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冰河和阮凡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将军府已经挂满了白幡,整个将军府都凝聚着一股悲伤的气息。
新生儿的降临并没有叫这个府变得热闹起来。
一座将军府没了主母,这个府内当真是越发的萧条了。
阮冰河先回来一步,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擅长,好在宫里及时派来了人,协助将军府管家将这一应事物都安排得妥当。
阮凡回来的时候,灵堂已经支起来了,有几个人正在吊唁磕头。
“她……”
祭祀桌子上有一副画像,画像中的少妇巧笑倩兮,很是贤淑温柔。
阮凡走到门口,见着这一副画像,顿时觉着脚底有千斤重,卖不动脚步了。
有关于她的画面一点一点的在脑海里面回放,饶是阮凡这样的铁血汉子,饶是他冷落了她这么多年,当初和她的事情他依旧记得这般的清楚。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他去招惹的棠清,是他要帮助棠清,要给棠清赎身,最后又是他要娶棠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主动去招惹的。
后来又因为慕青的事情,当他心中愧疚痛苦不已,竟是糊涂的将所有的错处都归咎在她头上。
与其说是因为对慕青的愧疚而不愿意理会棠清,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慕青的死和棠清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其实至始至终都是怪着棠清的吧?
这般的无情和可恶,连他自己都在厌恶自己了。
阮凡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画像,才往内里的灵堂去。
中央摆着一副棺材,盖子在一旁放着,里面安详的睡着一个人,穿戴了整齐,若是忽略掉她煞白的脸色,便真以为是她睡着了而已。
阮凡颤抖着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煞白的脸,触手冰凉。
她是真的去了,不留下一点点的温度。
阮冰河在一旁穿着孝服,冷眼看着他,不发一言。
“回来多久了。”阮凡抬头问他。
“许久了。”阮冰河道。
府内主母生产,他们一个做儿子的一个做丈夫的,却是一点消息都不知晓,当真是失职得很!
阮凡点了点头,又问:“你妹妹呢?”
“前头吵闹,奶娘抱着她在后院,此时该是还在睡着。”
新生儿原本精神也不好,这会儿自然也不会知晓生母已经离去,自然是能睡得香甜。
阮凡颤抖着又点了点头,靠在棺材上面,神情有些颓靡。
他怨了这么多年、愧疚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还是叫棠清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先是儿子……再是夫人,这老天爷当真是要叫他孤家寡人不成?
阮冰河看了会儿,心生不忍,上前道:“你才回来,还是先去后堂洗漱一番。若是累了便先睡一睡,这里有我守着,明日才有宾客上门吊唁,今日不过是些仆人。”
今日是第一日,倒是不算正日子,明日才是正经吊唁的日子,明日一过,再停灵五日,过了头七便要将人抬出去。
阮家是有祖坟的,棠清这一番自然是要葬入祖坟中。
阮凡点点头,却并不动:“我就在这里陪陪她吧。”
他陪着她的时日实在是太少,便是她在怀了这小丫头之后,他更是直接去了城外训练营,并不曾对她有任何的温存。
若不是之前阮冰河出了那般大的岔子,只怕他都不会回来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只以为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耗着,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一辈子竟是这般的短。
随随便便,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了。
阮冰河知晓劝阻也无用,便也不多说,只是继续站在一边守着。
晚间有丫鬟来报说小婴儿醒了,阮凡去了一趟后院,回来之后换了一身丧服,继续守在棺材旁边。
“冰河。”
阮凡忽然开口。
阮冰河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阮凡道:“我去看了你妹妹,是个伶俐的孩子,想来往后也会和你娘亲一般,聪慧贤淑。”
“只是她再也没有娘了。”阮冰河说得有些悲凉。
他从小便是被皇太后抱养在皇宫内长大的,直到一岁多了才见到生父母,只是生父母却是并不接自己回去养着。
是以这娘亲的概念,他并不是很清楚。
他从小便是这般悲惨,如今他妹妹比他越发的可怜,叫他很是不能不悲伤。
阮凡的眼神顿时浑浊了起来,苦笑一声:“天理昭昭,当真是一点也没说错。这些都是我造的孽,便都该是由我来还才对,却是连累了无辜的人。”
他一生都在为自己爱的女子着想,却是不想到头来反倒是害了那两个女子。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他大抵是会勇敢一些罢?勇敢的求娶慕青,再也生不出这后面的一应祸端来。
然而现在说这些都迟了。
阮冰河看向他,喉头哽咽:“爹。”
“不怕,总归是还有我在,这将军府还有你和你妹妹,便是不会再出岔子了。”阮凡拍拍阮冰河的肩膀,眼中满是慈爱。
这是他的孩子,他往后要更像是一个爹爹才对。
阮冰河点头,并不多说话。
将军府这般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谁去的,清泉山庄当晚便收到了消息。
穆菱看了看一旁的梁初,轻叹口气:“到底是躲不过这一劫去,棠清没了,阮凡便是再怎么执拗,这心结也是要没了的。”
“本就是因为阿青的死才叫他结下这一个心结,现在用另外一个人的死来解开他的心结,很是公平。”
慕青本来就是棠清害死的,现下棠清算是还了债了,她死得并不冤。
当年梁初没有对棠清下手,但并不代表他就原谅了棠清,相反慕青的死,他是记在棠清头上的。
穆菱觉得很是无奈:“他们现在府上只剩下两个大老爷们和一个小婴儿了。”
“府上有奶娘有丫鬟,若在照顾不好一个婴儿,他将军府也没什么用了。”梁初冷哼一声,警告的看了穆菱一眼。
别想再抱什么婴儿回来养!
他现在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几个孩子推了出去,自然一点也不想要别的孩子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