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千月的眼里会有异样,明明身弱的是千月,偏偏龙佑枫此刻的神色也不太正常,有一丝颓败之色从他的印堂蔓延开来,仿佛强弩之末。在烈日和火色的映照下,居然十分狰狞。
未过多久,龙佑枫一侧的法术圈开始呈现零星的破损。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许意识,恨恨地看了千月一眼,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居然被生生弹开了十余丈,重重摔在地上,引得在场一阵惊呼。而这样沙尘满面的人哪里还是刚刚那个傲气的君王!
千月虽侥幸赢得半分,但因本身有伤,也不由踉跄几步,跌在地上。
情况突变让在场的所有将士都大吃一惊,方醒悟过来,纷纷涌向属于自己势力的一方。
俊衍也顺势扶起千月后抬头掠上高地,一探究竟。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的功力被术法反噬,已不可逆。”千月对靠近身边的龙佑卿道。“剩下的交由你了。”
佑卿点点头,默契地看了封国一眼,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作势打了几招,装作被风国有所击伤的样子,掠到了宛国阵营。
千月擦去嘴角的血迹,向龙佑卿投去赞许的目光。甚至,他还看到龙佑卿回去以后,宛国的军队已奇迹般地倒戈相向支持龙佑卿。而一旁躺卧在地的龙佑枫额头青筋明显,却只能听之任之,无法奋起反驳,大势已去!
虽然龙佑卿与自己相隔许远,千月依旧觉得此刻他们的内心里恐怕同时,还有一件事需要知道谜底,不然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心安,想到这里血魅之术忽然大盛,让他不由得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离那场血战过了几日。
从龙佑卿回到宛国阵营的那一刻开始,可以想象着宛国即将发生的巨变,只是又有谁知道他这一举动是否还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而风国层面,破天荒的俊衍并没有为难千月和其他人,甚至还单独辟了一些位于宫廷内室的雅房以供休息。这也与风国之围已解不无关系。
千月醒来时,对所处环境并不意外,反而是发现手臂内侧代表血魅之术的印记依旧存在,甚至没有任何不适疼痛,不免唇角一扬,心下坦然:她没有事。只不过后来,千月放心又见了几人,无一不汇报俊衍依旧还在沙漠寻找束玥公主,心里才又回归了失落惆怅。
百般无聊的他,起身看着天空翻卷的白云,一片祥和宁静,仿佛几日前的血战根本没有发生。这便是自然的力量,人间变迁与它又有何干。他的师父曾不止一次提起,没有人能够对抗自然规律,就如同现在他伫立窗前,看窗外浮云,他之于云的渺小一般。即便,千月也深知龙佑枫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广厦倾塌,只不过是他的师父动了某一念而已。
求善得善,假借师傅名义做出错事,师父现在所为恐怕也已经是对龙佑枫最大的宽容了。
而她呢?千月咳嗽了几声,眼角竟有些晶莹。虽然知道澹台俊衍会依旧明里部署了部队深入寻找,而龙佑卿显然也会暗中巡逻,只有自己只能藏匿在宫阙楼台,与她遥遥相隔。
并非他不想前去,他根本无法抽身。更何况他究竟以什么身份呢?正因如此,他不会轻举妄动,只要她过的安好,他就是忍下再多又何妨?自从动用了血魅之术起,他本就连最基本的都无法去做。可他又能后悔什么呢,至少他让她还能好好活下来。
或许他有必要再去师父那里试试,或许可以寻她回来。
……
额头轻微的触感袭来,如一缕清风拂尘,让束玥原本混沌的灵台渐渐明晰。朦胧中,仿佛有人正帮她一下一下掸着黄沙,但每一次都掸不了多少,反而在她的额头留下一阵轻微的麻木。
束玥猛然睁开眼睛,正欲起身,看见一个身影正俯身吃力地替她掸开身上的沙尘,却与他四目相对。
“你……”束玥一时语塞。
对方居然身子一僵,猛地坐直身体。
长久的沉默,让地窖中的气氛愈加诡异,依旧是束玥说了第二句话:“佑琛……”
这一喊不打紧,佑琛微微喘息,敛去了目光,声音却虚弱异常,“对不起……”
地窖只有一些荧石和磷发着光,依稀能看见他原本白净的面容里早已生出几缕青色的胡茬,发丝少了梳理,凌乱地飘着,哪里还有记忆里半点贵公子的模样。
“你不用与我说对不起……”束玥微微叹了一口气,脑海里却浮现了在宛国的岁月。如果说完全对他无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现在憔悴消瘦与刚刚照顾自己的神情自然也是装不了的。
束玥挣扎起来以后,也就大约明白了:由于战场上的那一次流沙涌动,她竟然阴差阳错地跌入了一个空的地窖里。而这个地窖里恰巧关着被龙佑枫彻底软禁和抛弃的龙佑琛,如果不是她正好进入,龙佑枫居然还以要挟为自己留了后路。
只是由于佑琛在地窖呆久了,状况也比自己的狼狈好不了多少,而如果两个人再不采取行动出去,也许就此消失在茫茫大漠里。深知自己病入膏肓,但她也不想犹如石沉大海,给活着的人造成困扰。
于是,束玥不由得抬起头:“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必须得靠自己。”
佑琛看着她,眼神却躲闪而光。
“没用……我在这里呆了少说数十天,从一开始还送饭倒现在悄无声息,若不是……若不是你来这里,我恐怕早已支持不下去。”佑琛缓缓说道,“这里的地窖除了二……龙佑枫知道出入口,其他的地方都是荒芜的石壁,只有夜半时才有水珠……”
束玥听着心里都有些发毛,欺人太甚!明明为他作势,李代桃僵,居然依旧不肯放过自己的亲兄弟。
但愿那一场火能够助他们赢,这些日子以来她真是受够了这些夺嫡宫斗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