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哐当！”
桌子倒在地上, 发出巨大声响, 边角被震得裂开一道缝，书本飞散，教室里鸦雀无声，都被沈煜凶狠的样子惊呆了。
“谁撞的？”
他扫了眼中间那群女生, 眸光凌厉, 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沈煜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教室里安静得可怕。
周灵后退几步, 控制不住地直发抖, 赵思茵手心直冒汗，怔了好几秒，小声道：“阿煜——”
“是你？”沈煜目光一转, 落在她身上, 狭长眼眸里浸满了寒意。
“不、不是。”
赵思茵吓得一缩，连连否认，上一刻, 她还认为沈煜会给她几分面子, 然而当她看清那眼里的冷意时，才深刻地意识到，她碰了不该碰的人。
程祺：“阿煜，现在的情况是，有人亲眼看见周灵把人撞倒。”
“不关我的事！是赵思茵让我这么做的！是她威胁我, 如果我不听她的，她就会找我的麻烦。”周灵眼里满是惊恐，把事儿全都抖了出来，“她还把林苒的作业本藏起来，不交给老师，往林苒的抽屉里塞垃圾，威胁我们，让我们孤立林苒——”
“周灵！”赵思茵喝住她，咬牙切齿道，“你别乱咬人。”
周灵豁出去了，比起赵思茵，她更怕沈煜，“我难道有说错吗？她还在小群里发了消息，这事大家都知道。”
赵思茵平时在男生温温柔柔，在女生面前却横行霸道，仗着家里有钱欺负人也不是第一回，早有人看不惯，这时候免不了有人往她身上加两刀。
孙婉丽站出来说道：“我这儿还有聊天记录，她说如果我们不针对林苒，就是与她为敌。”
“对，我也被她威胁了，我起初不听她的，她还找人堵我。”
男生们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温柔娇俏的赵思茵竟然有这样一面。
赵思茵从小就优越惯了，大家都知道，她和沈煜是青梅竹马，可林苒一来，从来不跟女生多话的沈煜竟然对她那么特别，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那些事来。
终是理亏，她有些害怕，轻声道：“阿煜，你听我解释——”
“谁准你这么叫我？”
沈煜冷冷地看着她，浑身透着骇人的戾气，随时都会爆发。
衣角忽然被人轻轻扯了下，身后传来一道小小的怯怯的声音：“沈煜。”
沈煜没回头，死死盯着赵思茵，深黑眼眸里满是冷若冰霜的寒意。
赵思茵快被吓哭了，沈煜这个样子太恐怖，她觉得，他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只要他开口，仿佛这些男生就会一拥而上。
“你们在教室里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去？”班主任向薇从办公室里出来，路过走廊，看到这一幕，拍了拍门板，“都放学这么久了，快回去，别逗留。”
程祺说了句：“老师，我们跟班长讨论问题呢，一会儿就走。”
“这么晚了还讨论什么，明天再说，先回去。”向薇还有事，说完倒也没多做停留。
同学们趁机赶紧溜，唯有赵思茵和周灵，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沈煜浑身浸着寒，冰冷得可怕，林苒又轻扯两下他的衣袖，“我想回家了。”
她自己吃点亏没什么，但是林苒不想他因为她惹出事端。
话音刚落，少年抬手扣住她的手腕，修长手指根根骨节分明，带着微微凉意，他轻轻握了握，似是让她放心。
沈煜正欲松开，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掌被人反手扣住。
柔软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指，少女声音轻轻的，语气不由带上几分祈求，“沈煜哥哥，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煜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她。
就在此时，窗外出现一道人影，班主任向薇去而折返，盯着他俩，眉心一拧，“你们两个，过来。”
林苒一惊，连忙松了手，心里乱糟糟的。
沈煜低头看她，小姑娘垂着脑袋，小嘴微微抿着，睫毛一颤一颤的，所有的情绪都露在了脸上。
他抬手掌住姑娘的后脑勺，揉了揉她松软的黑发，哄小孩似的语气，“怕什么，不还有我么。”
林苒怔住。
由于这个动作，她的脑袋微微往前，距离更近，少年低垂着眼看她，瞳孔黑得发亮，带着一股魔力般，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班主任在外面看得直冒火，吼道：“还磨蹭什么，赶紧给我出来！”
沈煜很快放下手，扫了眼赵思茵和周灵，“你们两个，一起出来。”
赵思茵和周灵自然是不情愿，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根本由不得她们。
班里其余女生早走了，一群男生本想留下来看好戏，被班主任向薇一并轰走了。
向薇刚刚走过教室就觉得不对劲，手头还有事，便没多想，谁知刚到二楼，就接到体育老师的电话，结果一返回来，就让她撞见这样一幕。
早恋，是老师和家长都会担心的问题。
四人跟着向薇进了办公室。
这时已经放学一段时间，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并无其他人，向薇坐在椅子上，胸腔憋着团团火气。
她带的这个班，学生们表面上看着都懒懒散散的，实际上大部分都背地里努力着，只要成绩优异，在别的事儿上，她倒也没管那么严，但是早恋，是绝对不允许的！
向薇的目光在沈煜和林苒身上来回扫了几眼，一个是她的得意门生，一个乖乖巧巧的，说不定也是个好苗子，况且，她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也不好直说，正想着措辞，谁知沈煜先开口了，“老师，你是想问今天体育课上的事吧。”
沈煜看着她，一脸坦荡，向薇反倒开始怀疑是自己想多了，她情绪缓和了许多，“体育老师跟我大概说了下，林苒，除了膝盖还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林苒站在沈煜身侧，身子被挡住大半，她抬起头来，轻声道：“老师，没什么大的问题。”
向薇看了眼她的腿，松了口气，“那就好。”
“林苒这次虽然伤得不重，但有些人的行为却极其恶劣，如果不严惩，难保不会有下一次。”沈煜说这话时，神情严肃，没了平时的懒散。
事发那一刻，体育老师只注意到沈煜当着众人的面把林苒抱起来往校医室跑，向薇自然也只了解到片面。
闻言，她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问道：“怎么回事？”
沈煜扫向赵思茵和周灵，“你们自己说。”
林苒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少年，俊脸上少有的严厉，身姿英挺，像个家长似的护着她，脑中不由想起徐星星那句话：“反正沈煜会罩着你。”
心里顿时被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填满。
沈煜和林苒就站在旁边，赵思茵和周灵也不敢乱说，两人就互相推卸责任。人的确是周灵撞的，她最后说不过，干脆把赵思茵那些事儿一并抖了出来，向薇越听火气越大，她没料到，自己班上竟然存在这样的情况，如果不严加管教，难保以后不会出大事。
“太不像话了！”
向薇重重拍了下桌面，林苒吓得肩膀一抖，她声音轻了些，说道：“沈煜，林苒，你们俩先回去。”
出了办公室，两人回教室收拾东西，林苒把书包的拉链拉好，忽然感觉身旁有人，刚转过头，就看见沈煜单手拎起她的书包，往肩上一甩，“走。”
他自己的没拿，就拎着她的，白色书包半搭在少年背上，倒不突兀。
他插兜走了几步，回头见她在那儿发愣，又走过来，“怎么了？”
林苒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几秒后，忽然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声音很小，像是在喃喃自语。
她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出了事情，就知道保持沉默，反倒是沈煜和徐星星，他们一心护着她，林苒从来没有受过此等呵护，从小，身上大伤小伤不断，这点痛比起赌鬼父亲的毒打根本算不了什么，疼惯了，委屈惯了，时间一久，似乎就有一层外壳把自己牢牢锁住，无论外界的人怎么伤害，身体与神经都只感觉到麻木，以致于全然忘记了反抗。
徐星星帮着她，沈煜为她出头，林苒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到了。
她此时的情绪有些复杂，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一种自卑，她从来都知道，她跟他们不一样，在学校，她尽量隐藏自己，一心只学习，可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她羡慕那些自信阳光的人，像徐星星那样，每一个笑容都是那样的甜美。
她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自己才能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
“林苒。”
沈煜低声叫她的名字。
“别人欺负你，要懂得还手，一味地忍让，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窗外，太阳西下，满天红霞，姑娘白皙的脸颊似乎也被染上一抹，她微微抬着头，嘴唇粉嘟嘟的，漆黑瞳孔里含着湿润的水汽，睫毛上沾了颗泪珠，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掉下来，仿佛滴在他心间，带来一股若有似无的轻疼。
沈煜微微弯腰，脸贴近，“记住了吗？”
少年精致的五官骤然放大在眼前，距离太近，呼吸相闻，林苒蓦然怔住。
沈煜看着她一脸懵懂的样子，有些失笑，揉了揉她毛茸茸脑袋，食指微曲，轻拭掉她脸上那滴眼泪，“不会还手也行，会告状就好，以后谁敢欺负你，告给我听，我会收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