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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诉衷肠(下)

说什么?时间过去了许久,父母的音容笑貌早已模糊不清了,记忆里的妹妹更是个五六岁的黄毛丫头。

“说什么?”,林维桢的声音突然变得低落。

谭沁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道:“随便说什么都行”。

林维桢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且父母的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想了很久才道:“我只知道我爸是民乐团的指挥,长得应该挺帅的,要不我妈也不会看上他,我妈是黄梅戏演员,很漂亮,小时候我经常听她亮嗓,我妹妹今年应该11岁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喜欢缠人,跟你一样”。

谭沁不乐意了,撅着嘴嗔道:“林大哥!你又笑话人家!”

林维桢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以后不再笑话你了”。

谭沁这才作罢,旋即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问:“这么说你会唱黄梅戏?”

林维桢点点头说:“耳濡目染,会扯几句”。

谭沁抓着他胳膊道:“来两句”。

林维桢摇头道:“不来”。

“来嘛?”,谭沁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胸前的柔软不经意地挤压着他的胳膊。

林维桢赶紧挣开胳膊,往旁边挪了挪,离她远点,苦笑道:“唱的不好”。

谭沁泼辣地说道:“让你唱歌就唱,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唱了几句女驸马,谭沁拍着巴掌叫好,林维桢见她意犹未尽,马上道:“今天到这儿,以后再说”。

谭沁扫兴的嘟嘟嘴,目光扫过碧绿的海水,突然展颜一笑:“还记得这里吗?”

林维桢木然地摇摇头,谭沁伸出食指在他脑门上点了一下,“笨蛋,真忘了?去年正月里你喝醉了,在这里睡大觉,还是我来找你的”。

林维桢四下打量了一番,哑然失笑道:“是吗?当时喝多了,而且黑乎乎,我可记不清”。

谭沁兴致盎然地指着前面,道:“当时那里有一个盐堆,你就躺在那里,我顺着你的脚印找过来,站在……,嗯,站在这儿,看着你从地上爬起来,吓了我一跳”。

林维桢笑道:“还真巧”。

谭沁似乎有些累了,右脸搭在膝盖上,侧着头看着林维桢,问:“他们现在在哪?”

“谁?”

“你爸妈,还有你妹妹”。

林维桢抿着嘴,低着头看着脚上的塑料凉鞋,闷声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爸妈去了大西北,他们离开前,将我和妹妹托付给我爸的一个朋友,于是我和妹妹从宜城搬到庐州,在庐州生活了三年,然后我一个人来这里插队,我妹妹留在庐州,再后来,我跟我爸的那个朋友断了联系,我妹妹她……,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林大哥,你别难过”。

林维桢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哭了,赶紧擦擦眼泪,“这里的风太大了,沙子迷眼了”。

谭沁难得地没揭穿林维桢的谎话,而且林维桢的遭遇让她感同身受,不知哪来的勇气,谭沁突然握住林维桢的双手,说:“林大哥,你还有我呢”。

林维桢愣了愣,小手很暖和,似乎要将自己那颗冰冷的心融化了,不再犹豫,也不再假正经,反手抓住两只小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

谭沁刚鼓起来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急忙用力地挣扎,林维桢哪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一用力,谭沁委屈地嗔道:“你弄疼我了”。

林维桢只好松开手,讪讪地笑笑:“对不起”。

谭沁噗嗤一笑:“我又没怪你”。

林维桢问:“真的?”

“真的”。

林维桢重新抓起谭沁的小手,“既然你不怪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大哥,你无赖!”,谭沁把头一扭,却老老实实的让林维桢握着手。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肩并肩地坐在一起,手拉着手,倒不怕被外人瞧见。

芦苇荡里传来阵阵蛙鸣,脚下的草丛里蟋蟀不知疲倦的鸣叫着,见谭沁害羞得低着头,林维桢打破了沉寂,“想好报哪个学校了?”

谭沁轻声道:“我还没想呢”。

林维桢说:“去首都吧”。

谭沁嗯了一声,“我听你的”,说着,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你去哪我就去哪”。

伸开胳膊,慢慢地搂着她的肩膀,林维桢能感觉到谭沁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知道她紧张,便在她耳边道:“我赶着驴车送你去上学”。

谭沁说:“好啊”,旋即嘻嘻笑道:“不过首都太远,我怕驴车散架了,还是你背着我去吧”。

林维桢一脸黑线,道:“你想累死我!”

谭沁揪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道:“怎么?你不愿意?”

“哎哎,疼,松手松手,我愿意还不成?”

“哼,这还差不多”。

……

回到家九点多了,谭兴祖在树下的草席上睡得正香,还打着呼噜。

谭沁今晚心情相当不错,找了根草茎,蹲在谭兴祖旁边,挠他的鼻孔。

杨婶心疼儿子,赶紧伸手拦住谭沁,“别闹,让你哥多睡会儿,对了,你俩刚才去哪了?”

听到这话,谭沁脸色微红,幸亏夜色中看不清,随口应付道:“我们去盐场溜达了一圈,捉了两只蝈蝈”。

杨婶瞄了正在洗脸的林维桢一眼,笑呵呵地道:“嗯,妈妈就是随口问问,以后晚上不要走远,黑灯瞎火的万一摔着怎么办?”

谭沁搂着杨婶的脖子撒娇道:“妈,知道了,再说有林大哥在,没事的”。

杨婶揉了揉谭沁的脑袋,有些感慨,说:“闺女长大了呦”。

谭沁嘻嘻一笑,说:“我再大也是您闺女啊”。

杨婶满脸欣慰,笑道:“就你嘴甜,还不去洗脸刷牙,明天上午不是还要去学校吗?”

林维桢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道:“婶子,明天去学校就是对答案,晚点去也没关系,小沁这两天累坏了,让她多睡一会儿,九点以后走就行”。

杨婶瞪了杨维桢一眼,故作不满道:“你就宠着她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林维桢哪还听不明白这话,顿时臊得红了脸,忙道:“婶子,我困了,回屋睡了”。

谭沁站在杨婶背后,望着林维桢落荒而逃的背影,嘟囔道:“胆小鬼!”

“嗯,我看你胆子大”,杨婶没好气地戳着谭沁的脑门,“疯丫头,没心没肺的,还不去刷牙洗脸,赶紧睡觉!”

“唠叨”,谭沁撅着嘴道。

杨婶作势要打,谭沁急忙闪开,腆着脸道:“妈,我这就去,您歇着”。

杨婶笑骂道:“死丫头,赶紧嫁出去,省得在眼前晃来晃去烦得慌”。

谭沁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转身就走,脚步轻快了不少。

林维桢失眠了,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谭沁那张宜嗔宜喜的脸庞。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产生一种不真实感,但那双温暖的小手和甜蜜的细语,又不断地提醒着他刚刚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刚才杨婶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他不知道杨婶是不是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心里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兴奋。

既然老天爷把自己送回了农场,在这里跟谭沁重逢,那就是天意。

对,就是天意,管那么多干嘛。

想到这里,林维桢轻松了许多,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跟谭沁拥抱,亲吻,然后……,他就激动得醒了,懊恼地骂了一句,时间也太短了吧。

蹑手蹑脚的起来换了内裤,又偷偷摸摸地出了厢房,做贼似的把内裤洗干净,做完这些后,林维桢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嘲笑自己,真丢人!

摸了摸脸上的青春痘,林维桢突然想起,自己已经21岁了,又回头看着谭沁睡觉的那个屋子,里面睡着一个18岁的大白菜,细皮嫩肉的,等着自己去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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