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迹棠又回来了,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想到当初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有如此坚定的眼神,我开始有一些不安,我总觉得,这个秦迹棠不太像以前的秦迹棠,总觉得多了一丝轻浮,也许是我多心了吧,难不成还鬼上身啊。想到这里,我有些怀念二十一世纪的小说了,在这里,除了奏章就是史记,再不然就是一些看不懂的甲骨文类诗章,唉!我叹了口气。
“皇上,您该上早朝了。”有宫女进来提醒。
“哦。”我点点头,正要随她出去,忽然发现不对,于是问,“小德子呢?今天怎么没见到他?”
“回皇上的话,德公公今早让奴婢转告皇上,他今儿个不舒服,恐怕不能随侍在旁,所以今天由奴婢侍候皇上。”宫女跪下来说。
“嗯,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不是好奇,只是出于礼节,一个随和的皇上,比一个暴君更得人心。
“奴婢唤彩真。”宫女彩真说。
“哦,那随朕去上早朝吧。”我说。
去太极宫的路上,我随口和彩真聊起来:“你知道德公公今天身体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会生病?”
彩真恭恭敬敬地说:“回皇上,奴婢也觉得奇怪,昨晚上德公公还一个人在凉亭里吹风赏月呢。”
“昨晚?凉亭?”奇怪,昨晚小德子不是一直陪我到三更吗?难道那么晚了小德子还有闲情逸致去赏月?就算赏月,那个时候还有月亮可赏吗?我起了疑心,问,“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看到小德子在凉亭里赏月的吗?”
“嗯……”彩真仔细皱眉想了想,说,“大概是晚膳过后的样子,奴婢正好要去御膳房送吃剩的晚膳,看到德公公提着灯笼往御花园方向走去,所以我多话,就过去问德公公,德公公说他要去赏月,今天可能会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什么奇景,不过奇怪的是,我说想跟去看看,德公公说形象不好,所以我就先走了。”
彩真说的那个时间段小德子一直都在我身边,我还记得让他磨墨,结果他还把墨磨到脸上了呢,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除非,其中有一个是假的。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心中一痛,怎么,果然身边的人还是不可信的吗?
“皇上,许是那会儿着了凉,喝几碗汤药便好了。”彩真以为我担心小德子,连忙出声安慰说。从刚才我问了她名字后她大概就觉得我应该是个和气的好皇帝,不然也不会这样说的,本来嘛,一般人看到皇帝吓都吓死了,谁还会为一个压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太监说话。
“嗯。”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疑问,身边的人还能相信多少我已经不知道了。
正说着,太极宫到了,满朝文武已经等候在那。彩真润了润喉咙,尖着声音叫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齐声跪道。
我走上龙座,学着电视上看到的皇帝那样,把皇袍一撩,颇有气势地坐下,手一伸,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诸位大臣喊着起身。
本来我想说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就可以回寝宫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喜欢太极宫的气氛,严肃得像是开追悼会。不过就在我刚冒出个“朕”字来时,下面有位大臣也冒出了个“臣”字,这一下,那个大臣如同拔了虎须的兔子哆哆嗦嗦跪下来,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臣逾矩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难道我平时给人的印象就那么凶残暴虐,不分忠臣奸臣就滥杀无辜?貌似没有吧。我郁闷地说:“爱卿起来吧,朕没有怪你。”
“谢皇上!谢皇上!”那大臣连声说,并磕了两下头,才站起来。
“皇上真是一个爱臣如子的好皇上。”就在我笑着打算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又一个人出声说道。我的笑容立刻僵住。能够当着满朝文武说出模陵两可的话的还能有谁,我想着天底下除了秦迹棠敢没有人敢了。
不过我是谁啊,我可是武则天,马上恢复了神色,说:“秦爱卿这话说的,可让朕惭愧了,说到这个好皇上啊,朕真的是担待不起,朕连自己的臣子都不够了解,像有些事朕还是被蒙在鼓里,分不清孰是,孰非,算得上什么好皇上,充其量也就把那些个忠臣放在了眼里,至于某些人嘛,朕是真的看不透他到底是忠臣,还是道貌岸然的……奸臣!”我笑得意味深长。
秦迹棠也面不改色地拱手笑道:“皇上过谦了,像皇上这样独具慧眼的,怎么会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皇上之所以这么说嘛,大概是想给那些奸臣一个警告,顺便给他们一次主动认错绝不追究的机会。”
“诶,看秦爱卿这话,可要是有些人死活不肯说出实情,还编出一大套理由来,朕也是拿他没办法的。”我直勾勾地看着秦迹棠。
秦迹棠没有我想象中的心虚,反而回过头去说:“看看,看看,咱们有这么贤明的好皇上,哪还会有什么奸臣啊?所谓奸臣,也不过是一些看不惯荒淫暴君行为的大臣想要匡扶正义,只是以讹传讹,才传成了奸臣,皇上第一贤明,第二仁厚,第三爱民,第四正义,大家爱戴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人要横生枝节?”说到这里,秦迹棠眼睛嘀溜一转,忽然笑得像只老狐狸般看着慕容文斌尚书,暧昧不明地说,“是不是啊慕容尚书?”
“是、是啊。”慕容文斌一愣,半天才唯唯诺诺地点头,私下擦了把冷汗。
“和大人觉得呢?”秦迹棠又转头看向和大人。其他的一些大臣开始装作不知情地别过头,不去看秦迹棠。
我微微皱起眉头,这个秦迹棠在搞什么,居然威胁起我的大臣来了。于是我不悦地说:“好了,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呃皇上……”
“皇上,臣等今日并无要事上奏,您看……”慕容文斌抢在秦迹棠前面说。
“我还没说呢。”秦迹棠看着慕容文斌,跳脚说。
“我想,秦国师也没什么大事要奏,不如让皇上先下朝休息,听说皇上昨晚批阅奏章直到三更,咱们就让皇上歇息歇息。”和大人也附和着说。
“不行,我这件事可是天大的大事,不奏明皇上,我心里不安。”秦迹棠拍拍胸口,一副非奏不可地说。
“那,秦国师就奏吧。”秦迹棠这样子,像个硬要抢到糖果的孩子,委实好笑。我强忍着笑意,准道。
“皇上……”慕容文斌脱口而出。
“怎么,慕容大人也有事要奏?”我问。
“不,臣无事。”慕容文斌退一步,看起来病怏怏地说。
秦迹棠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我注意到,秦迹棠每跨出一步,朝中有几个大臣的眼珠子就跟着移一步,脸上就惨白一分。我很是好奇,到底秦迹棠要奏的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意。直到秦迹棠走到第三级阶梯,那些大臣的脸色已经像猪肝油一样难看了。
会不会是这几个大臣的连环贿赂案?我兴奋地期待着秦迹棠的下文。
“这件事就是……”秦迹棠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几个大臣一眼,故意停下不说话钓我们的胃口。
“就是什么?”我伸长脖子,底下的大臣也不顾身份地缓缓向前移动步伐。
“皇上,后宫的梅花都开了三载了,都不见主人入住,您看是不是选个吉日该纳妃了?”秦迹棠非常夸张地说。
“砰!”众人绝倒!
我扶着额头,后脑勺挂下三根面条粗的黑线,抽了抽嘴角说道:“那个,不急不急,等后宫整顿好了再说。”
“怎么不急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秦迹棠性急地说。
“嗯?”我挑眉。
“哦,皇上不急,急死国师。”秦迹棠连忙改口,接着说,“自从先皇去世,后宫一直空着,这传出去也不好吧。”
“可是秦国师,您看后宫……呃皇上……那那那……”一位朝中元老看看我,又看看秦迹棠,一双手在空中移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放哪边。
大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那几个放下心来的大臣也跟着议论。
“哎呀,皇上是女的,自然是纳男妃了。”秦迹棠跺跺脚,说。
群臣倒抽一口气,均看着我的反应。
我是女的,秦迹棠说的也没错啊,干什么看着我?我都说了我不会滥杀无辜了。“这个,秦国师考虑得很周到,但是那个,那个朕现在有些不舒服,那个,朝事就奏到这里,朕先行一步,诸位爱卿随便,随便。”说着逃也似地走了。
秦迹棠看着白泪嫣快步离去,背影还有些跌跌撞撞,不禁觉得好笑。
慕容文斌走到他面前,试探着问:“国师今日之言……可谓何意?”
秦迹棠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立刻笑得非常无辜地说:“这不是几位大人的意思吗?昨日在‘醉仙楼’的贵族厢房里……”
“哦哦对对对,昨日我与几位大人的确商量过这事,只是闲来无聊,随便说说,怎么秦国师当了真?呃……昨日的话,秦国师听了多少?”和大人屁颠屁颠跟过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说。
“不多不多,没几句。”秦迹棠挥挥手说。
“哦。”慕容文斌和和大人同时松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吐完,就让秦迹棠接下来的一句话炸得魂飞魄散。
“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猜了个一清二楚,就等着啥时写封奏折上去,让咱们皇上开开眼界。”秦迹棠装作不经意地说。
“那、那、那……”慕容文斌急得满头大汗,和大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天知道,和大人的官位还是贿赂来的,这若让秦迹棠一闹,别说丢了官职,甚至可能性命也不保,万一,秦迹棠再参他个欺君大罪,怕是要诛九族也说不定。
“其实啊,几位大人,皇上虽是个女子,可你们也看到了,能坐上这个位子的还会是一般女子吗?底下的臣子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她可是一清二楚呢,今日不说破,一来是等着有人参奏,她好顺理成章,二来也是为了给各位大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秦迹棠说着斜眼看看他们。
慕容文斌眨了眨眼,用手拐肘顶了身后和大人一记,两个人笑着说:“是、是的,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秦迹棠白了他们一眼,懒得跟他们打交道,于是故意说:“哦!我想起来了,皇上昨儿个吩咐我今天早朝完以后去见她,瞧我,居然给忘记了,两位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也只是个皇帝底下混饭的,先告辞了。”
“不打紧不打紧。”慕容文斌连忙摆手,“您先请,您先请,只是……”慕容文斌眼神示意秦迹棠在皇上面前多替他们说说好话。
“这个自然,只是,几位大人莫忘了去自首……去亲自向皇上说明,我会恳求皇上不予追究的,但如果几位大臣抱着侥幸心理,那么就是秦某使出浑身解数,也救不了各位了。”
“是,是,下官明白,明白。”慕容文斌给秦迹棠这一吓,哪还敢隐瞒皇上,当下决定等写好奏章,亲自禀明皇上。
“那我先走了?”秦迹棠只觉得再不走他心里真的要憋出内伤来了,忙拱手离开。哈哈哈哈哈……泪嫣知道什么呀,这群笨蛋,泪嫣一天到晚就想着……秦迹棠眼神一冷,脚步更加快了。
“大人,真的要这么做?”和大人望着秦迹棠远去的身影,说。
慕容文斌狠命捶了他脑袋一下,说:“能不这么做吗?没想到,秦国师会突然回来,现在皇上身边多了个这么厉害的能手,看来以后,得规矩点了,不然,说不准哪天被参了什么,怎么掉脑袋的都不知道。”
和大人苦着脸,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是。”
慕容文斌不再理他,自个儿喃喃:“这要是,秦国师造了反,那和皇上对峙起来……呵呵,那可好看了!”
我在御花园的池子边上喂养的小鱼儿,忽听一个轻浮的声音传来:“映池波光再潋滟,哪及红妆女子颜。”
我倏地站起来,转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乌龟小王八蛋,你到底想怎样?今早还没讽刺够吗?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臣子,对皇上大不敬已经是死罪了,你还嫌自己脑袋太多,一个劲地出言不逊,你!你气死我了!当初真不该把你带回来荐给先皇,省得现在自个儿受气!”
“小臣知错,请皇上恕罪,念在小臣几年来为您不辞辛苦劳累奔波……看在小臣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只老黄狗要养的份上,求您放过小臣吧……”秦迹棠声泪俱下,唱作俱佳地求饶。
我再也忍不住,扑哧笑得前俯后仰,一边笑一边擦着眼泪说:“秦迹棠,真、真有你的……哈哈哈……哈哈哈……”
“真该多笑笑,看,笑起来多好看。”秦迹棠正了脸色,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面几乎我半个人大的镜子,递到我面前,示意我看镜子里的女人。
“你是机器猫哦,兜里还能藏镜子?”我接过,手一沉,差点连人带镜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了,我吃力地说。
“机器猫?”秦迹棠目光一滞。
我才反应过来,打哈哈说:“哦,那个啊,是我们家乡话,意思是,你的肚子大,能装下所有的东西,就跟乾坤袋一样。”
“哦——”秦迹棠恍然大悟似地点头。
“找我什么事?”我回到池边,继续喂鱼。
“就想跟你说声,我,看到你最想看到的人了。”秦迹棠不是滋味地说。
“最想看到的人?谁啊?”我最想见的是啊瑾,不过,怪婆婆应该带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他忘记我了,现在应该成亲生子,过得很幸福看来吧。
“宫墨瑾。”秦迹棠说。
“什么?”手中的鱼饲料打翻在地,我激动地捏着他的领子,大声地问。
“我看到宫墨瑾了。不过,他好像失忆了。”秦迹棠也不推开我,说。
“你看到他了?在哪儿?”我焦急地问。
“就在仙人醉,你说奇不奇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仙人醉却记得清清楚楚,小彤看他可怜,就让他在仙人醉里住着。”忘了交代,自从我入宫后,李世民就安排了一个帐墨宫的人去接管仙人醉,那个人叫小彤,是个娇小的女子。
“怪婆婆不是该带他远离这里了吗?他怎么又回来了?什么都不记得,却记得仙人醉,仙人醉,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我呢喃。
“泪嫣?泪嫣?泪嫣!”秦迹棠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晃晃。
“啊!”被吓的尖叫,反倒把吓人的吓到了。
秦迹棠拍着胸脯,看样子受惊不小,他问:“怎么了?你受刺激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转头往北门跑去。
秦迹棠追上来拉住我:“你就这样子去?”他指指我。
我看看黄袍加身,笑得有些六神无主:“是、是啊,我怎么能这样子去?我,我该怎么办?那我要做什么?”
“你该去换衣服。”秦迹棠提醒我,阻止我类似疯狂的言语。
“对,换衣服,换衣服。”说着我跑起来。三秒钟后,我原路返还,尴尬地笑着说:“那个……走错方向了。”说完,头一低,踉跄跑去。
秦迹棠哀伤地看着泪嫣,无奈地叹息:“这个傻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