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琴和张岚都没说话啊，目光在一栋栋高楼大厦之间穿梭，怎么也不相信祖国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出国之前，她俩满怀憧憬，幻想着到美国学习先进知识和经验，然后回国报效。
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让她们在惊讶之余，内心深处涌起了一股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祖国和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不是一般地大，也不是一个方面两个方面的差距，而是全方位的落后。
见气氛有些沉闷，林维桢岔开话题道：“你们知道人造卫星吧？”
张岚首先回过神来，翻了个白眼道：“还真把我们当土包子啊？”
林维桢抬头看着天，道：“你们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一颗人造卫星，在离地面几百公里的轨道上俯视着夜空下的地球，会看到什么？”
张岚不太明白这个比方的用意，不过还是想了想，道：“看不见呗。”
林维桢看向李琴，后者道：“灯光。”
林维桢竖了个大拇指，道：“对，有人的地方就有灯光，有城市的地方就有灯光，有船的地方也有灯光。”
张岚更糊涂了，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没等林维桢开口，李琴道：“他的意思是，可以通过灯光的亮度和密集度，来反应一个地方的经济发达程度。甚至如果海上的船只足够多，也可以通过船只灯光轨迹来确定航运航线。”
林维桢佩服道：“李琴，说实话，我这人很自傲，不过今天我才意识到，在你面前，我根本没有自傲的本钱。”
李琴噗嗤一笑，道：“得了吧，甭给我脸上贴金。如果没有你的提示，我根本想不到这茬。”
林维桢苦笑一声，根本无法解释。
张岚崇拜地摇着李琴的胳膊，道：“姐，你是怎么想到的？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李琴好笑道：“我呀，瞎猫碰上死耗子，灵光一闪。”
……
洛杉矶很大，短短的一个晚上，三个人也只能在酒店附近逛了一圈。
林维桢请两位女士吃了顿西餐，又去好莱坞山脚下瞻仰了一番。
李琴走得累了，坐在路旁的长椅上揉着脚踝道：“咱们回吧，明儿一大早我还得去领事馆报道，你们也得赶紧北上旧金山。”
林维桢道：“我和张岚不急，等你都安顿好了我们再走。”
李琴一想自己在这里孤零零的，报道、找住处等等很多事情都没着落，有他俩在的话，还可以一起商量，所以也就没跟他客气。
第二天打算去趟洛杉矶领事馆，林维桢出门前特意换上中山装。
看到李琴和张岚后，林维桢确是一愣，她俩也换回了旧装束。
张岚郁闷地跺跺脚道：“得，我输了。”
林维桢疑惑道：“说什么呢？”
李琴笑道：“刚才我俩打赌呢，她说你肯定忘了换衣服，我说你肯定会换。”
林维桢无语道：“这还用打赌？我又不傻，穿那么好的西装去领事馆找不自在？”
李琴咯咯笑道：“张岚，瞧见没，他比猴都精，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张岚幽幽地道：“姐，你可真了解他。”
李琴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撕了你的嘴！”
林维桢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装作啥也没看见，啥也没听见。
此时的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其实只是个临时驻外机构，还称不上真正的领事馆，工作人员统共没几个，出来接待的是个姓崔的领导。
刚见面还挺热情的，关心的询问三人的学校和国内情况。
林维桢和张岚去旧金山上学，虽然不在崔主任的管辖范围内，不过他还是很热情地道：“我就是从旧金山领事馆借调过来的，过会儿我给胡领事去个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林维桢道：“那就太谢谢崔主任了，我们正发愁人生地不熟，不过只要有领事馆在，我们就算找到娘家人了。”
崔主任对这番话明显很受用，笑呵呵道：“林同志说得好！我们领事馆和驻外机构，代表的就是祖国，就是你们的坚强后盾！”
林维桢和李琴听了后只是微微一笑，张岚显然入戏太深，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不出所料，等崔主任听说他们仨都是自费留学的，态度马上冷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借口有会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直到出了门，张岚仍有些迷糊，回头看了大门一眼，不解地问道：“我们说错什么话了？”
李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呀你，说你笨吧，都来美国留学了，肯定不傻。说你聪明吧，唉，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
张岚有点懵，眨了眨眼，问林维桢：“李琴姐就会讽刺人，我才不理她呢。你跟我说说。”
林维桢笑道：“咱们是自费留学，在政治上就低人一等，不受待见很正常。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别太在意崔主任说的大话，出了国，他们啥也不是，遇到问题还是要靠自己。”
李琴拉起张岚的手，在上面拍了拍，道：“你算走运了，有事的时候还能找林维桢商量，姐就一个人了。你说咱们系的其他人，怎么都去东部了？”
张岚本来还挺发怵的，听了李琴的话后，一张也对，这林维桢不仅年纪不自己大，而且看起来对美国的这一套很熟悉，有他在自己遇到事情肯定不会束手无策。
林维桢忙道：“打住打住！你俩可别啥事都找我，我忙得很呢！”
张岚不乐意道：“嗬，除了上学，你还有啥可忙的？不想帮忙就直说，用不着找借口吧。”
李琴摇头直笑，这个傻大妞儿，连人家开玩笑都听不出来，之前地聪明劲儿都哪去了？
不着痕迹地拽了拽她的胳膊，使眼色道：“别说了，堵门口不好，赶紧走吧。”
“不是，姐，你，哎呀，你别拽我……。”张岚被李琴连拖带拽，根本没机会开口。
在洛杉矶停留了三天，等李琴安顿好了，林维桢和张岚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李琴运气不错，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寄宿家庭，男主人是医生，女主人是小学教师，在现在的美国，绝对算是中产偏上的家庭了。
林维桢唯一担心的是两位主人的女儿，开学后上高中，有些叛逆，对父母都爱搭不理，更何况李琴了。
“要是在这住的不习惯，就搬出来，没必要寄人篱下受别人的气。”出于好意，林维桢劝道。
李琴却不领他的情，傲娇道：“哼，那个小丫头片子不值一提，看老娘怎么收拾她！”
林维桢忍着笑道：“得，那我就等着你捷报传来。”
李琴看了一眼张岚，道：“张岚你可得替我照顾好了，就当姐欠你的人情。”
林维桢失笑道：“你的人情欠的可不少，啥时候能还清？”
李琴抬手就想给他一下，到了中途却又停了下来，笑道：“你说的对，反正欠得多了，虱子不怕咬。”
张岚傻乎乎地问道：“你俩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李琴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你就别打听了，只要记住有事找林维桢就行。”
上车之前，张岚拉着李琴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姐，我这一走，心里就难受，你有空去看我啊！”
李琴呸了一声道：“我才不去呢！去一趟得花多少钱，你想我就过来看我吧。”
张岚一愣，随即破涕为笑，用力地点点头道：“行，我来看你。”
大巴一路向北，飞驰在美国西部的狂野上，傍晚时分，旧金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