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驶出了八大胡同。</p>
如梦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已经离开了万春楼。</p>
离开了那个她早已认命会彻底埋葬自己的鬼地方！</p>
她不由红了眼睛，再次对着叶定宜拜了下去，“多谢夫人的大恩大德。”</p>
“奴便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也一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p>
这次的道谢就是发自内心了。</p>
夫人刚才让万妈妈尽快去把贱籍给她消了，好重新给她入籍。</p>
意思就是，她很快便终于不再是贱籍，至少也是奴籍了？</p>
那不管夫人要把她带去哪里，要怎么对她，她都心甘情愿！</p>
叶定宜忙伸手要扶如梦起来，“别跪了，马车这么颠，仔细磕着。”</p>
“还是起来说话吧……白兰，搭把手。”</p>
又笑道：“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又漂亮又能干，当然还是做人最好了。”</p>
主仆俩一起用力，终于把已满脸是泪的如梦扶了起来，“夫人为什么特意来赎奴婢？”</p>
“还对奴婢这么和善，一点都不嫌弃奴婢……夫人要奴婢做什么，只管吩咐吧。”</p>
如梦这些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可太多太多了。</p>
自然分辨得出谁对自己是真的善意，谁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住的恶意。</p>
夫人显然是前者，难道，她真个苦尽甘来了？</p>
叶定宜又是一笑，“我赎你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你对我有用——放心，不是坏的有用，是好的。”</p>
“很快你就知道了……周大叔，先找个成衣铺子停一下。”</p>
“买完东西再去梳子胡同。”</p>
外面周大叔忙应了，不一时就停了车，“夫人，到了。”</p>
叶定宜就冲白兰使了个眼色。</p>
白兰会意，很快下了车去，又很快回来了。</p>
不过回来时，手上已多了一包东西，“这是给如梦姐姐你买的，你先看看颜色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好马上下去换。”</p>
“大小还可以改，这颜色不喜欢不合适，可就不好改了。”</p>
“那老……那人也是，竟连衣物都不让你带一身，就没见过这样刻薄的！”</p>
进了那样的地方，连身体、连命都不是自己的了。</p>
何况衣物财宝这些？</p>
用可以尽情用，但一文也别想流到外面，一文也别想私藏。</p>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花魁行首日进斗金，却连为自己赎身都做不到？</p>
叶定宜太知道这非人的盘剥压榨了。</p>
忙道：“好了，少说两句。”</p>
“反正本来也全部都要换的，既然是崭新的开始，当然什么都要换崭新的。”</p>
随即看向如梦，“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茬。”</p>
“你先凑合用这买的，等明后日我就让白兰送料子出来，给你里外都多做几身衣裳好换洗。”</p>
如梦再次感动了，“夫人怎么能这么好……奴婢都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了……”</p>
“您不用给奴婢做新衣裳，随便赏奴婢两身旧的、不要的，能换洗就够了。”</p>
“您说奴婢对您有用，也不知是什么用？”</p>
“奴婢想尽快发挥作用，方不辜负您这番大恩大德。”</p>
叶定宜见她还是掩饰不住的惶恐。</p>
想想也是，谁在那样的地方待上多年，能不成惊弓之鸟的？</p>
遂笑道：“是这样的，我想开一家成衣作坊，受众……正是八大胡同各大楼里的姑娘们。”</p>
“我听说满京城别说像撷秀坊纤绣阁这样的老字号了，就是中等的布庄成衣铺，也不做青楼生意的。”</p>
“就怕传了出去坏了名声，让大户人家好人家的太太奶奶姑娘们都不登门了。”</p>
“所以好多楼里都只能姑娘们自己动手，就这样，也穿不上最时新最漂亮的衣裳。有这回事儿吗？”</p>
如梦难堪的抿了抿唇，点头，“是有这回事。”</p>
“谁让我们……脏，人家都忌讳呢？”</p>
“但也不至于就缺了穿的戴的，还是都能弄来的。只是要多等等，多费点心思，多花点银子而已。”</p>
叶定宜轻嗤，“嫌人脏，怎么不嫌银子脏呢？”</p>
“何况没有男人的无耻恶心，又怎么会有这些苦命的女子？”</p>
“你千万别这么想，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那些女子的错。”</p>
说完顿了一下，“既然都是花钱，凭什么楼里的姑娘们就得等，就得多费心思多花银子？”</p>
“所以，我们的作坊开起来后，专为那些姑娘提供最好、最快的服务。”</p>
“你觉得怎么样？我如果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你来办，你办得到吗？”</p>
如梦见叶定宜满眼的鼓励和信任。</p>
本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的，她哪会做生意？</p>
且，岂不是意味着她还得回八大胡同去，她可到死都不想再踏足那里一步了……</p>
但如梦还是咬牙应了，“奴婢办得到。”</p>
“夫人这般信任栽培奴婢，奴婢一定办得到！”</p>
叶定宜点头，“我就知道你行。”</p>
“那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好好筹划一下，把能想到的都先想在前头，再正式开始做吧。”</p>
如梦应了，“我一定好好想。”</p>
“其实夫人这个想法是对的，只要咱们好好做，一定能赚钱。”</p>
“楼里赚再多银子，也带不走的，那干嘛还要省着？当然不一定要好的，但一定要贵的了。”</p>
叶定宜又是一笑，“所以只要我们好好做，让姑娘们花再多钱也高兴，自然是想不赚钱都难！”</p>
事实也确实如此。</p>
上辈子她不敢再放印子钱，又暂时没有别的门路可以赚钱后。</p>
就是靠的这门生意，赚到了她真正的第一桶金。</p>
不过那是明年的这时候了。</p>
她也是去寺里上香，正好遇上了倒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如梦。</p>
她一是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则是想为孟少恒和孟元澈积福。</p>
便救下了如梦。</p>
结果，如梦患的是……脏病，下面都已经溃烂了，所以被万春楼的老鸨赶了出去。</p>
叶定宜迟疑再三后，还是决定救人救到底。</p>
遂重金为如梦另请了专治妇科的大夫，药也都捡好的用。</p>
总算保住了如梦的命，让她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p>
如梦感激不尽之下，渐渐也知道了叶定宜当时的困难。</p>
便为叶定宜出了弄成衣作坊，专门卖到八大胡同的主意。</p>
并且自告奋勇她可以挑大梁，让叶定宜只要相信她，只用出钱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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