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危急时分,一只乌蓬船由下游飞快驶到。船头上站立一人,黑暗中看不清脸孔,只见身披僧袍,头上光光的,竟是个和尚。莲儿见有人来,大喊救命,那僧人眼见得一个孤身女孩子被人围攻,不由得气撞胸膛,一个纵身飞过来,落在莲儿船上,此时小船中的水已没至小腿,这人左手长袖卷住莲儿的腰,右掌拍在船头上,身子借这一掌之力,飞回自己船上。
忽见水面急剧翻腾,六名帮众争相露出水面,一个个脸色苍白,口角流血,双手捂住胸膛,不住的喘着粗气。方才这一掌借水传力,一股浑厚的内劲如铜墙铁壁般压来,若不是此人掌下留情,那这六人立时便五脏尽碎,七窍流血,要见河龙王了。
过江风在岸上看得一清二楚,脱口道:“金刚掌!敢问来者可是少林高僧?”那人立在船头,将莲儿在身后一藏,发出一声沉雷也似的佛号:“阿弥陀佛!老衲少林广渡。敢问岸上是哪位施主?”
过江风见河中六人攀住漏船不住喘息,先命人甩出六条长索,将他们一一拉回岸来,接着扬声道:“老朽长河帮过江风,不知是广渡大师临到,望乞海涵。”
广渡船头单掌一立,道:“原来是过帮主,失敬了,不知贵帮截江夺孤,所为何故?”过江风道:“这女娃子是红莲匪教余孽,老朽要斩草除根。”广渡冷笑:“她一个总角孩童,上辈恩怨不关她事。还请过帮主高抬贵手,广积仁德。”
过江风也是火爆脾气,顾不得对方身份,怒道:“我杀一个匪教余孽便是不积仁德,那你们少林派杀过千百红莲教众,为何说是替天行道?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广渡不愿与他多话,只是冷冷地道:“世间道理,自有公论。今日之事老衲既已插手,便不由得你妄杀无辜。告辞了!”说完用脚在船头跺了几下,那船摆正头尾,逆流而上。
过江风哪肯干休,领众人跨马沿河赶来,但易水河向前有个大大的河湾,是前些日子开河时冲积而成,一片烂泥蒿草,快马没奔得几步,便陷入泥中不可自拔,众人一通忙乱,眼见着那船越去越远,再也追不上了。直气得过江风大怒欲狂,从少林派达摩祖师起,全都骂了一个遍。
不提过江风大练嘴上功夫,单说莲儿,她像做梦一般被人救上船后,便一直躲在那人身侧,大话也不敢说。
广渡和尚带着莲儿来到舱里,只见舱里点着灯,还坐着两个年轻些的和尚,莲儿见广渡须眉俱白,面目慈祥,但眼角眉梢之间,尚显露着一丝强悍之色。
一个僧人道:“师父,出了何事?”广渡道:“是长河帮的过江风在胡作非为,追杀一个小姑娘。”说完问莲儿道:“孩子,你是什么人?”莲儿道:“我我是好人呀。”
广渡道:“我知道,我是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在什么地方住。”
莲儿道:“我姓英,叫英莲,在武家渡村住,就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广渡点头,又道:“那过江过帮主什么要追赶于你?”英莲道:“不知道呀,那糟老头子是坏人,外公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所以他要追我们了,哼,这次叫他一个也捉不到,气得嘴巴咧到耳根,变个癞蛤蟆。”
她受外公溺爱惯了,嘴上自是不肯吃亏。
广渡道:“你外公?他姓什么?”英莲刚要说,但突然想起秦唐关的话来,心道外公和妈妈可是一个姓,断不可以讲出来的,便改口道:“姓姓王。”广渡见她话说时一对大眼睛乱转,心中明白她是在说谎,但也不点破,道:“你父母呢?”
英莲道:“他们早死啦。”心中暗想,我可没有说谎,外公以前是这样对我说的。
广渡见她神色凄苦,一身粗布衣衫上又是泥水,又是破洞,头发蓬乱,手脚上还划破了几处,极是狼狈,心中不禁一酸,暗道:此女也算是个苦命人。伸手替她拂去挂在头发上的几片苇叶。
英莲见他神色慈祥,便不再害怕,道:“老爷爷,我的我有一个亲戚住在甘肃,我要去找她了。”广渡一怔,道:“甘肃,你知道离这里有多远吗?”英莲道:“我不知道,但我外公怕是不能来接我了,我只好一个人去找她。”
广渡道:“这一路远得很,你一个小孩子,翻山跃岭,长途跋涉,可有苦头吃了。”英莲睁大了双眼:“我不怕,只要能见到她,再多的苦头我也能吃。”广渡微微一笑:“有志气,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找个人陪你去。有他在你身边,就不会吃苦了。”
英莲喜道:“真的吗?可不许骗我。”广渡点头:“不骗你,好了,现在你先睡一会儿。”英莲听他一说睡觉,顿觉得倦意上涌,经过这场变故,她早已是形神俱疲,侧躺在舱里,口里含糊地说着梦话,只觉一只大手轻抚着自己的头发,仿佛是外公坐在自己床头,嘴里轻哼着歌谣,在哄她睡觉。
她心中一宽,便在这微微晃动的舟中,沉沉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