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诀喜静,早些时候一直住在郊区的别墅里,后来有了小孩,学校距离太远不方便,索性在市区买了栋大些的房子搬过去。这边的房子一直空着,连诀没想过卖,倒没想留着做什么,只是当初选房子费了不少精力,卖了可惜。
车开进院里,还没停稳,有人闻声迎出来。
助理见到车上下来的连诀,先是一怔,很快走到跟前,颔首叫道:“连总。”
连诀进门,脱下外衣,身后的助理接过去,先前神色里的几分诧异已经敛好了:“您怎么过来了?”
连诀没搭话,扯松了领带:“人呢?”
“在二楼客卧。”
沈庭未尚在浅眠中,手臂被人不算温柔地扯了一把,昏沉的意识才稍稍回笼。他艰难地甩开脑中混沌,还未睁眼,先听到耳边有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怎么还在睡。”
连诀拿着从沈庭未腋下取出的体温计,借着床头台灯微弱的光线看了看温度。
身旁的助理解释道:“沈先生的烧还没有退下来。血常规检查过了,没有大问题,应该就是普通的发烧。您来之前输了液,医生说今晚先观察一下,如果没退烧明天还需要去医院做个详细的全面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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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诀“嗯”了一下,把体温计收好,搁下时,视线在床头柜上停顿了片刻,继而俯视着床上的人。
沈庭未还阖着眼,他的脸有些病态的红,浓长的睫毛细微地抖动着,呼吸也沉。
连诀看了他一会儿,朝身侧微一偏头:“你先回去吧。”
“好的连总。”
待助理离开后,连诀才冷声开口:“别装了。”
沈庭未有些难以面对昨夜荒唐,听他说话只觉耳根发烫,被拆穿更是难堪,约莫是思索了几秒,才慢慢睁开双眼。
长时间闭眼,乍一见光觉得晃眼,他略感不适地虚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试着转了转视线。
床边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逆着门口走廊透进来的光,手上拿着一张小卡片看。
——是他的身份证。
连诀的目光从证件上那张有些呆板的彩色照片上移过来,面前的人一双眼睛微掩着,表情也呆,比起照片却仍生动许多,尤其那一双秀气的柳叶眼,哪怕是不带笑意,细而上扬的眼尾也蕴着几分压不住的温柔。
连诀眉梢微扬,言语中带着毫不遮掩的讥讽:“工作证?”
沈庭未不明所以地愣了下神:“什么……”
连诀显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随手把那张卡片丢回床头柜上:“醒了就起来。”
沈庭未撑着床坐起来时有一瞬间眼前发黑,大概是躺得久了脑袋有点充血,或是太久没吃东西引发的低血糖。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诀刚才说的也许不是什么好话。
他心里沉了一下,但没反驳。
沈庭未没能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自己昏倒前的片段,只是从眼下的状况来看,很明显,连诀又救了他一次。
沈庭未在床上昏睡了一个下午,身上的衬衫被他弄得皱了,袖口窜到手肘上,露出细白的小臂,他手腕上的红痕还未彻底消褪,衬得纤细分明的腕骨脆弱得一捏就碎。
助理弄不清楚沈庭未的身份,没敢贸然帮他换衣服,只备了一身干净的放在枕边。
沈庭未沙着嗓子说:“谢谢。”
他有些轻的嗓音混在房间中甜得令人生腻的气息里,听上去实在不怎么正经。
连诀看了他一眼:“换好衣服出来。”
连诀离开时没关门,沈庭未一直等他的脚步声远了,才抬手解开衬衫扣子。
衣领摩擦着发热的腺体,折磨人的酥麻顺着脊梁骨往下蔓延,沈庭未的手顿了顿,靠在床头缓缓吐了口气,等待着这份难捱的异样缓和下来,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很久才换好了衣服下楼。
连诀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份报告书样的东西,听到声音,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抬头看着楼梯上下来的人。
沈庭未有些局促地走过来,他身上针织的薄线衣本就是宽松的款式,又因不合尺码而显得领口开得更大,露出一片削瘦有致的锁骨。留意到连诀的视线,他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领,小声叫了一句:“连先生。”
连诀朝一侧抬了抬下巴。
沈庭未坐在单人沙发上,纯棉的灰色家居裤也有些大了,裤脚松垮地垂到地上,他下意识往上扯了一下裤腿,纤细的脚踝入眼是瓷白的,看在连诀眼里只觉得他这动作刻意又媚俗。
“你想要什么。”
连诀五官深邃得像是雕刻出来的,绷着脸时看上去冷得不带生气。
沈庭未愣了愣,眼神中有些错愕:“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连诀没有耐心跟他兜圈子,不等他回答完,兀自打断道:“钱,还是项目。”
沈庭未一僵,攥在裤子上的手紧了紧,嗓音还哑着,却比刚才冷下来许多:“连先生,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但我不是出来卖的。”
连诀突然笑了,发觉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很难保持住所谓的修养与气度,声音忍不住带着嘲弄:“那你是做什么的?”
沈庭未慢慢抿起唇,表情有些僵硬。
“嗑了春药去街上找人约 炮的?”
沈庭未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连诀的目光锋利得像带着刺,沈庭未有些畏惧他的眼神,仓惶地错开视线盯着自己的膝盖。
他有片刻恍惚,心里那股奇异的不安再度涌上来,手指不由自主地捻住裤子柔软的布料,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开口。
“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
连诀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眉头皱得更紧:“什么味道?”
沈庭未的耳朵泛红,一双膝盖抵在一起,神色颇不自然地问:“昨天,你身上的味道……那是什么?”
连诀冷睨着他这副扭捏造作的模样:“怎么了?”
“……”
“Amber Topkapi。”连诀的目光掠见沈庭未眼里的迷茫,有些不耐烦地补充,“香水。怎么了。”
“香水……”沈庭未垂下眼睫,自语般地重复。
“你喜欢?”连诀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这副表情就忍不住反唇相讥,“还是说你闻到那个味道就忍不住发情?”
沈庭未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再次抬起头,目光里夹杂着连诀看不懂的情绪。
他像是在确认什么,看着连诀:“你不是Beta?”
连诀神色复杂地盯着沈庭未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他表情里半点不掺玩笑的认真,几乎有一瞬间就要被他气笑了。
连诀的眸色黯下来,愈发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到了极致:“你跑我这里追溯童年了是吗?”
沈庭未不懂他说的追溯童年是什么,也不知道连诀为什么总是在他提到Beta时反应这么怪异,但沈庭未很清晰地从他眼中读出了恼火,稍加猜测也能明白连诀所理解的Beta与他所说的不是同一回事。
他不安地捻着裤子,心里那份隐隐约约察觉到的不对劲总算落到了实处。
为什么他在药店买不到抑制剂;
为什么自己这两天见到的所有人都没有信息素;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怪异得让他觉得不真实;
……
沈庭未的脑袋里乱得厉害,越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乱七八糟的问题越是在脑袋里丝丝缕缕地缠成一团,想久了只觉得晕。
沈庭未的表情太过难看,动作也太过拘谨,连诀看着他,不合时宜地想到昨天康童在陈褚连面前束手束脚的模样。
连诀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冷冷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拿起桌上那份身体检查报告,粗略地翻阅过一遍。
该让人来给他查查脑子。
那份堪堪压下去的心烦被鼻间萦绕的酒气勾得不上不下,连诀反复确认了几次,手中的血检报告里都清晰地昭示着沈庭未没有饮酒的事实。
“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连诀放下血检报告,决定直接问他,“还有酒味。”
沈庭未的呼吸很重,干燥的喉咙使得吞咽的动作都变得艰难。他想了一会儿,发觉自己没办法从发昏的大脑中找寻到一个合适的代替词,只好实话实说。
“……我发情了。”
连诀抬起头,神色不明地看着沈庭未。
他愈发觉得眼前这人琢磨不透,昨夜被他弄得又哭又喘,也没听沈庭未嘴里吐出过半句荤话,这会儿蓦然来这么一句,让连诀莫名其妙之余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勾引手段简直称得上低劣。
“你到底是磕了药,还是醉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