为新的王。
这一场宫变一定要神速,如果赫舍天裕没死、召集了大军,那,这一切都会完蛋。
而担任重要刺杀任务的是牡孤白。
商议决定了之后,杜鹤荣和杜文琢离开去准备。
而牡孤白则是往杜芷砚所住的院子走去,千面狐看着她的那背影,就在她要消失在转弯处的时候,千面狐喊了一声,“妹妹。”
牡孤白脚步停下,她顿足,终究转身回看千面狐,“哥。”
“一定要活着。若是任务失败,那就赶紧逃,绝对不能恋战,懂吗?”千面狐上前来,急切地说道。
牡孤白看着他那眼神,点了点头,“你也是。”
千面狐皱紧了眉头,他看着牡孤白,叹了一口气,下一秒,他上前直接拥着牡孤白进怀中。
牡孤白心中一惊,忙推开他,“哥!”
“好妹妹,一定得要活着啊!”千面狐再次叹气,然后放开了牡孤白。
“哥,我有件事情拜托你。”牡孤白看着他。
“何事?”
“若是我死了,若是,就是若是而已。”牡孤白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若是我死了,可否易妆找到依云上城,帮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找他心中那个纪无殇?”
千面狐心头一怔,他眉头紧皱,看着她,“若是他爱你,他不会忘记你的,怎么都会记住你。”
牡孤白怔了怔,“你说什么?”
“活下来,等他也好,找他也罢,和他在一起吧!”千面狐低声开口,转身离开。
牡孤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脑子里都是他说的话,他说,如果依云上城爱她,那是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
依云上城,你爱的,到底是谁?你是否记得我,还是你已经忘记我了?
风吹了起来,雪纷纷落下。
牡孤白打了一个冷战,赶紧回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些下人早已经在翘首盼着,当看到顶着杜芷砚脸的牡孤白的时候,又惊又喜。
“小姐回来了!”
“小姐,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
“听闻小姐上山去祈祷礼佛,这一去就是好几天的,可急死奴婢了。”杜鹤荣当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杜芷砚跟着别人私奔的事情,因此府上的这些小厮丫鬟都以为杜芷砚上山礼佛去。
几个小丫鬟上前来,端热水的端热水,拿袄子的拿袄子,给牡孤白披上,又或者将热水放到牡孤白的手中。
“小姐,您穿厚一些。”
“小姐,您暖暖手。”
“小姐,您进屋里休息,您辛苦了。”
虽然叽叽喳喳的,但牡孤白感觉到暖极了。
这辈子遇上的都是好人呢,弄得她都不知道多宽慰多满足。
牡孤白进到屋里之后,丫鬟们将炭火炉子推到牡孤白的面前,“小姐,您凑过来暖暖身子。”
“谢谢。”牡孤白由衷地感觉到温暖。
霎时间几个丫鬟都懵了,面面相觑,然后看向牡孤白。
“小姐,您真客气。”
牡孤白微笑,“你们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休息会儿。”
“是。”几个丫鬟退下,有两个丫鬟则是伺候着给牡孤白铺炕上的床榻。
牡孤白看着那暖榻,微微笑了笑,就好好地歇息一番,然后——做最后的战斗。
躺进床榻里,这一次没有梦,睡得很安稳。
牡孤白醒来的时候,正是酉时,几个丫鬟给牡孤白梳妆打扮,穿衣。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牡孤白由丫鬟牵着手出院子。
才走几步,就看到院门那站着杜文琢和千面狐。
杜文琢和千面狐两人听到脚步声,都看过来。
霎时间,两个人都看直了。
冰肌玉肤,眼神清澈见人心,那红唇不点而朱,那玉手纤纤,脚步生莲。
杜文琢看着牡孤白,他突然很想看看如果除去了妹妹的皮囊之后,这林舞觞到底长得如何?
这姑娘眼神太美,太令人心动。
“哥。”牡孤白看向杜文琢,也看向千面狐。
千面狐看向杜文琢,“杜姑娘唤你呢,文琢兄。”
杜文琢回过神,他朝着牡孤白伸手,“你入宫为妃,即是出嫁,哥送你一程。”
“谢谢哥。”牡孤白点头。
没想到,又再嫁。
真是可笑,她到底要嫁多少次才算是结束?
赫舍天裕,就让我一匕首插进你的胸膛,然后结束这一切吧!
杜文琢牵着牡孤白的手,一同走到了正堂那,千面狐自然是跟上的。
杜鹤荣和卫夫人也已经在正堂那候着了,而且宫中的马车也在外面。
太监李成德也在正堂里。
他看到了“杜芷砚”由杜文琢牵着过来,见“杜芷砚”貌美非凡,与画上的美人一致,李成德点了点头。
杜文琢牵着牡孤白到了正堂里,朝着杜鹤荣和卫夫人行礼之后,他站到一边。
牡孤白上前,朝着杜鹤荣和卫夫人跪下,“砚儿拜别爹爹,拜别娘亲。”
“起来,起来。”杜鹤荣和卫夫人忙扶着牡孤白起身。
“此去要多加照顾自己,好好伺候圣上。”因为李成德在场,卫夫人也不好哭哭啼啼,也不好说赫舍天裕坏话,所以简单叮嘱牡孤白。
“是。”牡孤白点点头,应了。
“好好听话。”杜鹤荣叹了一声,“往后,得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任性了。”
“是。”牡孤白再次点头,她看着杜鹤荣和卫夫人,“往后,爹爹和娘都要保重身体,女儿不在你们身边尽孝,但请保重身体。”
杜鹤荣点头,而卫夫人已经捂脸哭了。
杜文琢见此,开口,“妹妹放心,哥一定照顾好爹爹和娘亲。”
“哥也是,哥才德兼备,定能够出人头地。”牡孤白了解过,杜文琢因为杜鹤荣想着辞官归隐的事,他并没有入仕,也没有在军中担任职位,只是在帮卫夫人打理了一下家里的事情而已。
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怀才不遇,但是杜文琢却凭着牡孤白的眼神就能够辨认出牡孤白不是杜芷砚,可见杜文琢是个有才能有眼色之人。
若是能够推翻赫舍天裕的政权,赫舍长宁登基的话,那杜鹤荣想必肯定会重新为大将军,然后效忠赫舍长宁,那杜文琢自然仕途也肯定平步青云——就刚刚在院门外的时候,牡孤白看到千面狐和杜文琢交谈甚好。
杜文琢听着牡孤白的话,那张常年不笑的脸今日终于展开笑容,“嗯。”
牡孤白笑了笑,转身看向那候着的李成德,“公公久等了。”
“咱家能体谅,娘娘尽管与大人道别,咱家能等,您不必往心里去。”李成德也是个懂得看人的,杜鹤荣辞官都不让辞,可见这杜家的影响多大了。
更何况这杜芷砚可是杜家的宝贝女儿,往后可能除了那柳贵妃之外,最受宠的应该就是这个杜芷砚小姐了吧!
辞别了杜鹤荣卫夫人杜文琢等人,牡孤白由杜文琢牵着送到了马车上,他待她进了马车里坐好之后,他才放下帘子。
“妹妹,我会送你到宫门前。”他说道。
“辛苦哥哥。”
“自是应当。”杜文琢说完,抬手,“起。”
同一日入宫的还有其他三品官员以上的嫡出小姐。
当马车停在正门的时候,杜文琢朝着马车里的牡孤白拱手,“妹妹,哥且送你至此了。”
“哥哥慢走。”牡孤白撩起帘子,看到杜文琢。
杜文琢放下手,腰杆站得笔直,他看着牡孤白,眉头微拧,但,他还是转身离开。
牡孤白放眼看过去,那宫墙高耸,宫殿林立,而还有其他的一些大臣之女也到了这宫门前,一些送她们的兄长之类的也纷纷道别。
“起吧!”牡孤白放下帘子,入宫之后,面见柳贵妃和赫舍天裕,面见之后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宫中,然后明天才是宫宴。
马车开始重新走动。
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地方,牡孤白都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方式到底正确还是错误,但是,已经无法回头。
那就放手去干!
牡孤白进到宫里之后,由李成德引着到了清和殿,同在清和殿里还有其他两名大臣之女。
李成德行礼之后,退下了。
片刻之后,有大宫女到了这前殿,“杜小姐请进。”
牡孤白点头,跟着进去。
大宫女带着牡孤白走了一段路,然后她停下,“杜小姐尽管往内殿走,皇上和贵妃娘娘就在殿里。”
“是。”牡孤白点头。
她站在原地,抿了一抿红唇,下定了决心然后走进内殿。
红色的帷幔,红色的地毯,朱红的顶梁柱,就连一旁放着的桌椅,也是朱红色。
还是那般红色。
牡孤白低眸,心情复杂。
曾经的林舞觞很喜欢红色,因此,赫舍天裕就为她将她喜欢的宫殿都弄成了红色,她所住的寝宫也命令为“朱颜宫”。
不知真情还是假意,但那个男人却很成功地将曾经的林舞觞骗得很惨很惨,利用她肃清朝野,利用林家势力坐稳摄政王位子。
但,紧接着赫舍天裕抹灭林家,林家惊觉,同时也知道原来赫舍天裕并非是当年的王皇后之子,而是王皇后因为对戚贵妃而从民间抱来的一个婴儿而已!
而林家正抚养的林谦灏正是当年戚贵妃之子赫舍长宁,因此,林家想着为赫舍长宁正名,但,却还是迟了一步,被赫舍天裕指为林家叛乱,林家覆灭。
赫舍天裕!
牡孤白只瞬间紧握着手中的拳头,不过是虚情假意的男人,狼心狗肺的男人!
“皇上,听闻杜小姐可是杜鹤荣的心肝宝贝,您这让杜小姐入宫为妃,岂不是让杜鹤荣担心得紧?”这时候,内殿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又媚又酥,真是挠人心。
“正因为如此,才让杜芷砚入宫。”赫舍天裕声音还是那般好听,有几分粗野,几分低沉,但是穿透力极强,仿佛穿破了耳膜,然后直达人心。
牡孤白收敛了思绪,褪了满身的戾气,缓缓上前。
“臣女杜芷砚拜见皇上,拜见娘娘。”牡孤白欠身行礼。
坐在高座上的赫舍天裕和柳贵妃看着台阶下欠身行礼的牡孤白,赫舍天裕只感觉这身形——怎么有几分熟悉?
柳贵妃也一直盯着牡孤白,她担心的是,“杜芷砚”的脸蛋漂不漂亮,会不会得到赫舍天裕的宠爱,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而已。
“抬起头来。”赫舍天裕在他的高座上坐好了,眼神紧紧地盯着牡孤白。
牡孤白慢慢抬头,眼眸从下,然后抬起看向赫舍天裕。
赫舍天裕瞬间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他盯着牡孤白,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这眼睛,好美,好亮,好喜欢!
他起身,然后从高座上走下来,眉头拧紧,“你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臣女杜芷砚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牡孤白再次行礼,声音颇有几分清冷,她也看到了柳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舍天裕一步步走下来,脚步缓慢,他看着牡孤白的那眼神,不禁再靠前一分,他伸手直接捏上了牡孤白的下颌。
牡孤白心中一惊,但是不敢动弹,只是眼神里的那难以置信和害怕——无论是装还是不装,都显现在赫舍天裕的视野里。
“像,你真有几分像她。”赫舍天裕声音低沉,他看向牡孤白,大手轻捏着牡孤白的下颌,轻轻摩挲。
牡孤白心中是真的紧张了,她害怕都还没开展计划,就因为现在被赫舍天裕摩挲下颌而被他发现易容面具。
尽管千面狐的易容术高超,但,肯定也禁不起赫舍天裕的那般探索蹂躏。
“皇上请恕罪!”牡孤白赶紧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手,然后往地上跪着,“臣女不知长得像谁,但,这长相是爹娘给的,还望皇上恕罪!”
柳贵妃看着赫舍天裕竟然对“杜芷砚”上下其手,摸脸又盯着探究,心中多少有些慌了。
她赶紧离座走下来,“皇上,您这是在开玩笑?瞧,都快把杜小姐给吓坏了。”
赫舍天裕眼神依然盯着牡孤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封杜芷砚为淑妃,今日……侍寝。”他说罢,看了一眼柳贵妃,“贵妃,你教教她规矩。朕还有些事情。”他说罢,人已经走出了这宫殿。
牡孤白心中一紧,被封为淑妃,而且,今日就侍寝?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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