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瘦了……”
谢菱侧身躺在祁云的怀里,素白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祁云的胸膛。
“以后多吃点。”祁云一手环着谢菱,一手拿着书,指腹轻轻地摩擦着谢菱的手臂,视线却落在书上。
“你怎么老是看书?看看我,不好吗?”谢菱伸手握住祁云执书的手,玩笑道。
“不用看,你就在我心里。”祁云将书放置一旁,缓缓地靠躺了下去,双手紧紧地抱着谢菱。
谢菱身子微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
“回来这么久,你怎么都没有问过我,这一年在何处,发生了何事?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哎……连母亲他们都没问我……”
谢菱眉眼一挑,声音中带着玩笑之感。
祁云缓缓开口道:“只要你回来了便好,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不说,我想……岳母他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谢菱“扑哧”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害怕提起我姑姑,平白添了伤心而已,真当我变蠢笨了?”
谢菱自回来后,明显变了许多,从前的记忆总是时有时无的,苏子卿甚至谢菱的师父师叔都赶来,且看过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们也不必太过忧心了,我没什么毛病……这也许是活下来的代价吧。一年前,我同姑姑一起坠崖,未曾想,姑姑拼了最后一口气,将我护住了。而悬崖底下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我与姑姑皆掉进了河中。姑姑的五脏六腑,已经全身的筋骨,都被震裂了。而姑姑……落到水中时,便已然气绝身亡了……我虽然有姑姑护着,可是还是受了伤,五脏六腑倒是没事,只是这手脚的筋骨全断了……”
谢菱对于近一些时日的事情,倒记得清楚。
祁云双手一动,将谢菱抱得更紧了。
“没事,现在全好了……”谢菱知道祁云心里担心,顺毛似地抚摸着他,继续道:“姑姑死后,仍紧紧地抱着我,如此,我与姑姑就顺着河流飘了下去,也不知飘了多久,冲过一片迷雾,竟到了一处仙境……
里面有着我从未见过的花草树木,缤纷多彩,好看极了……正当我打量着眼前的美景时,忽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阵谈笑声,男女皆有,隐隐听着好似在争论这什么……
女声说‘凤与凰又打起来了’接着传来几声叹息‘天地间的凤凰,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天天打架,这羽毛都互相扯落了不知多少根了。这凤又极其爱护自己的羽毛,掉了一根都要郁闷半日,这掉了又要与凰打,简直没完没了的!’后有听一道男声说‘我们又不是没劝过,这兄妹俩,简直是水火不容,可偏偏又住在一处,我这玉树林,都不知道被他们糟蹋了多少回了!’
慢慢的,这些声音离我愈来愈近了,随后,我便听到一声惊呼’有人!‘然后就是各种杂乱的声音‘不可能,我们这个地方,人是不可能进来的……’然后我便看见,好几个仙姿玉色,面赛芙蓉的白衣仙人,团团将我围住,皆好奇地上下打量这我,口中念念有词。
‘还真是人!’
‘这人生得真好看。’
‘诶,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死掉了?’
‘啊,就是死掉了,救不了了……’
‘这个人的筋骨全断了,不能动她,只能让她待在这里了。’
‘我们没有修习仙法的天赋,只有让凤与凰来了。’
‘他们还打着呢,没有半年是不能结束的……’
‘’那怎么办?‘
’每天给她些玉露,能保持现在的模样,亦不会死。‘
’没错!‘
如此,我便在地上躺了半年之久,我姑姑也被这些仙人们埋了,半年之后,我才被他们口中的凤救了。
我痊愈之后,便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仙人们说,他们也不知道出去的方法,只有有缘之人,方能突破迷影重重的’雾‘,而且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我想着,我即是有缘之人,进的来,自也出的去,如此,每日不停地寻找着出口。半年之后,偶然间,我便出来了……哎……就是还没来得及同仙人们告别呢。”
“还好你找到了……”一滴泪从祁云脸颊上悄无声息地滑落。
谢菱似乎心有所感,抬眼望着祁云,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随即伸手环住祁云的脖颈,脑袋埋进他的怀中,道:“是啊,还好我找到了……就是这记忆出了些问题……没事,我们一起制造新的就行。”
“嗯……”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姐姐!”
“嘿,我的三妹又来了。”
谢菱从祁云身上起来,坐回到一旁的仰椅上,祁云亦跟着坐了起来。
“大姐姐,西弋的和亲队伍进城了!我们去看看吧!黔儿和华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谢盏踏着欢快的步伐,跑到了谢菱面前。
“姐夫也一起去吧!”
“夫人,慢些!”谢行紧随其后。
“主……大姐,姐夫……”谢行还是有些不习惯,每次见着谢菱,便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谢盏私下教育了他好久,如今,方才好了些。
“好啊!”
谢菱左手拉着谢盏,右手拉着祁云,谢行则跟在他们身后。
“听说这西弋国的公主,长得那是一个美若天仙呢!”
“那可是公主啊!公主肯定都长得好看,之前咱们大齐嫁过去的那位公主,也长得极美呢。”
“我等平民,也只能看看咯……”
“怎么?嫌弃你家那位不好看了?想换人了?”
“呸!别胡说,要是被我家那位听见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
西弋的送亲队伍,甚为壮观,满满当当嫁妆排了几条街,公主的鸾架在最中间,极其奢华。
“西弋……这西弋皇室是不是姓夏侯?”谢菱疑惑道。
谢菱一行在左边的高楼上,楼上一层,全被他们包下了。
林黔与林华两人齐齐地把着栏杆,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和亲队伍,一脸的兴奋。
谢菱、祁云、谢盏、谢行则坐在一旁,吃茶闲谈。
祁云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谢菱,道:“夏侯琇莹,就是我们去唐家遇见的那个小丫头。”
祁云这么一说,谢菱脑海中闪过一丝熟悉影像。
“倒是十分熟悉,不行,我得去看看。”
话音刚落,谢菱接过祁云手中的茶盏,一口喝下,起身便从一旁的窗户处,飞了出去。
“……大姐姐,这是要做甚?”谢盏瞪着双眸,眼看着谢菱从她面前消失不见,咽了咽喉咙,“大姐姐的轻功,越来越高深了……”
祁云与谢行倒是没什么惊讶的,仍安静地坐着。
马车内。
夏侯琇莹手中握着一包干果蜜饯,正吃得开心,头上的喜帕,早被她仍到了一旁。
苻苓与白黎两人,看着夏侯琇莹如此不拘的模样,心下一叹,忙出声劝道:“公主,你已经吃了一路了,少吃些可好?”
夏侯琇莹才不管那么多,一面嚼着,一面说道:“本公主喜欢!”
苻苓与白黎转头互相看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忽的,车帘猛地被掀开。
“谁!”苻苓与白黎正欲出手,见到来人,立即便住了口。
“菱姑娘?”
夏侯琇莹正低头挑选着,看哪一个好看,便吃掉它,惊闻此言,手上一松,干果蜜饯直滚满了车厢。
“菱姐姐?”
夏侯琇莹“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一个猛扑,直扑进了谢菱的怀中,哼哼唧唧地哭个不停。
有关夏侯琇莹的记忆,慢慢地浮现在谢菱的脑海中。
“小丫头,许久不见,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这容貌也更甚从前了,只是……这跳脱顽皮的性子,倒没怎么变。”
“菱姐姐,我要是知道这什么鬼的和亲,能见到你,我早就来了……离开你之后,我日夜都思念着你,心下不止一次地想着,你要是我的家人,该多好啊……”
说起这事,谢菱心下一顿,小丫头要嫁给皇帝,这皇帝又是祁云的哥哥……那她岂不是……
“你菱姐姐我是大齐人,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别再哭了,这要是妆花了……可就不好看了……”
一旁的苻苓、白黎闻言,欲将夏侯琇莹从谢菱怀中拉起。
“菱姑娘说得没错,公主!先补一下妆,之后,想要说什么继续说便是!”
“我不!”夏侯琇莹仍紧紧地抱着谢菱,任苻苓与白黎怎么用力,都拉不开。
如此,两人只好求救似的看着谢菱,一脸的“公主就拜托你了”。
谢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夏侯琇莹的脑袋,柔声说道:“起来吧,菱姐姐给你补妆。”
夏侯琇莹闻言,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忙从谢菱的怀中起来。
果不其然,这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脸颊上全是泪痕。
“大齐的皇帝,为人还不错,这后宫里也没那么多破事。太后自请去六喜山修行去了,没什么婆媳规矩……对了,进了宫与皇帝在一起时,千万别提与太后有关之事,明面上的说法是自请,其实是太后自己犯了错,被赶过去的。”谢菱一面为夏侯琇莹补妆,一面说道。
“……啊,这样啊?我听菱姐姐的!”
“真乖。”
茯苓与白黎相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这菱姑娘定不是一般人,对这皇家的事情,竟了如指掌。
当然,她们也将谢菱今日所言,牢牢地记在心里,保不齐公主一时头脑发热,惹出事端。
谢菱在马车内待了好一阵,在快要到宫门口时,便下了马车。
如此的来无影去无踪,竟没有一个人发觉。
而另一边,祁云知道谢菱要多待些时辰,几人在酒楼中待了一会儿,便齐齐返回谢府去了。
他们刚到谢府时,谢菱也到了。
“母亲!”林华转身抱住了谢菱,“您方才去何处了?也不带上我与哥哥!”
谢菱低头摸了摸林华的脑袋,笑着说道:“母亲去见一个小丫头,带上你不方便,下次再带你去,好不好?”
“好啊!”林华脑袋一扬,喜悦道。
谢菱看着林华可爱的小脸,心下欢喜,眼角瞟到一旁欲言又止的林黔,心下一笑,伸手握住了林黔的手。
如此,谢菱左右牵着林华与林黔,而林华黔则牵着祁云。
谢行与谢盏看着这和谐温馨的一幕,眼眶微红。
“你们快进来啊,怎么都在外面杵着?”
柳若华挽着着大肚子的谢蓉,从门口缓缓走来,笑着说道。
“好的!母亲!”“好的!祖母!”
众人齐声道,齐齐地走进了谢府。
大门缓缓地关上,南临侯府四个大字,在微光之下,熠熠生辉,无比的庄严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