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庚问道：
“顾总，这家民贷公司是怎么坑您朋友的？您的朋友是做什么职业？”
顾九安继续编：
“我的这个朋友在京师搞水产批发，主要从澳洲和欧洲进口龙虾鲍鱼类名贵海鲜产品。
“像王府酒店和京师饭店这类的七星级，都由他供货。
“他做人厚道，货真价实，很多老板喜欢用他的海货。
“去年春节前，瞅准市场行情，想一次性赚一笔大的，可是手头资金不足，于是，从利莱公司借了高利贷。
“谁知不走时气。”
说到这里，顾九安目光迎着目光，认真问冷庚：
“不知冷经理注意去年春节的新闻没有，有一家货船在太平洋上起火，烧死了船员，毁了一船海货，那就是我朋友的。”
说完，顾九安叹出一口气，露出悲戚状，紧闭双唇，摇摇头表示遗憾。
看上去，他跟朋友关系堪比一奶同胞。
顾九安对自己的表演比较满意。
因为他看到了冷庚也紧闭双唇，垂下头，流露出同情神态。
至于去年海上是否有海鲜货船起火，也许没有，也许真有。
众所周知，大海狗日的向来不靠谱，每天都有多起航船事故发生。
“唉，上有老下有小，倾家荡产不算，还负债累累啊。”
顾九安把悲情煽的再逼真些。
虽然，他知道鼎赢公司不会因为他煽情从而产生同情心就会少收酬金，就像医院里收了垂危病人一点也不少收医疗费用一个道理。
金钱面前，没有感情可言。
顾九安有另一重要目的。
他之所以编故事，而且把故事编的有代入感，不是为了获取同情心，而是为了鼎赢公司调查利莱公司时，不会因为某些意外因素而透出去他花钱雇私家侦探，假借一个虚拟的朋友，对自身是个保护。
当然，少出些酬金，比重要目的更重要。
冷庚和顾九安一直目光交接，露出同情表情：
“是挺可怜。”
顾九安明知故问说道：
“冷经理，我朋友姓名和公司名字，可以不说吧？”
冷庚点点头：“出于安全考虑，托人办理侦探业务的案例很普遍。”
顾九安继续瞎编，开始讲关键点：
“我这位朋友从利莱公司借了九十万块，贷期签了八个月，因为当时没有审慎研究借款合同，被利莱公司套路，现在到期，利莱公司要他还二百三十万。”
顾九安说到此，停顿一瞬，观察冷庚的反应。
见冷庚没说啥，等着他下文，顾九安继续：
“连本带利一百六十万，生生拉高到二百三十万，你说利莱公司黑不黑。”
顾九安在借款数额上和还款本金利息总额上，胡编了些数字。
九十万，贷期八个月，连本带利二百三十万，一百六十万，这些听上去很真实的数字，都是用作掩护。
还有贷款合同的缺陷漏洞，也是在玩障眼法，顾九安和利来民贷的合同根本没有漏洞。
有板有眼胡编一通，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全一些，高利贷公司到底有多黑，懂得人才懂。
有道是稳如老狗，方得始终。
顾九安实际借款是八十万，到期后，连本带利还一百九三万，贷期为期半年，下个月一号到期，还有十天时间。
平时要每月向利莱公司打部分利息五万块。
这个月没有打利息，所以，利莱公司天天上门催。
估计利莱公司一定嗅到顾九安无法偿还，已经做好收抵押物的准备。
高利贷公司获取巨额利润的方向主要有两个。
一是高额利息。
二是因为客户无法偿还借贷金额，利莱公司收抵押物。
后者获利，往往比前者还高。
在达成协议时，民贷公司会让客户用抵押物的价值远远高出本金利息总额的东西抵押。
一般充作抵押物的，房产居多，也有古玩玉器，名人字画，豪车等。
冷庚点点头：
“像是打劫。”
顾九安右手攥起拳头，捶了一下左手心，让冷庚看上去，他的动作有些愤怒。
捶玩后，顾九安说道：
“冷经理，你说得对，他们就是在明抢，把人往死里逼。”
话说到此，冷庚大概明白了。
他露出微笑说道：
“顾总朋友的意思是不是这样，想通过我们鼎赢公司调查利莱公司在合同上做手脚的证据，作为打官司的呈堂证供，为自己赢得官司获得筹码？”
大多客户的目的大抵如此。
顾九安摇摇头，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伸胳膊在灰缸里捻灭烟头，靠在椅背上缓声说道：
“如果仅仅调查他们在合同上玩了文字和数字游戏，的确能帮我朋友在法庭上赢得主动，可是，并不能解决他的实际困难，因为他已经负债了，即使赢了官司，还是要还一百六十万，然而他没钱，最后只能被剥夺人身权利，甚至坐牢。”
冷庚收起笑容，紧紧看着顾九安问道：
“顾总的意思是调查他们公司违法经营？”
顾九安笑了，立即抬手给冷庚竖了拇指：
“大侦探就是大侦探。”
尔后补充说道：
“看来贵公司对民贷公司的底细已经摸透。
“没错，是谁说过，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摊了摊手，露出无奈表情：“我的朋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走投无路。”
俩人都没有说出那句“一旦利莱公司非法经营，便可以一分钱不用还”，但心照不宣。
冷庚这时说了句没用的话：
“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明确说过，当然，孙子兵法里也有云。”
对于这场洽谈来讲，冷庚这句话毫无意义。
顾九安只是随口一说，丝毫没有和冷庚探讨一句名言出处的意思。
通过冷庚的这句话，顾九安洞察到了冷庚愿意和他交流的一面，同时，也说明冷庚喜欢展示自我。
这样性格的人，比死搬教条的要好相处，容易渗透到他的内心。
既然聊到这里，顾九安索性顺坡走：
“冷经理当过兵？”
冷庚点点头。
顾九安夸了冷庚有军人气质之后，继续正题：
“贵公司通过调查拿到利莱公司违法违规经营民贷业务，即可大功告成。
“冷经理，我们谈酬金吧。”
涉及到钱这一块，顾九安的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心神却高度集中。
不过，冷庚的回答，让顾九安感觉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