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一天,我又梦回了那个温暖的怀抱,我又看到了那刻画在心里最是温暖的笑脸。
猛然惊醒,坐起了身看着外面的宫灯摇曳,才明白此刻是在宫里,此刻是午夜。
午夜梦回,我还是会想你,莫离,久不回京城,久不相见,你还好吗?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敢太多想,不是不感叹,只是缘份不若和李栖墨来得要深一些,纠缠得要多一些。
我不知你在何处,可是我知道你过得好,你纵使不会为你,为旁人,你也会为我的,离开我,不就是想我过得好一点吗?这么多年来,我努力着幸福,而今似乎就将幸福抓在手心里了。
但是人是很奇怪的,抓得紧了,怕痛着,抓不住了心里酸涩着。
他就睡在我的身边,匀称的呼吸,俊雅的面容。
这一梦,竟然回得那么久,像是我初入京城的时候。
外窗的雷电,刷得天地都瞬间雪白。轰轰之声不绝于耳,看来秋雨,势必会磅砣而落。
李栖墨也让这些雷雨惊醒了,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
转过身轻轻地拍我的手背:“没事的,睡吧。”
我躺下,倚靠在他的肩上,那淡淡的温暖传承到我的肌肤里,松了一口气:“墨,我们什么时候去北方。”
“看来再等一段时间,你不也看到了,歆上和西泠还需要一些时间,做父皇的总要为自个的儿子多想一些,再给他一些时间处理好这些事,政事方面自有朕能信得过人相辅相助,等不久的将来,朕就可以撒手不管,只陪着你四处云游天下,尝尽美食去。”
我抬眸看他:“你总骗我,又是唬我的吧。”
他转身抱着我:“朕说过不骗你,便是不骗了,怎生这么多年了,还是不相信朕,天爱,和你相伴的日子很好,朕很早就想清楚,也不打算再磋砣什么了。”
我亲亲他的下巴,每每还是会为他的话感动,哪怕是骗我,我也会高兴的。要骗,就要骗一辈子。
吃的苦,不算什么,因为要修那么多那么多的福才能和你在一起。
若说是我受苦了,那要得到一个帝王的专宠,如果命浅福薄,如何能消受得了。
“在想什么呢?”他忽然问我。
我蹭在他胸前,轻笑:“我偏不告诉你。”
“坦白从宽。”
“然后让你罚啊,连西泠也知道的道理,我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的。”
“哦。”他轻应一声,幽沉的眸子看着我:“让朕猜猜,不可以告诉朕的,你在想着谁呢,不可能是襄王的,也不可能是慎王,你和他的交情并不重,歆上立冠之年时,他大手笔送了京城全部名下的楼家,商铺给他祝贺,你也还觉得心里不安着,你莫非是在想着向莫离。”
最了解我的人,还是他啊。
我不说话,低着眸子摸他的手,暖暖的手心,厚厚的舒服。
“到时我们得了空去看他,圆圆你的心愿。”
心中一喜,只是狐疑地看着他:“你居然不生气。”
“你想看我生气吗?”
“你心里有数,我不和你说了,看样子就要下雨了,唉,不知西泠睡得好不好?”
“你放心吧,你带大的女儿,谁也不像,就像你来着,什么事都不会委屈自已的,倒是你自个的宝贝儿子,定是要委屈的了。”
“我才不甘愿呢,西泠还这么小,天命,真的是逃不过老天的注定。”
“就如朕与你一般,皆皆都是注定好的,下了雨天便会冷了,快些睡,明儿个精神才好一些,等朕下了朝之后,咱们去摘些梨回来吃。”
一想到那院里的梨,心里就甜滋滋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早醒来冷意渐浓。
“小姐。”宫女进来侍候,然后告诉我:“槿姑姑昨夜里又痛得难受,让御医去瞧了。”
“好点了吗?”我担心地问。
“奴婢倒也不知道。”
于是我便让她快些帮我梳洗,急急用过早膳,再到后宫的槿姑姑那儿去。
槿色的病,也不是一年二年了,多少年来一直承受着。
她不愿意到坐好点的地方,一直礼经念佛,只为了洗清心里的罪孽深重,我知道她做过什么,我也没有阻止她什么。
那儿绿意浓浓,越发的冷意浓重上几分,宫女推了院子的门进去,里面的宫女赶紧上前来参拜。
我便问她们:“槿色现在怎么样了?”
“回小姐的话,槿色姑姑晚天晚上喝了药,把头痛给压了下去,不过现在还没有起来。”
看来一次比一次严重了,进了去,里面的药味有些浓重,淡淡的檀香味还在鼻尖萦绕着,虽然没有点上香,只是日子久了,就连桌子房梁,也染上了几分的味道。
她躺在榻上,脸色有些苍白,那曾经秀丽的脸,如今却是枯瘦得可以。
“槿色。”我轻声地叫。
她睁开眸子,挤出精神和笑意:“小姐你又来了,昨晚上下雨呢,今天的天气一定会转冷的了。”
“槿色,你还这么多操心干什么,我自已都会照顾好自已的了,倒是你,头还痛吗?”
她挤出笑意:“这些痛,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小姐可别放在心上。”
“槿色,悔吗?”我抓住她的手,上面的指甲曾经脱落了二片,只是再长出来,就已经是黑色的了。
她在宫里,饱受了好些折磨,却将我的歆上护得好好的。
槿色,终究到底,也不知是我欠我的,还是你欠我的了。
她摇头:“小姐,你说悔什么啊?”
“这么多年,痛了这么多年,槿色。”
“不悔。”她笑:“只要小姐还能回到宫里,还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那个人死了,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不会后悔的。”
那一场战役,宫里人都清楚。
而我那时,却不在宫里。
槿色让人下毒,也就是那个厨子,可是上官香华是什么人啊,岂是这么容易就让她得手的。
厨子死了,槿色不曾有放弃过要复仇的事。
时刻寻着机会,不仅要护着歆上,还要找着机会对上官香华下手。倾尽所有,就为了进贡一个白玉碗,碗是绝世的好碗,碗底的毒药,是穿心透骨的毒药。
翻开碗底一看,便要让槿色于死地。
槿色却无畏,忍耐了多少年,终于有这么一个机会,即使是死,也断然是值的。
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她一边笑着一边承受过来,如果不是李栖墨来得及时,她定会死的。
上官香华关了起来,在冷宫里,这些毒药之事,李栖墨什么也不理会,只想着这是她应得的,这么狠心的一个人。
在冷宫里饱受着毒疼的上官香华,什么罪行都招了,包括初初我和李栖墨走得近了一些,于是便让人藏伏着,暗打了我一顿。就是那一次从襄王的宫里出来,让人打得没知觉的,这个人的心思凭地狠,如果当初我不是暗里开玩笑贪便宜说那帝王燕是假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她以为我是种田人的女儿,和宫里的事,差得十万八千里,不予理会。
最后死在冷宫里,我便不知是什么样的景况,但是我和李栖墨却要相隔多久才能见面。
“小姐,要是槿色去了,小姐不要为槿色悲伤难过,这是槿色的命,人的生老病死,都是注定好的。”槿色软软地地说着。
我点点头,有些悲伤。
其实很多的事情,却早已经看开了。
“小姐,皇太子的妃子好像小姐。”她笑得温和:“槿色真高兴,是纯真的人儿。”
“槿色,谢谢。”翻滚着的是酸涩。
那些过去,她不多与我说,可是我从宫女那儿,多少也是得知的。想我不在宫里,李栖墨初初对歆上并不多管,若不是槿色护着,在这乌黑的后宫里,我的歆上,如何能存活下来。
她摇头:“小姐你跟我说谢谢,真是太折杀我了,小姐,这么多年,我就想和小姐说一声对不起。”
一边说着,一边泪就流下来了。
我低头看她的气色不太好,坐了一会便离开,秋冷了,越来越冷于她不好,一年身体不如一年,我真担心她会过不了这个秋天。
仰头,那如火般的枫叶就在不远处。
也许想开一点吧,不管是谁,谁也逃不开百年之死的,但只要活着的时候不会有遗憾,那是多美好的事啊。
死,或者也会是一种解脱的。
唉,莫不是秋一冷,我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转个弯,一直往前走,那儿就有枫林。
想当初在这儿碰到的李檀,黑白的风景,硬生生地把这一片火红变得遥远,李檀已走,这么多年了,也早就安息了。
揪下一边的枫叶,闻了闻,没有什么香味。
风掠过,那些红波争先恐后地逐浪起来。
“球球。”低低的声音唤着。
枫树里钻出了一只猴子,看到我还有些往后退。
“球球。”一双素白的双手扒开了枫叶,钻了出来,但是初初没有看到,我就嗔怪地说:“球球你还真野,我不过是一个转身,你就跑了,来,我抱抱,抱抱啊。”
我看到了我,眼里划过了一些的惊异。
宫女喝斥她:“谁让你靠近我们小姐。”
我抬起手阻隔止,然后淡淡地看她一眼。
昔日高贵的乔乔,那时几乎要死去的乔乔,现在也并没有好得怎么样,身体是差了。
“哼。”她冷哼,朝着球球叫:“过来。”
偏偏那球球虽然这些年比较乖,但是还不太通得人性的。
乔乔又连着叫了几声,叫了好久了久,球球才有些避让着过去。
她伸手,拉了乔乔套在脖子上的绳子:“回去,你也太不听话了,你以为这里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你爱去哪就去哪嘛。”
我也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枫叶煞是醉人。
忽地乔乔却又说:“麻烦你,带皇上来看看太后吧,她身体越来越差了,神志也有些不清。”
我怔了怔,她又说:“毕竟太后对皇太子,也是尽心尽力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