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我刑满释放。
出狱那天阳光明媚,曾经跟我在监狱里大打出手的女人塞给我一根烟,冲我啐了口唾沫,“滚吧,别让我在这里再见到你。”
我讪笑,“好啊!”
在这个地方的女人,都是苦命人,不是为男人顶罪的,就是被男人陷害的,正儿八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大罪的,其实没几个。
我手里捏着女人递过来的香烟被狱警带走,走出厚重的铁门。
在里面呆久了,看着外面广阔的天地跟刺眼的阳光反倒有些不适应,我低头看了眼手里入狱前的便利袋,一个抛物线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姑娘,去哪儿啊?”
我扔东西的手还没收回,一辆出租车停在我面前,司机探头跟我打招呼。
“敬老院。”我冷淡回答,顺势走到车后排打开车门上车。
待我系好安全带,出租司机打转方向盘,车开出一段距离后,他开始跟我闲聊,“来监狱看人啊?亲戚还是朋友啊?”
“我刚从里面出来。”我如实接话,司机闻言脸色一白,我倾身靠近,“师傅,有火吗?”
司机哆哆嗦嗦着手递回来一个打火机,全程再没跟我说第二句话。
车抵达敬老院,我付钱下车,司机接过钱,一秒都没多呆,一脚踩下油门疾驰。
我看着他的车尾,舌尖抵了抵牙齿:还没找零钱呢!
蓉城敬老院这个地方,破破烂烂,四面围墙都有一面少了半截,一看就是年久失修,外加一次大雨倾盆所导致的。
我推开铁门走进,门口坐着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见到我,男人不耐烦的抬头,“找谁啊?”
“看人,李翠,我外婆。”我答话,看着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的一众老年人,不自觉的蹙眉。
“李翠?”男人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狐疑,“那老太太还有家人啊?”
男人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看到那棵树没?她平时最喜欢在那个地方呆着,你去看看,没有的话就自己找找。”
“没护工?”我忍不住问了句。
听到我的话,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有啊!但是少,敬老院这个地方,免费的慈善机构,你当是养老院呢?还给你一对一服务?”
我闻言,抿唇,没作声,朝着男人所指的方向提步。
男人猜的没错,我外婆确实在这个呆着,看到我,她流着口水起身塞给我一个苹果,歪着脑袋看我,“你是谁啊!长得真好看,我怎么没见过你?”
“周周。”我应声,看着她脸上急速变化的神情,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扫把星,赔钱货!”老太太脸色一变,开始咒骂,转着圈四下找可以殴打我的东西。
我看着她的身影讪笑,嘲弄,“别忙活了,但凡家里还有其他喘气的,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
我话落,老太太回头,木讷的看了我一眼,嘟囔,“死了,都死了……”
是啊!都死了!除了我们俩这一老一小,这个家里再也没有其他活物,就连以前养过的那条狗,都死在了垃圾堆里。
我上前,伸出手抱了抱她,“跟我走吗?我养你。”
“扫把星,怎么死的不是你,你该死,最该死的就是你……”老太太咬牙切齿的一把将我推开,笨拙的转身往公寓楼里走。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子,我没追上去,说实话,她厌恶我,我也挺烦她,如果不是顾念着这点骨血亲情,我连看都不会来看她一眼。
直到老太太彻底没了身影,我才收回视线,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以下。
这么年轻就生活不能自理?痴呆?
我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掂了掂手里的苹果,一分为二的掰开,上前几步,递到他面前,揶揄,“年纪轻轻就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我话落,男人修长的手握紧轮椅两侧,狭长的眸子半眯,上下打量我一眼,“穷就算了,还眼瞎!”
走到男人面前的那一刻我才看清,他长相儒雅,但是眼神阴沉,看年龄,应该比我小个两三岁。
“小瘸子,你来看家人啊?”我俯身,漾笑挑眉。
男人滚动轮椅,向后退了几步,没答话,转动离开。
我戏谑,正觉得有趣,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周,周周姐。”
我回头,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大波浪,眼影是紫色,魅惑又……庸俗!
“你是?”我发问。
“赵茜,魏冉姐打电话让我来接你。”女人冲着我笑,承应。
魏冉,那个在监狱里跟我大打出手的女人,我入狱五年半,揍了我五年,在最后半年,跟我成了闺蜜。
在出狱之前,她倒是跟我说过自己在外面有不少产业,但那个时候我就当她是吹牛逼,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我扯动嘴角笑,赵茜不知道我在笑什么,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周周姐,要不,我先带您回咱那儿?”
“好啊!”我坦然应话。
赵茜口中的‘咱那儿’是一家酒吧,白天处于歇业期间,应该是为了欢迎我,弄了许多氢气球,一堆小年轻欢天喜地的排队等着。
“周周姐,以后你就是这儿的老板了,魏冉姐喜欢你,说这是送你的。”赵茜笑着开口。
“以前这是谁在管?”我剔向赵茜问。
“我。”赵茜应声,戏笑了下,“我就是这儿的经理,您要是不嫌弃,我以后也继续干着。”
我点点头笑,“那你就继续干着吧!我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很多。”
“您放心,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赵茜拍着胸脯保证,那模样,跟男人一样豪爽,说完,眼眶红了红,“周周姐,魏冉姐在里面好吗?”
“嗯。”我应声,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在那个地方,好,能好到哪儿去?不好,又能差到哪儿去?苟且偷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